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往事》七榛

22、第二十二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上）

　　桃花依旧笑春风（上）

　　“来，先把药喝了。”谢燕婉将手中的药碗递送出去。

　　陆安衍一脸苍白地坐在床榻上，笑嘻嘻地接过药碗，半分不推却，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

　　只是药汁入了口，满口的苦涩滋味令他不由自主地将脸皱了起来。

　　“吃颗糖。”

　　一枚小巧的酥心糖塞入陆安衍的口中，谢燕婉将手边的空碗拿走，她走近陆安衍的身边，轻轻掀开里衣，看了一眼换了纱布的伤口，没看到沁出的血色，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两日，就在府中好好待着，莫要到处乱跑了。”

　　陆安衍点了点头，他抬眸看向谢燕婉，小声道：“娘......”

　　谢燕婉听得喊声，她对上陆安衍的双眸，看至陆安衍心底的惴惴不安，她笑了笑，伸手揉了下陆安衍的脑袋，温声道：“你放心，今儿这事，我不会同你爹说的。就是接下来的日子，你定要在家好好养伤。”

　　“陈大夫说过了，你若是不能好生静养，往后怕是要落下些后患，到时可就有的苦头吃了。”

　　陆安衍是趁着陆昌明上衙的时候偷跑出去的，闹腾着血了吧唧地回来，府中是一阵鸡飞狗跳，他就是怕让陆昌明知道了会生气。

　　平日里，这陆昌明待府中诸人是脾性尚好，只是陆安衍知道陆昌明同宫中的姑姑并不对付，不想要他多插手李明恪的事。先前他因着李明恪的事，闯宫受罚，已然是让父亲不悦了，若是再让他知道自己带伤去醉香楼找李明恪，怕是要罚他抄写家训了。

　　知子莫若母。

　　谢燕婉怎么会不懂得陆安衍的担忧呢？她叹了一口气，坐在床榻边，轻声道：“安衍，别怪你爹，有些事，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坎。至于三殿下，娘不是说不让你同他来往，你爹也不是这个意思，他同你姑姑，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姐弟，也是这世上最为亲近的至亲了。”

　　“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保护自己。上京里，”谢燕婉的眼中浮起一抹凝重，她扯了扯唇，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低声道，“纵使我们陆府清贵，但是总归是越不过天家。”

　　“娘，对不起。”陆安衍听着温声解释的娘亲，他心头浮起一抹愧疚。这段时间娘亲身子不舒坦，他却还让娘亲如此操心，着实是太过不孝了。

　　谢燕婉轻笑一声，她伸手弹了下陆安衍的脑门，小声道：“娘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道歉，是想和你说，往后凡事都应以你自己的安全为重。除了天家里的那些个不好招惹的人，你避着点外，其他倒也不必憋屈。”

　　“夫人，老爷回来了。”门外有侍女的声音传来。

　　陆安衍面上的神情一僵，谢燕婉笑了笑，她站起身来，对陆安衍道：“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去接你爹。”

　　“放心，你爹他肯定没有时间来打扰你休息的。”

　　陆安衍听得谢燕婉这话，脸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意，高声道：“谢谢娘亲。”

　　谢燕婉缓步走了出去，才走至门口，便就看到一脸肃然的陆昌明，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挽住陆昌明的手，小声道：“安衍刚刚睡下了。”

　　陆昌明顿了下脚步，他的目光落回谢燕婉的面上，低声道：“你别替他打掩护，今儿不是还生龙活虎出去闹腾了一番，怎的现下就睡了？”

　　谢燕婉伸手扶着腹部，眉头微微一拧，轻声道：“哎呀，我这肚子......”

　　听得这话，陆昌明面上的淡然迅速消退，覆上了一层紧张，扶着谢燕婉，急声问道：“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我让人请大夫过来，老顾......”

　　“不是，是我饿了。”谢燕婉扯住陆昌明，柔声回道。

　　“饿了？不是让你不要等我用饭？”

　　“没见着你，我哪儿吃得下。”

　　“是我的错，下次我定会早点回来的，那咱们先去用膳。”
　　陆昌明此时早就忘了要寻陆安衍说道一番的事，而是轻手轻脚地揽着谢燕婉往外走。

　　“嗯。”谢燕婉笑着点点头，温顺地随同陆昌明离开。

　　清风明月，相携而去的陆氏夫妇，浸漫着一派温情。

　　对于陆安衍来说，养伤的日子过得很快。他毕竟是个少年郎，身子底子好，静养一段日子，自然是康复迅速。

　　“安衍，你真要带李明恪那小子去找谢老将军啊？”荣铭看着整理着木匣子的陆安衍，面上覆了层担忧，小声问道。

　　陆安衍点了点匣子里的东西，而后放下盖子，点头应道：“对，你要一起去吗？”

　　荣铭眉头紧皱，都是勋爵家族出身的，荣铭便就是再稚嫩，但是对于这些许政事关系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坐了下来，开口道：“谢老将军的地位不一般，便就是如今卸了兵权，但终究都是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这朝野上下，谁人不佩服？你带李明恪去......”

