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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诱饵 ...

  •   走出奎阁殿的夜明王,没有上软轿,而是徒步走向粹堂,所有人都知道当夜明王思考问题时,喜欢走路,所以无人敢去打扰,只能默默跟在身后。
      粹堂西楼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渐行渐近的夜明王,发出苍老的声音:“今天,陛下的步伐比平日急促。”
      “首辅大人,属下怎么没看出来?”老者身后一个消瘦的中年人问。
      老者缓缓转过身,眼睛眯如缝,收起了瞒目的明锐,笑了笑:“所以,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中年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谢老师指点。”
      老者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今天会有好消息。”
      中年人很想问是什么好消息,但老者已经走远,只好连忙跟了上去。

      “二次发兵剑峡走廊的计划暂缓。”粹堂议政殿里,夜明王宣布了最新决定。
      “臣下有异议,我们应该一鼓作气,拿下剑峡走廊,为什么暂缓?”一个彪壮的老将军起身抗议。
      “奎老将军,尊者认为时机不成熟,内忧不解决,威军盟的决议无法执行。”夜明王耐心的解释。
      “内忧?难不成莫城的事还没解决?可是陛下,我们已攻打下了瑞门港,莫城和西斯诺国元气还未恢复,正是收复剑峡走廊的大好时机,否则等这两国勾结起来,我们第一次东征的成果将付之东流,将士们的血也将白流,臣请求再斟酌。”老将军扶胸举拳,摆出军礼,恳请夜明王再三考虑。
      夜明王连忙示意老将军坐下来,“尊者的顾虑必然有道理,首辅大人您说呢?”
      坐在奎将军对面的老者见夜明王点到自己,咳嗽了一声,“还有一个月就将入冬,此时开战确实不利,除非能速战速决。此外,即使赶走了西斯诺国军队,想扎根下来却是困难重重,毕竟那里曾是后南国的领土。”
      “什么后南国,我们明南国才是正统的南国继承人,收归故土理所当然。” 老将军蹭的一下又站起来。
      “奎老将军,莫激动,听首辅大人继续说。” 夜明王忙在旁安抚。
      老者继续说道:“我们攻下瑞门港,已断绝了莫城和剑海东部诸国的商贸,算是完成了帮助西游联军的目的,连续三年的大旱刚结束,百姓需要休养生息。”
      “如果东斯诺国围攻瑞门港,明粹东征军岂不成了瓮中之鳖?那可是八万大军。”老将军说出自己的担心。
      “让他们至少坚持到明年开春,奎老将军,这事交给您了。”
      “臣定不辱使命,但我还是要说机不可失,恳请陛下和尊者再商议。”

