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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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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千山用传音符叫了三次医修,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相反,席砚的病症已经好了大半了。
昨日他被送回房间后,一心想着真言符的事情,到现在都滴水未进,原主毕竟是凡胎肉|体,这样一折腾,身体不适也实属正常,方才吃了些风林特意送来的吃食,腹痛的感觉也就消了大半。
他躺在铺了狐绒的软塌上。
此时他们在涟雾殿侧殿,这里的陈设都有些岁月了,不过能看出有人在精心打扫。
席砚保持着假装蜷缩姿势,他一袭白衣和雪白的狐绒融为一体,这狐绒质地极软,比起他房间里硬邦邦的床舒服多了。只是,席砚有一点奇怪。宿敌不眠不休,偏偏在侧殿里准备软塌干什么?这里也不像住人的样子。
席砚将视线偷偷移向站在门前的阙千山,阳光透过雕花大门,洒下斑驳的亮点。这本应该是极其闲适的场景,只是……宿敌的状态看着不太对?
他面色铁青,目视门外,呼吸似乎都要比往日里更重一些。平日里,他走到哪里,方圆几里内,温度都要骤降几分。不过今日,他身上那种肃杀似乎荡然无存。
他很焦躁。
席砚莫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难道是仙盟哪里出事了?
那样最好。
席砚拖着身子缓缓坐起,他想趁着这个机会离开,现在是真言符起效之时,呆在这儿总归不放心。
他的动作故意做得很慢,就是为了刻意在宿敌面前表现自己的虚弱。
殊不知,他根本不用表现。
原本就束得松松散散的头发,此时凌乱地散落,被躺过的狐绒皱成一团,白衣上的褶皱都昭示着他此时的不适,更别说苍白干裂的嘴唇了。
阙千山的眉头紧皱,脊背和肩线都绷得紧,对上席砚的一刻却稍微放松,他抬腿朝软塌边走来。
然而这时——
咚咚咚,门被叩响了。
来的应该是医修。
席砚心道,真是不巧,他本来还打算提出回去休息,若是医修说没问题,他岂不是又有留下的理由了?
阙千山的视线在席砚身上停留片刻,他沉夜般的双眸似乎带着一丝安抚的味道。
他转身走回门前。
大门敞开,来的却不是医修,而是风林。
“阁主,魔族那边派人拜谒。”风林汇报道。
席砚怔然。
魔族怎么可能来阙雍阁拜谒?他们明明连鹞山都出不了。
他一瞬间想起那则魔族投奔阙雍阁的谣言,脑海中的猜测如同雪花纷飞,然而他还不屑多想,只听阙千山冷冷说了两个字。
“没空。”
简单、利落、且干脆。
原本已经放缓的强势气场再次冻结,席砚只见宿敌大步走向他,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双有力的双手腾空抱起。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已经散了一半的青丝,此时完全散开,发丝如同瀑布般垂下,与阙千山黑金色的外袍,融作一体。
只是……
凌乱的只有他!那人穿戴完好,衣袍平整,就连头发都束得仔仔细细,严丝合缝。
被迫重生到宿敌门派,随时要卑躬屈膝夹着尾巴做人,此时还要受这般羞辱!
