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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时机 ...

  •   很久以前,曾经有个人对萧平说,女人是种感性生物,只会听从感官的判断,永远沉迷其中却不自知。萧平对此嗤之以鼻,如今,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句话。
      看着眼前这人,萧平开始理解美月为什么会对这个男人如此死心塌地,即使这人已有妻室,即使尴尬的身份被人嘲笑,即使爷爷用决裂威逼她离开他,即使这个男人抛弃过她两次,即使她知道他一直在利用她。萧平为美月不平,更感觉不值。
      可看着这男人英俊的脸,萧平知道美月中了一种毒,一种永远无法解脱的毒。
      “平姑娘,您想让我带什么话?”
      夜晨的直截了当,让萧平有一点小小惊讶,他的俊朗和异常明亮的眼睛,实在与想象中暗探的形象很不相符,萧平以为他会是个带着些阴柔美的男人,但夜晨身上散发出的咄咄英气让萧平吃惊,这样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人怎么会成为经察院的暗探?但想着自己并没有什么阅人无数的经历,又不是经察院的长官,实在是没必要思考这些问题。萧平收回略显惊讶的目光,淡淡一笑。
      “你的速度真快,美月中午才回去,你下午就过来了。”
      “平姑娘的事不敢怠慢。” 夜晨礼貌甚至呆板的回答。
      “我想见他一面?”
      “我会将姑娘的意思转达。”
      萧平讶异的问:“你知道我想见的是谁吗?”
      “不知道,但姑娘会告诉我。”
      萧平一字一顿的说:“夜明王。”
      “我知道了,一有消息会通知姑娘。不知姑娘是否还有其他事?”
      萧平犹豫着是否要将心理的话说出来,她担心自己会不会是多管闲事,夜晨的彬彬有礼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下面的话题。
      夜晨见萧平欲言又止,也是顿生疑惑,但他是个不喜废话的人,更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他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看着坐在桌前的萧平缓缓举起水杯。
      “巡官大人,如果不嫌弃,您能坐下来一谈吗?”
      夜晨愣了一下,随即走到桌前,坐在萧平对面。萧平喝了口茶水,近距离审视着眼前这个人。不得不承认夜晨是个异常英俊的男人,浓密的剑眉,高耸的鼻梁,细长明亮的眼睛以及纤长的额冠无不给人英姿勃发之感,萧平忍不住猜想那额冠下会是什么样的运纹,美得东西总免不了让人多看几眼,连自己也不能免俗,想到这,萧平无奈的笑了笑,随后收起笑容。
      “美月和我虽不是亲姐妹,但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和亲姐妹无异,我们都是来自异乡,在这里除了爷爷,也没有什么亲人,美月为了和你在一起,付出了很多。”
      “我知道。”夜晨端坐着,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和神情。
      刹那间,萧平脑中浮现出一幅模糊不清的面具,让人好奇却又厌烦。
      “既然知道,为什么一而再,再二三的利用她。”
      夜晨身体往前微微一探,眼神露出一丝疑惑,“我——不明白。”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美月将你们的事都告诉了我。如果,你对他有一点点感情,不会这样伤害她,逼她打掉孩子,抛弃她两次,如今月月都能叫爸爸了,可美月连你家在哪都不知道。”
      “我是为她好。”
      听到这话,萧平隐隐燃起一股怒气,“为她好,就别招惹她,既然离开了,就应该永远不再回来。你这样对她,把她当什么了?”
      “这——是她自愿的。”
      “你!”,萧平压住怒火,接着说:“是,美月傻,不该喜欢上一个有家室的人,可起初是你先招惹她,为了探听消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经察院的暗探难道都像你这样不择手段?”
      夜晨嘴角微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这种事在经察院很平常,美月过的好不好,她自己心里清楚。”
      “不错,我是外人,更不是美月,而且你们之间已经有了月月,过的好不好,我没有资格过问,但是——,你敢说你没有利用美月来我这打探消息吗?”
