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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把酒问凉天 ...


  •   过了一个星期,疫情愈发严重,尤其是武汉,感染人数猛增。明怡志愿服务的网络信息部也准备组织一个小分队去支援一线。当去往武汉的调派任务下来之后,明怡第一个报了名。
      武汉的天阴沉晦暗,路面不知是喷洒消毒液还是水汽太大的原因,变得湿湿滑滑的。一切都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如同此刻武汉人民的心情。
      此次提供技术和服务的志愿小队中,有一部分队员是高天的求实互联科技公司的工作人员。高天也在其列。一开始两人都有些尴尬,但是下车时,高天依然自然地将明怡的行李箱从行李架上取下来,同明怡下了大巴车。
      一进入当地政府的网络信息部,他们就开始忙着构架服务器。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实现感染人员的实时报备和定位,民生物资防疫用品的网络查询、申请、集中调配。明怡本来预计趁着工作间隙可以和刘海明碰上一面,可进入这个区域后就实行了封闭管理,这下看来见面的希望不大了。
      刘海明和郑洋也快要忙死了,白天拖着沉重的防护服各个区域送水送药送粮送菜,晚上就窝在小宾馆里剪辑视频。明怡和刘海明见不上面,休息时就开了视频聊天。刘海明不知是因为休息不好还是压力过大的原因,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其实明怡有很多话堵在嘴边,她想问他目前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想问韩美是不是联系了他,还有到底应该怎样做才可以帮到他。可是这一切却都无法说出口。
      虽然很累,但是刘海明感觉最近过得不错,没有粉丝的压力,没有投资商的骚扰,没有媒体的围追堵截。即使债务危机像山一样压过来,但是他有信心,总会扛过去的。期间韩美给他打过电话,言辞间委婉而躲躲闪闪地提出要帮他度过这次危机的意思,他结合前段发生的事情,大概也明白了一二。他礼貌地回绝了,“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这事我感觉也不算什么大事情,我能解决。”
      韩美的意思他十分明了,可是他刘海明并不是一个因为利益就可以出卖自己的人。
      在武汉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领悟成长了很多。他和郑洋曾经将一名在家中死亡的年老患者拉到停尸房,这家人中只有一个七岁小姑娘,她和尸体共同生活了三天,自己也被感染了。当刘海明抱着不哭不闹的小女孩,把她送到隔离点时,他心里钝钝地疼痛,一片悲凉。
      他也曾经受医生的托付,每日将盒饭带给他们年幼的孩子,孩子的父母都是医生,因为怕将孩子传染,已经将近一个月未见孩子,而家中只有孩子一人。他将消好毒的饭盒放到门口,看着乖巧的小朋友拿进去时,他多想轻轻拍拍他们的小脑袋,夸一句“好孩子!”可是,此时他满眼都是泪水,声音哽咽。
      是呀,面对这些,自己的那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大事情!
      经历了那么多悲欢离合和看到人间苦楚,刘海明看开了很多,也看淡了很多。就连郑洋都说,“我最近怎么瞧着你有点被度化的感觉呢?咱这也不是西天取经,八十一难呀。”
      又过了一些时日,火神山雷神山医院相继建立起来了,高天的小队又被派过去组网调试网路。
      转移这天,天气久违的晴了,阳光普照。一行人忙前忙后将设备都装上了车,高天帮明怡拉着行李箱,又替她打开车门让她先坐进去。终于坐定后,他们便开始凑在一起研究组网的图纸。
      这两人大学时就是挺好的搭档,时隔两年继续合作依然天衣无缝。明怡是时不时都有新奇的点子,高天就会对合理性进行验证,然后达成一致共同出手。他们一边讨论,一边记录,有时对异议还要争论不休。这两人谁都没有发现坐在前排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两人正是刘海明和郑洋。
      郑洋用带了手套的手敲了敲刘海明的手背,示意他要不要打断后边这两个人的争论,刘海明轻轻摆了摆手,继续静静地坐在座位上。郑洋感到无法理解,明明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对,现在在这里捉迷藏,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出声,也静观这些人要做什么妖。
      刘海明坐在驾驶位,认真地开车,努力排除自己大脑中的思虑。明怡和高天还在交谈,可他一句也没有听明白。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人坐在一起是真正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他有些嫉妒。就在马上要到达目的地时,刘海明的手机响了,车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万年不变的杰克逊的比利简。别人不知道,明怡可是最熟悉的。她惊奇的望向刘海明的位置,不自觉的叫“刘海明?”刘海明背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明怡尖叫一声,作势要扑过去,旁边一直没敢吭声的郑洋慌忙说,“淡定,淡定啊,操持距离。”说完指了指身上的防护服。
      “怎么是你们负责接送我们。”
      “几点出来的。”
      “怎么没有提前打个电话。”
      等刘海明接完电话,明怡问出一连串的问题,让他们不知怎么回答。
      刘海明将车稳稳地停在目的地,慢慢地说:“我们也没有想到让我们接送的是你们。”
      明怡这时有些气愤,“一直在前边,为什么不吭声!”