      返回辉星宫的夜明王,站在湖边,想着白天的事觉得阵阵烦躁。整整两年,他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名义上他是明南国的国王,可他明白实际掌权的是那四个尊者,不对是三个,太后只是名义上的尊者,不能参政,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父王临死前会提名母亲为尊者。
      威军盟的任何重大决议都要经尊者会批准,关平院也直属尊者会,明南国的一切情报信息都逃不过尊者的眼睛,他讨厌这种被人监视的被人掣肘的感觉。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行政官员的任命他仅有提名权,没有任命权,官员的任命由九人组成的政亭会协商决定,而他只能是旁观者,他不得不每天面对这些吵吵闹闹的官员,看着他们为了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争的你死我活,而他唯一的能做的是调解加和稀泥。
      相对这些喋喋不休的文官,他更喜欢和那些耿直,说话直来直去的将军们打交道,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将军很多都和他沾亲带故,因为历代王后都出自这些世袭军侯家族,与五大军侯家族联姻,是明南国王室的传统。与这些将军们打交道,他总是充满激情,攻克瑞门港,出兵剑峡走廊,他知道这里面融入了这些将军的多少心血,而他也认为这次是收复剑侠走廊的一个大好机会。他找尊者们商谈了三次,云尊者和归尊者却始终不松口,而秋尊者一直卧病在床,拒不见客。尊者的担心他也明白,但他认为自己有能力应付这种局面,可没有人相信。
      “陛下,千统领求见。”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夜明王的沉思。
      “带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干练的中年人被带到夜明王面前,其他人则自觉的退到远处。
      “陛下,我们在贵莫山找到了那两个人,不过——又被人抢走了。” 千统领小心翼翼的看了夜明王一眼。
      夜明王眉头微挑,压住怒火:“继续说。”
      “我们在贵莫山山脚发现一赶车人和她描述的人很像,上前查问,那人承认,不过他说一切已经太迟,车里躺着的人已死去多时,他准备带着尸体回家乡火花,谁知,突然冲出一群蒙面人,放出迷烟,所有人都昏过去,醒来后,天已黑,那人和尸体已不知去向。他们询问了当地衙保,也是无线索,本想求助经察院的暗探,但陛下一再交代这事只能由游平院暗自完成,所以不敢惊动太多人,我特来禀报陛下,希望能借助经察院来找到这两人的下落。”
      夜明王眉头皱了下:“借助一些人,倒也无妨,那边调查的怎样?”
      “确实无误,这两人是西游联军的伤兵,现住在岩城,那人说的不假,而且据调查,这两人是密军飞琢队成员,是立了大功之人。”
      “密军飞琢队!都是勇士。”
      “是,没想到能见到飞琢队的勇士” 千统领也忍不住赞赏,随后神色一凌,接着说:“不过,陛下,我们还调查到一件奇怪的事。”
      “讲。”
      “其中一人叫奇云,正是那人在欣国时的主人,据说其兄长起初也是飞琢队一员,不过后来不知何原因投靠了莫城,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平飞谷一役,两人在战场相遇,结果都负重伤,听说奇云的侄女也死在此役。”
      “战场上怎么还有女人?”夜明王不禁有些惊讶。
      “奇就奇在这,听说是女扮男装,还当上的军头,而且听说这女人原本属于欣国东军,是其大叔将其调到莫水中军的,那奇云和兄长的对战就发生在中军大帐中。”
      “哦!这倒是奇了,那人到底什么身份?”
      “所以,我也觉得奇怪,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叫什么?”
      “火岩,原本是常勤火商行的老板,两年前还准备将家迁往西落州沫城,后来不知何故,只将家眷仆人迁了过来,其弟和侄女都没有来。”
      “这一家不简单,何人引荐他们入密军?”
      “是一位两年前撤回国的阁老,这人长期潜伏欣国,功绩卓著,大战爆发前才回国,为表其功绩,关平院特别请封他为阁老,这人也是其中一失踪人的二伯。”
      夜明王皱起眉头,“阁老举荐之人应该万分可靠才对,那人怎么会投靠莫城,去问过他吗?”
      “问过,阁老为这事甚是自责,他说此人年纪虽轻,但经商很有手段,身手也颇是不凡,很可能是禅者,所以才一心拉拢,后来也知其对莫城不满,且此人学识渊博,见识也不一般,按理说不该是反复阴险的小人,所以他至今也是不解。”
      “禅者?如今这世间还有真正的禅者吗?” 夜明王呐呐问。
      “不知道,催阁老也只是怀疑,他曾经问过这两兄弟,这二人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有意思,嗯——。” 夜明王陷入沉思,许久后,缓缓说:“能不能弄一幅那个叫火岩的人的画像。”
      “这,恐怕有难度,这人自平飞谷一役后就不知去向。”
      “有没有查出四月前那受伤人的身份?”
      千统领一愣,“陛下的意思是,这二人是同一人?”
      “只是猜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神不知鬼不觉从王宫偷走一个大活人。”
      “明白,臣下马上派人去弄画像,找个曾熟识的人,延述描像也能有七八份象。不过——”
      见千统领吞吞吐吐,夜明王轻哼一声:“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不直接问那人,这样就无需绕这么大的弯了。”
      千统领尴尬的笑了笑:“臣下确实有此疑问。”
      “这二十天,这人透露丝毫信息吗?”
      “没有,她对身边人戒心很重,问了好几次,她都不说,不过,我们可以逼问,如果用刑,不怕这人不说。”
      “用刑,只怕适得其反,一个不怕死的人,你拿什么去威胁她?”
      “那,陛下的意思是——”
      “她是一个诱饵,莫城人将她偷出来,任凭其流浪,却又暗地影藏其行踪,如果不是她回到圣安,我们还找不到她,更不会发现竟然有一群莫城人一直在暗地里保护她寻找她,你们需时刻注意有什么人和她接触。我倒想看看莫城到底在搞什么鬼。”
      “臣下明白,不过关平院似乎也在关心这事,我们需要给他们通个气吗?”
      “别管他们,你只要记住,别把这人弄丢,别让她死了就行。”
      “遵命。”
      千统领走后,夜明王却是更加烦躁,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对尊者隐瞒这两个天外来客的身份,也许是为了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能力,也许——只是为了赌气,但不管怎样,这两个天外来客如今就像他的私人物品,他不喜欢有其他人去碰触,虽然其中一人的言行让他很恼火。

