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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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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闹闹的醉香楼前,陆安衍白着一张脸,定定地站在门口,抬眸看着楼前偌大的招牌。
荣铭跟在陆安衍的身后,他的目光落在陆安衍的背后,浅色的衣裳上已经渗出了些许血色,荣铭疾步走至陆安衍的身旁,他看向陆安衍,此刻陆安衍面上的神情很是凝重,额上沁出细密的汗水,紧抿着的双唇看不出丝毫色泽。
“安衍,咱们先回去吧。你要见李明恪的话,我替你去将人带来。”荣铭开口劝道。
早知道会惹得陆安衍这般出来,他就不多那么一嘴了。
陆安衍摇了摇头,他低声道:“他平日里守规矩得很,不会这般肆意妄为的。这次这般举动,应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不来,你劝不回他的。”
“他那么大个人了,就算待着这儿又如何?喝酒喝不死他的,”荣铭想了想,遂又咕噜着道,“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跟个透明人似的,名声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陆安衍扯了扯唇,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他知道荣铭这是在担心他,他伸手拍了拍荣铭的手臂,开口道:“你要是不担心他,也不会同我提这一嘴了。”
“他毕竟是皇子,皇上膝下单薄,怎么会没人注意?明恪,”陆安衍微微垂眸,低声道,“往后的日子长着很,他年岁也不大,若是就这般任他胡来,就真的是要废了。”
陆安衍岁数上比李明恪还要小点,可是此时听着他说李明恪年岁不大,那一种老成的感觉却是莫名让人心酸。
荣铭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再同陆安衍唱反调,他伸手扶了一把踉跄往前的陆安衍,低声道:“行了,咱们早进早出,回头你尽快回去好好歇着,那后背的伤怕是有些崩开了,血都透出来了。平日里不是忒怕疼吗?怎的现在就这么硬气!”
陆安衍低低一笑,将半身重量都靠在荣铭身上,闷声道:“疼啊,哪里不疼了?这不是在大街上,大喊大叫地成何体统,我得给我爹留点面子。”
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虽然话语里故作轻松,可是疲乏的神态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身体的不适。荣铭低眸不语,许久,他才轻轻地吐出一句话:“你呀,早晚有一天要栽在他手里。”
“那有什么法子,谁让他是我兄弟。”陆安衍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
醉香楼里混杂着浓郁的酒香味以及脂粉香味,暖煦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陆安衍心头一窒,他低头闷闷地咳了两声,喉咙里涌起些许腥气,他缓了缓气息,让自己尽力平稳呼吸。
“呀,是小陆公子大驾光临啊。”醉香楼的主事人蝶娘子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对于陆安衍这人,她们是早闻其名,也偷摸着在街巷上见过的,毕竟当年陆昌明在上京中可是有美陆郎之雅称,他家的公子,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们自是心存爱慕之心。
陆安衍身上的伤势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后背的伤口崩开了疼,还是内腑间的震动而引起的痛楚,总之浑身上下就没一处觉得舒坦,他没心思同蝶娘子多啰嗦,拱了拱手,直白地道:“李明恪在哪里?”
醉香楼接待的人很是杂乱,三教九流,达官贵人都有,蝶娘子更是见多识广,自然知道陆安衍口中的‘李明恪’是谁。
只是对于蝶娘子来说,这醉香楼是有规矩的,当先第一个规矩就是不能透露客人的消息。
“小陆公子,你也懂得,各处有各处的规矩,我这儿醉香楼也就这点拿得出手的规矩了,你可不能让我坏了规矩。”蝶娘子笑意盈盈地转身,随后走了两步,扶着楼梯,眼底却未曾有丝毫的笑意。
荣铭见此,他不由得拧紧了眉头,怒声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醉香楼,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这......”
陆安衍扯了一把荣铭,截断了荣铭尚未出口的怒喝。
他的目光落在蝶娘子的面上,看得出来蝶娘子身后的人应当是她的底气来源,陆安衍扯了扯笑,他淡淡地道:“蝶娘子,我是陆家唯一的嫡出公子,我陆家是清贵之首,外祖谢家更是武将世家,我的姑姑是淑妃娘娘,我这般的身份,在上京中也是排得上号的贵重了。”
“你说,我要是在你这楼里伤着磕着,你这楼还能开得下去吗?便就是能,大抵也是要封上个一年半载的。”陆安衍的声音很平和,这时候开口说话的他完全不若平日里胡闹的少年稚气,而是一种莫名的威严。
他不喜欢以势压人,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以势压人。
蝶娘子背后的人再如何位高权重,总是要对陆家和谢家敬上三分的。
听得陆安衍这话,蝶娘子脸上的笑意略微收敛,她的眸色深深,对上陆安衍平静的笑容,眼前的少年,长得很好,气色虽然很差,但是也难掩他的风姿卓越,小小年纪,便就令人见之惊艳,等到再大点,大抵会让这上京的少女趋之若鹜。
加上他那显赫尊贵的身世,确实是无人可比。
蝶娘子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陆安衍所言的,她自然是听了进去,并在心中一再琢磨。
“蝶娘子,明恪毕竟是皇子,便就是皇上再怎么不重视,那也是今上唯二的儿子。在你这楼里醉生梦死,怕是不怎么妥当。”
陆安衍低低地咳了一声,他站了许久,身子乏力得厉害,荣铭可以感觉到对方靠着自己的力道是越发地沉重。
“二楼最里边那一间。”良久,蝶娘子突然轻飘飘地吐出这么一句,“小陆公子,这一次,我给你这么三分薄面,只是希望,下不为例。”
陆安衍笑着拱了拱手,低声道了谢,便就往上走去。
蝶娘子看着陆安衍往上走时显露出来的血色后裳,眉眼微凝,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而后低低地道:“陆家有个麒麟儿啊。”
陆安衍同荣铭堪堪走至二楼最里边的雅间,便就听得屋里头传来的娇笑和戏谑声。
“公子,喝酒......”