      见夜晨没有答话,萧平继续说:“一年前,你接近美月,就是为了探听我是什么人,后来,见我识破美月,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抛弃了她,美月为了挽回你的心,把自己交给了你,怀上了月月,你得到消息后,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孩子出身后你不闻不问,直到四个月前,你得知我曾带一个人去找过他们,才又和美月来往。是,你对他们母子很好,买了新宅院,又帮忙打理梦乡阁,可你这一切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你心里有数。美月很单纯,她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她过得很累,你不该这样利用她。”
      夜晨面无表情的听萧平说完,缓缓站起身:“是你多想了,美月只是关心你,我没有利用她,她是月月的母亲。”
      “是吗?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如何能让我相信!” 萧平也站了起来。
      夜晨淡淡一笑:“姑娘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你!”萧平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姑娘托的事,我会全力去办,不知姑娘是否还有其他事?”
      萧平暗叹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谢谢。”
      “那我先告辞了,有消息会通知姑娘。” 说完,夜晨恭身致了礼转身离去,临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提醒一句,直呼陛下的名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会遭鞭刑,姑娘是聪明人,保重。”说完,踏步离去。
      听着渐渐离去的脚步声,萧平心中升起莫名惆怅,“情一字,误终身,美月,我能做的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夜晨始终没有出现,美月每天还会照常来陪萧平聊天,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讲月月如何调皮,如何可爱,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的为人母的愉悦让萧平也不免羡慕,美月告诉萧平,夜晨这段时间很忙,偶尔去她那也是来去匆匆。
      从现在的情况看,夜晨并没有对美月透露他们的谈话内容。但萧平很奇怪美月难道就不好奇,她旁敲侧击的问美月想不想知道她和夜晨说了什么,美月答复她,夜晨让她不要过问,所以她就不问。萧平不得不惊叹爱情的力量,竟然能压抑住女人好奇的天性。
      萧平每天仍会去前门查问是否有自己的信件,以至于屏生每天见到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这个呆呆的接门小厮是除了美月以外与萧平交谈最多的人。刚开始,屏生与她谈话是怯怯的,问一句,答一句,也不敢抬头,慢慢的,也敢提出自己的疑问了,比如,为什么萧平的头发不是紫色而是黑色,为什么以前要带面纱,当屏生问她,你从哪里来,萧平就会陷入沉默。
      自那天被人误认是明星剧师后,萧平就摘去了面纱。除了偶有人惊叹一声,大部分初见萧平的人都会保持见怪不惊的矜持,最多只是回头多看一眼。萧平早已习惯这些好奇的眼神,她神情自若的站在梦乡阁门口和屏生聊着天,有时还会独自一人到四周的街道逛逛。如今的她除了等消息,什么也不能做。她找过美月的爷爷,染图月告诉她只有亲眼见到病人,才能知道还有没有救,她也曾去南郊找到了路仙宅,可那已人去楼空,成了一所空宅。时间一天天过去,萧平的耐心也在消失,不详的预感开始萦绕在心头。
      第六天,夜晨终于来见萧平,告诉她,话已带到,他的上司传来夜明王的答复,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一个怎么想怎么怪异的答复,整整五天,萧平都在猜测这个答复的背后含义,从话面意思看,夜明王并没有拒绝萧平,而他一定也知道萧平求见的原因,可为什么是时机未到,是他不想见找的托词,还是没有时间,或者是其他原因。萧平很快就否定了前两个可能性,夜明王一国之君,不想接见无需找借口,如果没有时间,完全可以明说,那会是什么原因?