席砚甚至没空去想刚才跟魔族有关的事情,他只想赶紧让宿敌松手,哪怕承认装病也好,总比现在这个样子要强。
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别动。”还没等席砚开始挣扎,那个冰冷声音又在头顶响起,语气不容质疑,分明是命令。
席砚感觉心口发热,他眼神向下瞟,胸口的白衣下隐隐透着金光,是那个该死的竹片又开始起作用了。
在符咒的作用下,他根本动弹不得。
席砚干脆自暴自弃地合上眼,却还是无法抑制汹涌的怒意,心底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他堂堂魔尊,迟早要把今日受到的屈辱,一丝不落地讨回来,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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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按时吃药,好好将养,切记伤好之前不得随意动用灵力,不然很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结丹。”药庐内,医修一遍又一遍地嘱咐道。
然而面前的江瑛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他看着手中碎成两截的宝剑,一脸郁闷,如同要哭了一般。
医修驻足片刻,叹了一口气,抬腿走出房门。
他给人治疗的时候,从来不喜欢有人打扰,因此特意在门上贴了一道符,阻隔一切外界的打扰。
他刚推开门,一股磅礴的灵力就铺面而来,如同迎面压来座大山一般强势。
这么强势的灵力在阁中寥寥无几,医修不禁疑惑,他定睛一看,面前飘着三道闪着蓝光的传音符。
虽然是普通的札纸,但上面游走的字迹却遒劲有力,如同苍松般令人敬服,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字迹的主人,目光却仍然略带怀疑。
毕竟,阁主已经进百年都没有来过药庐了,就算是来,也是例行的巡视。
医修接下第一道传音符,还没打开,这时,一黑一白两道重叠的身影凭空而降,宛若神祇。
黑色锦袍那人一脸凝重,杀气逼人,正是他们的阁主,至于白衣的深陷在阁主怀中,看不清容貌,医修也压根没空去关心。
他的关注点完全集中在,阁主怀里居然抱了一个人。
他们一向生人莫进的阁主,居然抱、了、一、个、人!
他的手指深陷在那人的腰间,一双手箍得紧紧的,犹如担心怀中的人突然消失一般,一双惯常如深井般平静的双眸,此时微微发红,发疯一般。
场面惊悚无比,医修一时间傻了眼,甚至连行礼都忘了,等他再低下头,想要行礼之时,却听见那人道。
“不要浪费时间。”声音冷得犹胜严寒,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抑或是急促。
医修只觉得心脏险些停跳,只看见阙千山直接大步进了药庐,他却彻底愣在了原地。
药庐的空间不大,堆满了各种灵丹妙药以及炼药的设施,更显狭窄拥挤。
阙千山将席砚放在一旁的竹榻上,动作极其轻柔,犹如对待一件昂贵的易碎品一般。
刚落地的一刻,心口的竹片终于停止发烫,咔哒一声,传来一阵清脆的断裂声,许是在短时间作用太多次,这竹片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碎了。
席砚长舒一口气,被箍得紧紧的肩膀,终于可以自由活动,然而耻辱和怒意却没有因此消散。
阙千山见医修迟迟没有进门便出去寻找,席砚缓缓坐起身,正好对上一双惊悚万分的眼睛。
是之前被他打得昏死过去的江瑛。
“你……阁主……你们……”江瑛脚边躺着那把五色宝石镶嵌的宝剑,不过却已然折断,方才他还因为那宝剑而心疼万分,现在却完全被眼前的情形夺取了注意力。
“关你什么事,手下败将。”席砚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瑛,立刻开始了嘲讽。
此时,他正在气头上,犹如随时要喷发的火山,不论是谁,都不免要被迸射的怒意所牵连。
“怎么,本尊打得太轻,没直接把你送去见阎王?”席砚挑起眉,居高临下地说道,他一脚朝江瑛踹过去,正常人在这时都会稍微闪躲,谁知,江瑛因为震惊,居然连躲都没躲,直接被踹翻在地。
“你们怎么……”他单手指着席砚,半晌连话都说不出来,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快滚,赶紧消失在本尊面前。”席砚的怒意并未消散,他随手抄起一跟晾药的竹竿,抵在江瑛下颌。
杀宿敌,他现在动不了手,教训宿敌手下的一个小喽啰还不是绰绰有余?这种极致的反感伴随着方才受辱的怒意喷涌而出,然而好巧不巧,这时药庐的门帘被掀开。
医修和阙千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阁主,你说他生病了,可是我看他分明健康得很啊?”医修挑着眉,看向阙千山。
那人的眉头紧紧皱起。
“躺回去。”语气依旧是命令,不容反驳。
席砚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真言符已经碎了,你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