14、德拉克萨的幕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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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碎片在凝聚，我在无尽的虚空中下坠。伊苏尔德死前那声“谢谢”仍萦绕在我耳边，那是——
终于落地了。
人群吵闹的声音唤醒了我，等神志逐渐清醒时，我发现我正躺在一条陌生的、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隔壁还趴着一个中年男人。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盯着那个中年男人看了足足有十分钟，才从他稀疏的发顶认出这就是我一路要找的论文指导老师。
活的，秃顶的，论文导师。
……
我站在大街上想尖叫，想哭，最后忍不住踹他一脚。要不是他执意前往暗影岛，还把那个光明哨兵勋章寄给我，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他妈不会死那么多次，早就顺顺利利的毕业了！
导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然后悠悠转醒。
“怎么了，特蕾莎？”他醒来之后也被吓了一大跳，“我们怎么在大街上睡着了？”
“因为我们还活着。”
导师摸不着头脑：“什么叫还活着？我们遭遇袭击了吗？我记得卡玛维亚的治安很不错，在路上一般不会出现歹徒。”
“什么卡玛维亚？”
“就卡玛维亚啊。”
“……”我发现我们的认知有一些偏差。
“您还记得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吗？”我问他。
“我记得是，卡玛维亚召开一场学术探讨会议，我们是受邀过来参加的。我们前往卡玛维亚的船只，醒来之后就到了这里。奇怪，是你带我下船的吗？”
跟我的记忆完全对不上。他应该是去往暗影岛的路上失踪的。
“现在是几几年？”
“今年是皮城历1072年，艾欧尼亚历1575年。”导师担忧地看着我，“咱们是不是真被魔法袭击了啊？那得马上去魔法与奥术治安所报警。”
“等一等，卡玛维亚不是在一千年前就被覆灭了吗？”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最后的国王是佛耶戈，他发动了一场举国入侵战争，最后造成奥术污染，被诅咒的生命魔法辐射整个岛屿……一千年后的现在，他带着破败黑雾回来，成为了破败之王。”
导师一声不吭，然后小声嘟囔：“还是去报警吧…可能脑子出了点问题……”
我深呼吸一口气，再吐出，再深呼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然后我开始在大街上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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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欧尼亚历1075年，卡玛维亚最后一代国王佛耶戈被刺杀，王的直系血脉彻底断绝。在执政官身死、王被刺杀，无人治理国家的情况下，帝国陷入了长达10年的混战，最后民间自发组织的人民军队结束了战争，统一军阀，在帝国的基础上建立起卡玛维亚共和国，由起义军主要领导人卡莉斯塔担任首相。此后，卡玛维亚翻开了新的历史篇章。】
【卡玛维亚共和国延续帝国最后一任执政官■■■的治国理念，开放港口和沿海地区，建立海外商会；组建海上军队，积极探索符文大陆，成立数量众多的冒险、奥术等超自然力量的公会；在教育上重视神学、民俗学与工业发展，尊重各族文化差异，建立起瓦罗兰大陆最宏伟的教堂“卡玛维亚神殿”，并且在约德尔教授的指挥下发明了第一辆海上悬浮列车；外交上，卡玛维亚共和国是第一个能够同时与诺克萨斯、德玛西亚建立贸易关系的国家。】
【对卡玛维亚最后一任国王与女执政官，后世学者的评价大多褒贬不一。有人认为国王联合执政官开启了卡玛维亚王国最后的辉煌，也有人认为国王被执政官所欺，而执政官本人荒淫无度，与国王、以及多位属下进行权色交易，敲响了卡玛维亚帝国的晚钟。】
……他妈的，这也太扯了。无论是哪一方面。
我杀了佛耶戈和伊苏尔德，所以没有了侵略战争，没有了暗影岛，没有了光明哨兵，也没有了破败之咒。
成千上万的性命得到了拯救，卡玛维亚得到了延续。我一千年前在此地经历的爱恨和生死，就好像一场夏季的暴雨，倾盆大雨把一切都冲刷，雨停后除了被淋湿的我，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把历史书按在脸上。不知道自己是在呼吸还是叹气。
我该笑吗？我该哭吗？