      回想自己在王宫的岁月,萧平不得不承认自己得罪夜明王的地方很多,拒绝担任贴身侍长,为了离开王宫,多次忤逆夜明王,更严重的是曾拿元明讽刺他,夜明王对她是动过杀机的。后来机缘巧合,被人救出王宫,可如今自己自投罗网,夜明王却没有再将她关起来,而是任由她在都城逍遥。
      这一切是为什么?联想美月向她打探是什么人将她从王宫中带出来,五个月前带回的那个男人是谁?萧平隐隐觉得自己至今能安然无恙,跟火岩脱不了干系,而火岩的神使身份,更是让萧平觉得事情不简单。不说出真相,是为了保护火岩,奇云,更是为了自保。
      “难道夜明王想等我供出是谁将我从王宫偷出来?或者他怀疑火岩的身份?可他完全可以派人来逼供,无需这样大费周章,时机未到——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是这个目的,说还是不说?萧平第一次感受到选择的煎熬,是的,她早已准备低头,她甚至都想象过自己跪在夜明王面前,请求他同意游梭罗给奇云治病的情形。可奇云作为莫城神使的弟弟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却是萧平不敢想的,明南国上上下下对莫城的憎恨,几乎达到深入骨髓的地步,萧平不敢冒险。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军莫没有送信来,也就是说,还没有找到奇云,奇云是故意躲开,还是已经——。
      等,不能再等了。

      “什么,你要离开?” 美月惊讶的叫起来。
      梦乡阁前楼阁间内,萧平给酒杯中加了些沦汁,无奈的笑了笑。
      “我不能再等了,军莫始终没有送信回来,奇云的病也不能拖延,找不回他,即使见到游大师,也于事无补。”
      “明南国这么大,你到哪里去找?已经入冬了,冰天雪地的,道路难行,平,你再等等,耐心等等。” 美月焦急的劝阻。
      “等,我不会再等,你知道吗,我欠他的,一辈子也还不了。如果他逃不了这一劫,我希望自己能陪他走完这最后一段路,我还欠他两年约定。”说完,萧平含泪一饮而尽,继续倒酒。
      美月连忙按住她的手,“平,别喝了,还有其他办法,一定能找到人,你别伤心。”
      “办法?还有什么办法?算日子,他时日无多,即使现在找到人,他的身体能不能来圣安都很难说,我一定要找到他,找不到他,我也不会再回来。美月,来,干杯,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同桌共饮了。”
      说完,萧平醉醺醺的起身和美月碰杯。美月连忙抢过酒杯,扶住萧平。随后叫来一个伙计,一起将萧平搀回后院住所。一路上,萧平左倒右歪,连撞数人,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胡话,美月只能讪讪的笑着对客人赔罪,回到后院东水楼,伙计将萧平背上楼,美月则拿来毛巾清水给萧平洗漱,折腾一番后,见萧平睡熟,才悄悄离去。

      第二天一早,萧平简单收拾行装,让屏生帮他叫了车,离开梦乡阁直奔城门。坐在駄车内的萧平撩开车帘,看着远去的街道和行人,想起第一次来圣安城的情景,那时的圣安还叫京都,人依旧是那么多,街道依旧是那么繁华。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有她,像没有根的浮萍,奢望着回到另一个世界。
      快到正午时,駄车驶出陪西门,没过多久,车突然停下了。
      “姑娘,我家主人有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萧平撩开车帘,见有五个素衣男子人立在车前,路旁还停着两辆车,萧平下了车,在这些人的指引下上了其中一辆。
      车中坐的人让萧平始料未及。
      “陛下。”萧平吃惊的看着他。
      “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上车。”
      萧平连忙爬上车,坐在夜明王的对面。此时的夜明王身着便服,只是头上没有像其他已婚男子那样佩戴额冠,只有一个从头顶发髻垂吊下来的坠饰遮盖住额头上的运纹,他盘腿坐在软垫上,神情悠然。
      “陛下为什么会在这?”
      駄车启动,夜明王伸手扶住车框,慢悠悠的说:“哦,碰巧,碰巧我在西郊猎场打猎,碰巧你又路过这,怎么,想一去不回吗?”
      萧平猜想过各种见面情景,从没想过会在駄车上与夜明王见面。事到如今,不容多想,她跪伏着请求道:“请您务必帮这个忙。”
      夜明王颇是趣味的看着这一幕,嘴角挂着笑,却不吭声。駄车速度越来越快,不时的颠簸让萧平的跪伏姿势很难保持平衡,突然駄车像似碰到一个大坑,剧烈的抖了一下,萧平手没有撑住,一头磕在车板上。正当她尴尬的抬起头,车子又是一抖,手一滑,整个人滚向一边,咚一声撞在车框上。
      萧平觉得自己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连忙盘腿坐好,手抓住车框,抬头却见夜明王强压着笑意看着他,没好气的说:“陛下想笑就该笑出来,免得憋坏了,我出了丑,是该被人笑话。”
      夜明王饶有兴趣的说: “哈,怎么不继续跪着,求人可要有诚意。”
      听到这,萧平立即曲腿跪伏下来:“请陛下帮忙。”
      夜明王收起笑容,盯着萧平许久,缓缓说:“看来,这人对你不是一般的重要,连元明和游大师也比不上。”
      萧平身体一顿,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吧,要怎么帮?”