      铭东街,梦乡阁,萧平来到大门前再一次失望。
      “没有找到人也该来封信。”看着眼前这个傻愣愣的接门小厮,她心中暗想。
      这已经是第八天了,八天来,她每天中午都会来询问接门小厮有没有他的信。小厮总是呆呆的摇头,小厮的呆样让他想起君侨,那个火岩的盲眼侍从。
      “你叫什么名字?”
      “屏,屏生。” 小厮怯生生的回答。
      “来这多久了?”
      “三十六天。”
      萧平笑了笑,“想家吗?”
      “想。”小厮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怕我?”
      小厮退缩着点点头。
      “是因为我带着面纱?”
      小厮茫然的点点头,突然又使劲摇头。
      “哦?那是为什么?”萧平疑惑的看着小厮。
      “阿叔,阿叔说,您是老板的亲戚,每个人都要小心伺候着。”
      萧平无奈的摇摇头,准备返回客房。突然一辆駄车急驶而来,停在梦乡阁门前,两个头戴白色斗笠的人跳下车,直冲进大门。还没等萧平反应过来,远处传来一片喧闹声,只见街口跑来许多人,大部分好像都是少女,嘴里一边狂喊着,一边冲向这里,等这些人跑近些,萧平才听明白他们在喊“尚容,尚容。”
      “这些疯子,又来了,你们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闯进店里。”不知何时,木堂官已带着五个小厮来到门口。
      “这些是什么人?” 萧平问。
      “平姑娘,您赶紧进客栈,这些人疯起来要人命,小心伤着你。” 木堂官连忙劝告。
      萧平见形式不对,连忙向门口走去。
      突然一只手扯住她的衣服,萧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尚容,尚容。”
      “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我只想要一个东西留念。”
      一群疯狂的姑娘泉水般涌过来,瞬时萧平被无数只手包围,在一片疯狂的叫喊声中,萧平的面纱不翼而飞,额饰摔在地上被踏碎,衣服更是被撕烂。
      “住手,都住手。”
      “救命,救命!” 萧平大声叫喊着,徒劳的抵挡着这些人的撕扯。可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的叫喊声中,混乱中,有人扯走了她腰带,外衣也被撕成三片,看着这些失去理智的眼睛,萧平陷入了深深的绝望,突然有人收回了手,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随后又有人停了下来。
      “你们这些疯子,她不是尚容,都让开,让开。” 木堂官气喘吁吁的拨开众人。
      萧平含着委屈的泪水看着周围,疯狂的人群一点点散开,萧平死死盯着面前一个身材肥胖的女孩。
      “把它还我。”
      “什,什么?”女孩怯怯的问,全然没了刚才的疯狂和嚣张。
      “你手里的东西。”
      女孩连忙将手中的东西丢在地上,转身跑了,其他人也一哄而散。
      “平,平姑娘。” 木堂官的声音开始打颤。
      萧平默默走向前,准备捡起摔在地上的东西,一个人影抢先捡起它。
      “给你。”
      萧平没有抬头,接过这个已被摔成两半的坠饰,“谢谢。”
      “可惜,东西已残破,无法再挂在项链上了。”那人惋惜的说。
      萧平握着残破的坠饰,任凭散落的长发遮住面颊,低着头,默默走进梦乡阁。

      身后,木堂官战战兢兢的低着头。
      “二掌柜,我早劝平姑娘早点进去,但不曾想旁边巷子里竟然也窜出这些人,我们都没留意,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如果,平姑娘不带面纱,也不会被误认为是尚容,我,我——。”
      “这事,不怪你,让这些围观的客人都散去吧!”
      木堂官连忙转过身,对着四周看热闹的人说:“散了吧,大伙都散了,别看了。”
      二掌柜摇摇头,转身向街口走去。

      萧平回到后院客房,待伙计送来热水后,整个人泡在浴盆中,想着今天的飞来横祸,觉的甚是委屈,无辜。不自觉的泪水就流了下来,哭着,哭着,回想着刚才自己的惊慌失措,又觉的很可笑,扑哧一声笑出声。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谁?”萧平问。
      “我,美月。”
      “等一下,我马上出来。”萧平从浴盆爬出来,换了身干净衣服,打开门。
      美月一进门赶紧拉着萧平的手来到床边,“你还好吧?我一收到消息就赶来了,怎么会碰到这种事?”
      “我也在问自己,想来,定是我这人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什么事都能碰到。” 萧平笑着说。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刚才,你是不是在屋里偷笑?你说,碰到这种事,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美月不解的问。
      “这叫苦中作乐,事情碰已经碰到了,也发生了,那怎么办?难不成我再打回去,那可是百把号人,我也打不过呀。不过平白帮西烟楼两位剧师挡了这场灾,这两人应该来慰劳我才对。”
      “唉,这两位剧师半年前就包下了西烟楼,幸好不是天天住这,隔三岔五才会回来一趟,就这样,也够我们受了,那些个戏迷一逮住消息就守在附近,每次来,我们都如临大敌。往常,他们进出客栈都是走后门,今天后门巷子被人堵住了,又被人逼到正街,只好闯前门,不想被你碰到。”
      “呵呵,所以我说应该让他们来慰劳我。” 萧平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自嘲地说。
      “呵,你这么想的开,害我白担心,对了,有没有受伤,那么多人,没轻没重的,伤到哪了,我来给你上药。”说着美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没关系,只是脖子被人抓伤了,伤口不深,不用上药。”
      “这怎么能行?伤口沾了水,很容易留疤,上了药,好的快,也不容易留疤。”说着美月不由分说捋开萧平的头发检查伤口,开始上药。
      萧平本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过了一会,她问道:“美月,有个事,想劳烦你?”
      “说劳烦,那就见外了,说吧,什么事?”美月一边上药一边问。
      “我想让夜晨给一个人带话,你能不能让他来见我?”
      美月的手顿了一下,“是呀,你还没和他见过面。”
      “怎么,害怕了?我又不会吃了他。”
      美月没有吭声,不一会儿,上完药,收起药瓶。
      “我是害怕,平,费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师父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月月他爹和我爷爷会对你们这么紧张?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夜晨没有告诉你?”
      “他只说你们是很重要的人。”
      “那就当我是重要的人,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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