“好好,我喝,这玉佩,赏、赏你了......”
“多谢公子,公子,雅儿再给你倒杯酒。”
“喝、喝、喝酒......”
大门骤然被推开,陆安衍大步走了进来,他将雅儿手中的玉佩抽走,而后道:“这是皇子随身的玉佩,你也敢随便丢了?”
听得这话,喝得醉醺醺的李明恪靠着椅子,抬起头来,双眼朦胧地盯着陆安衍看了半天,而后笑嘻嘻地道:“这身份,不要也罢。”
陆安衍扫了一眼屋子,屋里或坐或立着姿色各异的姑娘,千娇百媚,令人流连忘返。
荣铭看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那些姑娘相互对视一眼,却没有动弹,毕竟她们是李明恪点来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在李明恪没有发言之前,她们自然不会离开。
陆安衍并不想为难这些姑娘,他定定地看着李明恪,李明恪慢慢地饮下杯中的酒水,他垂下眼眸,醉意盎然地道:“你们都下去吧。”
听到李明恪的话语,屋子里的一众姑娘,这才安安静静地有序离开房中。
屋子里一时间就空了起来,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的酒香味,浅淡的脂粉味随着姑娘们离开而慢慢退散。
“酒也喝了,闹也闹了,也该回去了。”陆安衍沉声对李明恪说道。
李明恪唇角略微一弯,他将桌边的酒壶拎了过来,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酒,轻声道:“回去干什么?”
“你看,我在这儿多少天了,我母妃没让人来过,我父皇那更是毫不在意。”李明恪将酒杯的酒水一饮而尽,歪倒在桌边,幽幽地道,“他们都不管我的,你来做什么呢?”
“来带你回去。”陆安衍淡淡地道。
李明恪并未接话,他只是微微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半晌没有动静。
荣铭着实是看不下去这般态度的李明恪,尤其是陆安衍本就是为了他才受的这伤,现下又是因为他才带伤出门,可这小子,如今还这般拿乔作态,荣铭只觉得心头一股怒火窜了上来。
他疾步上前,推了一把李明恪,恶声恶气地道:“要发疯,你就去你爹娘面前发疯。别他娘的让陆安衍替你操心,你就没看看陆安衍现下是带着伤的吗?”
“他这一身伤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好,在这儿自艾自怜,醉生梦死......”
“他不要管我啊!”李明恪突然怒声吼道。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对荣铭喊道:“我没让他来管我啊!我也没让他为了我去受伤啊!都是他多管闲事,自作多情,我又不需要他......不需要他来......”
“嘭——”
荣铭骤然出了拳,将李明恪打翻在地,他听不得李明恪这般胡言乱语。陆安衍惯着人,他可不会包容,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就是欠收拾,打上一顿就好了。
李明恪让荣铭这一拳激起了性子,他本就是郁郁在心,荣铭这愤然出拳,正好让他与之打上一场,积郁在心的悲苦才能发泄出来。
荣铭的功夫算不得多好,李明恪更是没有精湛的武师教导,两人的功夫大抵都是半斤八两的差劲。只是凭借着蛮力,胡乱地打成一团。
“够了!”陆安衍眼看着两人打得越发起劲,他不得不拖着伤病之躯,介入打红了眼的两人之中,伸手拦住李明恪的拳头。
荣铭在陆安衍拦进来的时候,就急忙停了手。
李明恪的目光落在陆安衍惨白的面容上,翻涌的怒意顿时就断了下去,他的眼眶发红,呆了须臾,神色间浮起一丝茫然,随后才低下头,瓮声瓮气地道:“你何必趟这浑水!”
“我娘都不管我的,她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他们一次都没来!”李明恪低着头,有泪珠从他垂着的眸中落下。
李明恪毕竟也只是一个少年郎,满腹的委屈终究是藏匿不住,如同孩童一般哭泣出声。
陆安衍的后背已然是血色混着冷汗,浸透了出来,他的眼前有黑雾飘过,抓着李明恪的手冰冷而又微微发颤,他咬着牙,摇了摇头,让自己稍稍清醒,而后一字一句地道:“他们不管,我管。”
李明恪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去,只是忽而间,肩膀一沉,便就看着陆安衍整个人倒了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抱住人,环住人的手掌一阵濡湿。
他低头,入目的是陆安衍背后的一片血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来人,快来人!给我请大夫来!”荣铭一看陆安衍失了意识,便就迭声朝外喊着。
“安衍?安衍......”李明恪伸手轻轻晃了下陆安衍。
“安什么安?没见人都晕了吗?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先将人小心安置到榻上啊!”荣铭一看这人傻乎乎得晃着人,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急声怒道。
“哦哦,我、我这就......”
“你慢点啊!”
“诶、诶诶,我慢点,我慢点......”
“擦!你撞到他头了!”
“对不起,对不......”
“道歉有什么用!你倒是用点心,让人侧靠着啊,你压到他伤口了!”
“人呢!大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