      萧平不敢抬头,心想这夜明王是明知故问,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戏也演足了,美月和夜晨应该把一切信息都传上去了,夜明王的行为很明显是刁难,可自己有求于人,只有忍,跪都跪了,多点口舌又算什么,想到这,萧平微微平起身。
      “我希望陛下能放了游大师,如果不行,也希望能让他给奇云治病,还有,恳请陛下能派人帮忙寻找奇云。他时日无多,我担心再耽搁下去,一切都晚了。”说着说着,萧平忍不住哭泣起来。
      夜明王说道:“你起身吧。”
      萧平决定放弃了所有骄傲和自尊,比起一个人的性命,这一切都微不足道,她继续跪着。“陛下不答应,我绝不起来。”
      “在行驶的车里保持跪姿可不是容易的事,我看着都累,如果不想再滚到车框上,你就坐好。”
      “我——”萧平还在犹豫。駄车却是剧烈的颠簸起来,她连忙盘腿坐起,低着头,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駄车驶上了平路,颠簸小了很多。

      萧平偷偷看了眼夜明王,却见他正在闭目养神,朦胧的车帘挡住了外面的风景,萧平偷偷掀开一角,想看看车子在往哪行驶。
      “我们正在前往西郊猎场。”不知何时,夜明王已睁开眼睛。
      萧平连忙放下手,低垂着头。
      “你现在这个样子,和脆毛兽一样温顺,我还真不习惯,蓝山君,你的傲气到哪去了?”
      “陛下,以前是我不懂事,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只要能救奇云,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听到这话,夜明王眼睛一亮:“哦,任何代价?可是你动不动就要死要活,我怎么能相信你?”
      萧平明白夜明王马上就会说出自己的条件,她低下头,诚恳的说:“生比死更需要勇气,我做出了选择,就不会更改。”
      夜明王身体一震,‘生比死更需要勇气’,多年前,有个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多年后,再次听到这话,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不知不觉中,他内心深处一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我答应你。”
      萧平一听,连忙扶跪感谢,“谢谢陛下。”
      “先别忙着谢,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夜明王眼神冷峻,俨然似回到粹堂大殿。
      萧平坚定的说:“我说过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好,你先告诉我,救你出王宫的是什么人?”
      “火少爷,奇云的兄长。”
      夜明王微微一笑,“他为什么救了你,又让你离开?”
      “我告诉他,我想要自由,想自己独处段时间。”
      “他在莫城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自五个月前与他分别后,就再没有见过面。”
      “五月前,那受伤昏迷的男子是他吗?”
      “是,他想偷偷放我走,被莫城人追杀,后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晕过去,我带他去找染图月,醒来后,他送我到城门口,我们就分开了。”
      夜明王微皱起眉头:“被追杀?”
      “是,他不希望我落在莫城人手里。”
      “哦?他知道你的身份?”
      “是,在常勤时,我告诉他自己不是水洲人,是从天而降。”
      夜明王不禁有些讶异:“他相信?”
      “是。”
      “这么说,那奇云也知道?”
      “不,我只告诉过火少爷一人。”
      夜明王陷入沉思,他绝没有想到这世上有人和他一样相信天外来客之说。
      “看来,你和那火岩的感情更胜于其弟弟。”
      萧平不知道夜明王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一点,他的观察入微和分析能力让萧平感觉到重重压力,心中暗叫不妙。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莫城为什么要找你?”
      “没有,他说救我出来,是不想我死在王宫里。”
      听到这,夜明王露出一丝冷笑,“你还在忌恨我?”
      萧平低着头,平静的回答:“不敢。”

      夜明王没有再追问,过了一会儿,他继续问道:“到秋云山之前,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
      “没有。”
      “那为什么突然躲进秋云山,一进去就是两个月。”
      “我听说秋云山风景很美,所以就进去看看,谁知迷了路,走了两个月才绕出来。”
      “哦?真是如此吗?”
      “确实是这样,不知陛下为什么有此疑问?”
      夜明王没有回答,他突然有种感觉,一切似乎太顺利了,眼前这人曾经是那么倔强,骄傲,可如今听话得异乎寻常,问一句,答一句,里面会不会有所隐瞒。他决定不再继续问下去,耐心他从不缺。
      见夜明王不再问,萧平以为这事就这样搞定,可突然又觉的不对,因为夜明王刚才说过她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小,如果仅仅是回答几个问题就够了,似乎不太可能,可夜明王为什么不再谈了呢?见夜明王开始闭目养神,萧平内心越发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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