      “怕打扰你们。”刘海明说完向高天点头致意。
      高天微笑着说:“感谢你们送这一程。”说完就下车去卸设备,将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他们最近一直在空闲的视频聊聊天,突然一见面竟然感到有些陌生。他们两人一个穿着防护服,一个是口罩护目镜的全副武装,想好好看看对方的表情都做不到。明怡心中一直有个疙瘩没有解开,心中憋闷无处发泄。刘海明听了一路的专有名词,也带着些许烦躁。长时间未见,两人谈话却并没有想象的愉快。
      沉默了一会,刘海明的电话又响,“什么指示,好的,马上出发。”他挂断电话和明怡道歉,“我要走了,去拉一批药品。”
      “好吧,注意安全。”
      “你也是。”
      就这样,别扭的两人分道扬镳。明怡看着开走的汽车,心中竟然感到一丝轻松。
      郑洋一回到车上也感到气氛不对,他看不到刘海明的表情,但是这人的心情明显的不好。平日他虽然也是话不多,比较沉默寡言,但是也不像今天,连肢体语言都带着生硬。他忍不住问:“昨天聊的好好的,今天怎么这么气氛生硬啊。女人都是要哄的。”
      刘海明过了好一会才说话,“我的原因,我今天情绪不好。”
      晚上回到宾馆,郑洋不知从哪里弄来两瓶白酒,还有武汉有名的鸭货。郑洋知道最近刘海明压力挺大,工作也累,喝点酒减减压,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刘海明很少喝酒,但是今天他接受了郑洋的提议。两人靠着床,坐在地板上边吃边饮,不知不觉一瓶酒见了底。刘海明晃动着酒瓶看了看,然后满脸通红的叹了口气,“老郑,你说我和明怡是不是特别般配。”
      “当然,女才男貌,天生一对啊。”郑洋舌头有点大。
      “放屁,胡说!一点也不般配,还女才男貌,我不就是个花瓶么!现在我还马上要一无所有,我拿什么配她……”
      “你不要太悲观,明怡这种高智商的女孩如果不喜欢你,怎么会和你耗这么长时间,再说她会是看中你的钱么。不会,那是个好姑娘,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刘海天垂下手,头靠在床沿,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他无力地躺在地板上,沉沉睡去。

      经过两天的不眠不休,高天、明怡一行人终于结束了工作。大家都累坏了,回到住处倒头就睡。明怡在昏睡前给刘海明发了信息,“明天修整,后天回京。注意安全,好好休息!勿念!”
