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与蛇》木禾页

1、第 1 章

　　，南镇的冬天来得格外慢，街上还有不少小孩只穿件单衣聚在一起玩123木头人。

　　丁楚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燃，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眼睛往四周瞟着。

　　最近烟瘾越来越大了。

　　烦的。

　　经纪人美其名曰看中她，给她机会，把她派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让她拍几张好照片回去参赛。

　　妈的放狗屁。

　　她眼界儿高，找了这么几日也没找着让她惊艳的东西。

　　倒不如回去给老总们拍些商业照片，省心省力。

　　游荡了半条街，仍是一无所获。丁楚索性将相机挂回脖子上，打个转准备回酒店。

　　“洗头吗老板？”
　　“让开让开！别挡老子路！”

　　丁楚眯着眼瞧了瞧，脚下步子不知觉地放慢。

　　红色亮片的裹胸把女人的副乳勒了出来，下身穿着条牛仔短裤，并不美观的大腿喇在寒风中。

　　女人啐了口唾沫，艳红的嘴唇堆在一块，艳俗非常，下眼睑更是晕妆晕得一塌糊涂。

　　丁楚盯人向来不知道避，那女人有些嫌弃地往她这儿看了一眼，嘴巴嘟囔着。

　　找到了。

　　确实是家不起眼的洗头店，店牌歪歪斜斜地倚在门边，门面也小得可怜，倒是几位小姐很豁得出去。

　　丁楚灭了烟，直直地朝那边走去，眼睛始终安在那位小姐身上。

　　“诶，小姐啊，我们这里不接女客的啊……”

　　小姐把自己的裹胸往上扯了扯，眼神避闪着。

　　丁楚今天穿了件短款牛仔外套，下身一条紧身牛仔裤，长发高高束起，加之长了一张极具攻击性的脸，显得人清冷，而且……像个弯的。

　　“只能给男的洗头？女的怎么就不行？”

　　那位小姐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奇怪起来，甚至可以说是诡异，一种类似于害羞的表情在她那张妖艳的脸上出现了。

　　丁楚此刻很想拿起相机拍下她的表情，这种矛盾对冲正是她最爱的风格。

　　但她忍住了，正经道：“小姐，我只是单纯洗头。”

　　小姐的脸上果然出现了羞愧的表情，丁楚满意地笑笑，耸耸肩，“能进去了吗？”

　　“可以可以。”小姐的普通话十分蹩脚，却不是当地的口音。

　　店子里十分逼仄，丁楚环顾四周，确实是她想象中的风格，色彩拼接鲜艳怪异，彩色棱镜玻璃倒是很合她心意，只是老旧程度比她想象中更甚。

　　“坐这吧小姐。”

　　丁楚坐下把发圈取下来，一头墨发顷刻间铺满肩膀，衬得那张脸愈发小，黑发红唇，何止迷人。

　　那小姐也看得呆了，语气艳羡道：“小姐你长得真好看。”

　　丁楚挑挑眉，“谢谢。”

　　店面虽俗，这儿的洗头技术却不俗，丁楚虽是坐着洗的，但依旧被伺候得很舒服，按摩的手法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小姐，你是来这旅游的吗？”

　　“差不多。”

　　“哦……”

　　丁楚半睁着眼瞄着镜子里的女人，此时的表情是乖顺安静的，一缕发垂在颊边，倒真窥得些风情。

　　“听你口音，不像是这儿的人。”

　　女人点点头，“我老家在北方。”

　　丁楚并不意外，一个女人做这些工作，大多都是走到尽头的无奈之举，人在家乡，无路可走时，至少还有归处，他乡之人，又该如何自处？

　　吹风筒在耳边嗡嗡作响，丁楚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思忖片刻，还是没有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一是二人如今并不熟识，要是把她当成骗子可就再没机会了；二是主题尚未拟好。虽她拍照随性，但毕竟是拿去比赛的片子，倒也需认真几分。

　　付完钱，丁楚的眼睛往里晃了晃，只几个女人坐在一旁抽烟，今天似乎并没有客。

　　“找你的钱。”

　　丁楚伸手接过钱，再趁着这个当把自己的名片塞了过去。

　　“这是我的名片。”