　　他微微垂下眼，轻声道：“你是要给他寻助力吗？助他去争一争那位置？”

　　“安衍，咱们两家的地位非同一般，平日里陆大人就不曾多管闲事。若是他想帮......那便就不会按兵不动。你这做法，怕是会让陆大人难做。”

　　陆安衍笑了一笑，他坐至荣铭身边，伸手给荣铭倒了一杯茶水，而后拍了下荣铭的肩膀，小声道：“我同我娘说过了，我娘说，我也是个大人了，这陆家总归是我要接手，现在的决定，只要是我认真想过，值得去做，应该去做的，那就放手去做。”

　　他的耳边浮起自己娘亲温柔而坚定的话语：“我和你爹还在，还是能够替你扛一扛事的。”

　　陆安衍的眉眼舒展，他转过头来，对上荣铭的视线，轻声道：“我不是要给明恪寻助力去争一争那个位置，我只是想给他寻个靠山，护他周全。”

　　荣铭愣愣地看着陆安衍，好一会儿，他别开脸，一脸烦躁地道：“那小子运气不错。”

　　“你要有什么事儿，我不也替你挡过吗？呐，哪一次你被罚抄，我没替你抄的？”陆安衍听出荣铭话语里的郁郁之意，他无奈地道，“不是说了，都是兄弟，我可是你们大哥，当然要照顾你们啊。”

　　荣铭撇了撇嘴，没好气地道：“李明恪比你岁数大，谢煜比你辈分大。”

　　“这都是小细节，不要在意。”

　　“少爷，三殿下来了。”老顾走了进来，躬身一礼，恭敬地道。

　　听得老顾这话，陆安衍站起身来，他笑着将一旁放着的长木匣抱了起来，随后对荣铭，道：“你，来不来啊？”

　　“走走走，当然来了。我不是陪你去，我是很久没看到谢煜那小子了，听说最近他又被谢老将军罚了，我得去笑话他。”荣铭大步跟了上来，嘟嘟嚷嚷着道。

　　陆安衍笑着走了出去。

　　出了长廊，便就看到站在檐下的李明恪，穿着一身劲装，神情上略微局促。

　　“明恪。”陆安衍走了上前，绕着李明恪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李明恪更是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李明恪看了自己的衣裳一眼，话语里带着一丝焦躁不安。

　　陆安衍笑着道：“没，这一身衣裳不错，干净利落，是外祖喜欢的风格。”

　　李明恪闻言，眉眼间荡开一抹笑。

　　荣铭嗤笑一声，冷声道：“人模狗样。”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大抵是有眼缘这么一说，他与李明恪，初相见便就相处得不欢，这之后，若不是看在陆安衍的面子上，他是不会搭理李明恪的。

　　不过，平日里他虽然看李明恪不是很顺眼，但也不至于这般坦言表态，只是今日他知道陆安衍带着李明恪去谢老将军家，便就是会给陆安衍带来不少麻烦，他心头就是不得劲。

　　他也不看李明恪，只是转身走了出去。

　　陆安衍看了一眼气恼离开的荣铭，他不以为意地安慰道：“那小子，今日是同我生气，这才把气撒你身上了。你别放在心上。”

　　李明恪怎么会不知道陆安衍这话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微微垂眸，摇摇头，道：“我知道。”

　　“走吧，外祖在家等着了。”陆安衍挥了挥手，示意李明恪跟上。

　　“嗯。”

　　陆安衍一行人到谢府的时候，谢老将军果然在府中大厅候着了。

　　他看着抱着木匣子入正厅的陆安衍，谢老将军眉眼间满是欢喜，甚至不等陆安衍走近，他便就大步走了上前，上下打量了下陆安衍，朗声道：“衍哥儿今日怎的有空前来看我这老头子？”

　　“外祖，这礼物是我送您的。”

　　陆安衍将手中的木匣递了过去。

　　谢老将军愣了一下，而后接过手，笑着道：“人来就是了，还带什么礼物？你这......”

　　他打开木匣，忽而间看到木匣中的东西，眉眼一亮，伸手将木匣里的神臂弓取了出来，利索地安置在手臂间，很轻，可是......

　　嗖的一下，一道箭矢从神臂弓中射了出去，深深地扎入不远处的柱子间，力道十足。谢老将军是沙场老将，不必多探究，就知道这神臂弓是可以轻松做到百步穿杨的。对于战场上的兵卒而言，这可是个好东西。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这神臂弓同过往的臂弩不一样，槽口多，也就是说可以做到多箭齐发，而且这神臂弓的重量与其他弓/弩/相对比，轻了许多，便于携带使用。

　　“好东西！”谢老将军喜上眉梢，随后开口问道，“你这东西打哪儿来的？做工几何？用料几何？可有图纸，能量产吗？”

　　“外祖，这既然是我送您的礼物，自然是最为稳妥的礼物。”陆安衍自信地回道。

　　“好好好，哦，你看我，这都老糊涂了，怎的就让你一直站在这儿，走走走，咱们进去说。”
　　“对了，之前的伤都好了吗？我让人送了不少药材过去，可还需要？你外祖母啊，学了不少药膳，都是补身子的，你放心，味道都是好的。”他拉着陆安衍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悄声道，“你外祖母啊，拿着我试吃了好多天了，这味道可算是调试到不错。”

　　陆安衍听着谢老将军的吐槽，心中不由得一暖，只是他随同谢老将军走了两步后便就停了下来。

　　“外祖。”

　　“怎么了？”

　　“今儿来的人不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