      刘海明看了短信,默默关上手机。他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其他事情。他想他和明怡的关系或许冷处理一段时间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他有些自卑,更嫉妒高天,他承认。
      过了一个月,武汉的疫情出现拐点,刘海明和郑洋也结束了工作回到北京。先是隔离了14天,郑洋一出隔离点立刻就马不停蹄地钻进工作室去处理这段时间录制的视频。而刘海明则在债务重压下被迫将刚刚入手不到半年的房产抵押了出去。郑洋安慰他,“唉,还好没有开拍,资金投入还不是太大。如果拍摄了无法上映,或者在这个节骨眼上映,那亏的就更惨了。”
      郑洋说的不错,因为疫情原因,电影院关门的关门,停业的停业。电影许多都延期上映,实在撑着上映的,收入不及以前的十分之一。没办法这都是自己的运气差。
      刘海明犹豫了几天,决定不把抵押房子的事情告诉王明怡了。他想,“即使说了又有什么么用呢?于事无补!”
      他最近无事可做。拍电影的档期还没过,距离下个日程还有半个月,在这期间也就是接接小广告或是访谈了。自从武汉回来,他一直自己闷在工作室,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找明怡,总之是干什么都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一开始两人还有信息联系,到后来干脆谁也不再主动联系谁。心累了,感情淡了,一段感情就这样马上要走向消亡。他们都是自负的人,谁也不会向谁先低头,所以只能顺其自然,任其发展。
      在刘海明抵押房子的当天,明怡就已经知道了。现在的媒体就是这样厉害,可以让你无所遁形,隐秘的,遮掩的全部都会给你翻到台面上来。明怡看着娱乐新闻,标题醒目,“一线艺人投资失利现身房产抵押所”。照片中刘海明从房产抵押中介出来,看着他憔悴落寞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她就明了了。
      一个人拒绝与你分享他的幸福与痛苦,将你摒弃在他的重要决策之外,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明怡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柔和的灯光发呆。她反思自己,一段感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她承认自己内心一直犹豫彷徨,可她也是一直在用心经营,从没有半分儿戏。她反复的摆弄手机,想看看刘海明有什么新的留言信息,可是上面一片空白。“难道就这样结束了么?”
      疫情管控结束之后,明怡收到了北京大学在职博士的通知函,然后她在北京大学做了工作交接被调派到国家网络信息安全中心。这时她再没有时间去接些编程和看代码的私活了。
      她抽空联系上了郑洋,“郑洋,你和刘海明拍的那个纪录片剪辑的怎么样了?”
      郑洋叹了口气,“制作已经完成了,就是涉及到敏感题材,需要政审呢,再说还没有找到发行商,现在这个节骨眼,谁也不敢轻易投资啊。”
      明怡笑了笑,“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关节。这样,可不可以发给我看看,我想做个疫情期间的宣传短片。”
      “这有什么说的,给个邮箱,我发给你。”
      “还有,要拜托你个事情。这件事不要告诉刘海明。”
      “唉,我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啊,多大人了,闹别扭也有个度吧。”郑洋有些急。
      “你说的对,先别告诉他吧。”
      明怡挂断电话,然后给高天拨了过去。“我想在你家网站上放个弹出式公益广告。”
      没人知道,这个公益广告是怎么火起来的,在广告里,没有一个刘海天的正脸,拍摄的都是他的背影,扛着医疗物资的背影,身着防护服的背影,汗湿的背影,光着上身拧衣服汗水的背影。但是所有人都记住了旁白里的话。“为国前行,为民请命,请记住我——我是平凡而不平凡的中国人。”
      先是央视来咨询广告来源,然后很多媒体都来问。高天问明怡下一步计划,明怡说:“把郑导的电话给他们吧。”
      郑洋佩服王明怡简直要五体投地,他做导演也有几年了,影片剪辑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可是当他看到明怡做出的广告短片那种效果,真不是5毛钱特效可以解决的。
      这几天他接电话接到手软,约了几个发行商看了拍摄的毛片,给的价钱都还不错,虽然不能大发一笔,但是总算可以把债务还清了。
      影片的发行合同签约后,郑洋首先就给明怡打了电话,他先致了一篇感谢辞,对明怡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北京男人嘴皮子溜得可以,一顿溜须拍马吹下来,可以让人通身舒畅。明怡笑着让他打住,“保守住该保守的秘密就可以,感谢免了。”
      疫情结束,刘海明立刻就飞了云南。片子马不停蹄地开始拍摄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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