该死的人已经全死了，那些黑雾中的亡魂销声匿迹，一切都很好，很和平，我算是拯救了半个世界。
但我此刻只感觉到了抽离。
……之后我要去干什么？
这种灵魂被抽离的空旷状态足足持续了好几周，由于我的精神状态不佳，导师也没有出席学术会议，而是带着我到处去找奥术师、巫医和神父……为什么没有正常医生？因为他坚信我是“撞邪”了。而我懒得反驳他。
经历数百年的开放与包容，卡玛维亚现在无疑是最繁荣的国家。导师一路拉着我乱求医，我就在路上重新认识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国度。
卡玛维亚护额的佩饰习惯保留了下来，但比起之前阶级区分的用途，现在更多的是用于装饰。一年一度的花舞节的传承没有断，卡玛维亚的人民依旧无比热爱舞蹈、鲜花和宴会。
对比以前，文化上最大的改变就是“信仰”。卡玛维亚人失去王室后，将战争过后的困惑、痛苦、以及无处安放的信仰转移到了神明身上。
卡玛维亚神殿。
我的民俗学导师，终于失去理智到求助神学的地步。
导师拽着半死不活的我走进了神殿，向神父讨要净化奥术。
我在一边努力反抗（但实在提不起劲），一边打量这座全新的神殿。这是非常经典的巴洛克式建筑，鲜花、宏伟的塑像到处都是，一层一层，从骑着战马的将士到统领，天使，最顶层的是头戴花冠的神主。
“这里供奉着卡玛维亚共和国第一任首相的武器，誓约之矛。以及卡玛维亚帝国最后一任国王的武器，破败王者之刃……”
“……”我的胃几乎是在听到破败王者之刃时就痛了起来。
“为什么会供奉这些武器，这里不是神殿吗？”
导师又用那种熟悉的、看傻子的眼神望着我。
他指了指最高处神主的雕像，因为现在正直中午，卡玛维亚的阳光无比炽热，雕像的脸庞在反光下一片空白，我看不清祂的脸。
“王族正统血脉断在刺客手里，卡玛维亚人痛哭流涕，在最后的王裔葬礼上为他树立雕像，供奉他的武器，建立卡玛维亚神殿，并称其为‘神主’。神教派在战争时期式微、没落，直至共和国成立，卡莉斯塔元首身死前宣布加入神殿，神教派才成为卡玛维亚的主要信仰流派。噢，说‘神主’你可能不太熟悉，在王国时期，别人称祂为——”
佛耶戈。
“佛耶戈。”
厚重的云层遮掩阳光，神像上那张冷漠、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他手持破败王者之刃，踩在无数将军将士的头顶，俯视整个世界。
……
……
胃痛还在加剧。我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地盯着神像看，后知后觉那好像不是胃痛。我曾经被佛耶戈用剑在腹部刻下符文，此时此刻，符文的痕迹再度开始发热。
灰沉沉的破败王者之刃在那一刻爆发出强烈的亮光，黑色的生命之魂历经百年供奉开始归位，数不清的神像睁开了眼睛。神殿内的神职人员高呼神迹。
佛耶戈头戴花冠的神像，逐渐睁开石之眼。
祂活过来了。
被灼烧的疼痛还在加剧，我想起了那行卡玛维亚古语。
——【凡现此字，吾必降之】
整个神殿的神像都睁开眼。
密密麻麻的注视落在我身上。
恐惧几乎在那一瞬间炸开，那种空虚、没劲的感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兴奋和害怕。
“……快跑。”
我拉着导师，手指连同声音都在颤抖：“快逃跑啊！”
一朵玫瑰自祂胸膛飘落。
祂的爱是无边的恐怖。
祂的爱是永不止息。
“泊…薇斯。”
祂在呼喊我的名字。
“泊薇斯…泊薇斯泊薇斯泊薇斯泊薇斯泊薇斯泊薇斯泊薇斯泊薇斯泊薇斯泊薇斯泊薇斯泊薇斯……你竟敢！！”
神明和君王滔天的怒火燃起，死而复生的佛耶戈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我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忍不住大笑：“佛耶戈！”
我捡起地上那枝玫瑰，用力握紧。刺扎入掌心，但我感觉不到疼痛。我又回到了那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的状态，害怕，欣喜，刺激，和爱。
一切都还没结束，这场暴雨淋湿的不仅只有我，还有佛耶戈。
在这被我修正的一千年后，他终于不属于任何人，充满爱意和愤怒的眼中只有我一个。是我令他痛苦，令他暴戾，令他怒不可遏。
“佛耶戈，来向我复仇，来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吧！”我大笑着把玫瑰花丢向他，转身就跑。
他会不会杀了我？他还爱不爱我？
我不在乎。
“游戏继续！”
生命于我而言只是游戏的一环，平凡的、曲折的……无论怎么形容和修饰，都仅仅是一场会结束的游戏。就在这漫长的游戏中，我迎面撞上了佛耶戈，撞上了他急风骤雨般的爱。
而他说，他说——这场暴雨永不停息。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德拉克萨的幕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