　　女人有些懵了，握着名片有些无所适从。

　　“拿着吧，我下次还来找你洗头。”

　　哪有客人主动递名片的，丁楚想。

　　若是不收，她明天再来就是，丁楚又想。

　　“哦……”

　　见着女人收下，丁楚朝她点点头，“再见。”

　　出店将头发束起，丁楚往四周瞧了瞧，刚刚的小孩已经不见，街边的人也稀少得可怜。

　　以往这个时候她在星城走在路上，人潮拥挤着要把城市吞没，她总在想，到底是人住在城市里，还是在人群下建了个城市。

　　慢吞吞往回走着，丁楚观察着少得可怜的路人。

　　白色上衣，黑色长裤，一个略肥胖的女人背着手走在路上，大概要去打麻将？

　　一身水洗工装套装，皮肤黄黑，肩上挂着一个方正的大包，修理工。

　　还有……

　　黑色T恤搭着同色系的抽绳束脚裤，套着一件暗色冲锋衣，脚上是一双复古版型的运动鞋，挺拔的身形将这身衣服穿得极为好看。

　　再往上，果然是一张不俗的脸。

　　离得远，她看不真切，但只这硬朗的脸部轮廓便胜不少人。

　　男人是朝她这方向走来的，丁楚放慢了脚步，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前方的人。

　　这人生了一张极为正气的脸，偏偏浑体透着一股子阴气，与他这张脸对冲，意外地很和谐。

　　真像个被拉下圣坛的修罗。

　　这小镇，倒真有些意思的。

　　阮三百米开外便注意到这个身材修长，穿着不俗的女人，那双蛇一样的眼睛自看清他后更是不肯挪动一寸。

　　她的画风与这儿实在相异，在这个非常时期，她的出现倒真让他有些心惊了。

　　二人擦肩，心事不同，心脏跳动的声音却穿风同频了。

　　片刻，丁楚停下脚步，倚在一家商户旁，回头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拐进了那家洗发店。

　　不意外，但有些失落。

　　并不是她自恃清高，看不起这些寻欢作乐的男人，她自然明白世间众人不能免俗，只是这个男人让她有了错觉，以为他是不同的，至少不同于这小镇中的其他人。

　　结果是她错了。

　　渡回酒店收拾好一切，丁楚坐在窗台边出神，一身真丝吊带将她的轮廓展现得很好，手机被随意搁在一旁，亮着屏。

　　“喂。”

　　“丁楚，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出发前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

　　“就因为这么个破工作就要跟我分手？随便找个理由就想把我搪塞过去吗？”

　　丁楚敲了敲手机，没再回话。

　　“说话。”

　　“因为跟你谈恋爱没劲，没意思。”

　　那边似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报复似的回复道：“跟我上床的时候爽得说不出话了怎么就没蹦得出这句话？”

　　丁楚眼底终于浮现出一抹嫌恶，拿起手机直接摁了关机。

　　窗外的夜景算不得惊艳，但却有一种静谧的美，让人心静安宁。

　　冬日的小镇早早入睡，蛰伏在小镇里的修罗也已蠢蠢欲动。

　　“地点在南岸码头，接头人外号三眼，这次货量不多，但也要小心……海大爷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这条命都不够还。”

　　夜晚的南岸沉默着，几道黑影却扮做大地的呼吸声，嚣张地鼓动着脉搏。

　　岸边穿着冲锋衣的男人捻着一个微型对讲，急促呼吸被尽数录入。

　　“已到目标地点。”

　　“开始行动。”

　　“收到。”

　　丁楚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床边的小夜灯隐去女人半张脸，光影勾勒出女人极美的轮廓，乌发散在颊侧，几绺发丝汗湿着，搭在白生生的脖颈上。

　　梦里的修罗纠缠着她，让她生，又让她死，拯救她，又毁灭她。

　　终于梦醒，丁楚坐起来，拿起床边的烟燃了一根，慢慢地吸着，吐着。

　　妈的。

　　二十好几的人了，居然做了这么中二的梦。

　　起身晃到窗边坐下，丁楚望着窗外出神，烟燃到指根，火星贴着她的指根灼烧着她，指根的灼烧感让她回想起刚刚的梦。

　　坠入火海的毁灭。

　　她听到修罗神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