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塑料袋吗》末青海未青

5、5

　　7、
　　几天之后，店长辞退了那个性骚扰惯犯，挂起了招收员工的牌子。等我第二周再来打工的时候，店里已经来了一个新的女员工。
　　是个韩国的小姐姐，也在上语言学校。姓金，我们就叫她金小姐，但金的发音和韩国泡菜真的就只差一个字，有时候叫着叫着就会变成泡菜小姐。
　　明明是个很可爱的小姐姐，老是被叫成泡菜，有点对不起人家。
　　金小姐来我们店之前，我在店里的辈分算是最小的，也就是说，理论上我对所有人都得用敬语。
　　现在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我当前辈了！可以正大光明的用非敬语了！
　　开心！芜湖！
　　店长把新人交给了我，让我带金小姐去熟悉店内的工作。
　　看到金小姐的瞬间就知道她是韩国人。单眼皮，没有日式刘海，皮肤很白皙，齐耳短发
　　但我和小姐姐自我介绍的时候，开口还是一口标准的敬语：“你好，你叫我白就好了。”
　　金小姐很乖巧地叫了我一声白前辈。
　　呜呜呜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快下班的时候，泡菜小姐学的都差不多了，交班前最后一项工作就是清点收银台里的钱，是否对的上帐。
　　这是我最喜欢的环节了，因为数钱的时候是可以把钱带到事务所里面去数，还可以坐着，一边数钱一边和其他人唠嗑。
　　日语中有这么个单词，girlstalk。
　　用来指代年轻女孩子们之间限定的谈话。比如说精美的甜品，如何吸引异性，以及恋爱的烦恼。
　　特别是恋爱这种八卦话题，即使是陌生人，也能很快打开心扉来畅谈。
　　于是在金小姐对账的时候，我很八卦的开口了：“金小姐有男朋友了吗？”
　　可爱的女孩子大大方方地点头，如我所愿地回答道：“有噢。”
　　很好！往后和金小姐搭班就不缺聊天的话题了！
　　我算算，有男朋友的话一共可以聊多少呢……新的话题出现之前，恋爱的话题还是要省着点聊的。
　　金小姐也问了我的情况：“白前辈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呜呜呜，我已经单身十八年了！”
　　金小姐一脸惊讶：“诶，那白前辈的初恋还在咯？”
　　我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
　　金小姐一脸不信：“怎么会，白小姐明明很可爱，肯定有很多人喜欢的吧。”
　　我瘫在事务所的桌子上：“谢谢你的夸奖……但我真的没有对象。”[br]
　　我没对象。
　　听起来真的好惨。
　　但……并不是说，这十八年来，我没有对谁心动过，也不是这十八年间，没有人追过我。[br]
　　甚至曾和一个人一起经历过一段暧昧的时光，过过一段很开心的日子，身边的朋友也以为我将来肯定会和这个人在一起，仿佛我和这个人的交往就是水到渠成的结果，就差一个表白。
　　他最后也的确跟我表白了。
　　然后，出于一种莫名的恐惧，我拒绝了。
　　对于这种我从未体验过的关系，我感到了害怕。被表白之后我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他，最后和他对视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
　　糟糕的是，那个男生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我这么对待。
　　一段关系无疾而终。

　　所以自从我发现自己的这个毛病之后，只要有人露出一点要追我的痕迹，我就会立刻表态，疏远对方，直到对方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才会和他保持回正常的社交距离。
　　有人喜欢我，我从心底很感谢这份喜欢。但我知道自己无法回应这份喜欢，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保持距离，才不会伤害到别人。
　　这也是我单身至今的原因。

　　可恶。我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治好啊。
　　说到底，谁不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呢！

　　我和金小姐开玩笑道：“金小姐身边有没有什么长得很好看的呀，有的话介绍给我吧！”
　　金小姐问我：“白前辈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我随便答了一个：“嗯……体育类型的吧！喜欢身材好的！”
　　金小姐思考了一下，竟然真的回我说：“有噢，刚好认识一个体育生，待会给你他的LINE。”
　　？！怎么还真的有？我开玩笑的啊！
　　我突然就慌了，开始疯狂找借口：“他是韩国人吗？”
　　金小姐：“是的。”
　　我松一口气：“那不行的啦，语言不通，怎么谈恋爱嘛。”
　　金小姐：“安心啦，他也是来日留学生，就住在东京，日语也说的很好。”
　　我倒吸一口气：“那，那他有一米九吗，我喜欢个子高的。”
　　金小姐笑：“体育生嘛，一米九应该是有的。”
　　救命救命救命，我不想下班之后真的要去和一个韩国男子相亲。
　　我继续反问：“那他，那他……”
　　出事了，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了。
　　金小姐继续火上浇油：“白前辈，安心啦，他是我朋友，人很好的，可以先处着试试呀。”

　　出大事。

　　出了事务所，和金小姐回到了收银台。
　　我满头大汗。马上就要下班了，下班之后就可以玩手机了，拿出了手机就得加不知名韩国男性的LINE了。
　　面前显示屏的右上方显示的时间一分分跳动着，交班的人已经来到店里了，但我还没想到拒绝金小姐介绍的理由。
　　男性，是我喜欢的体育系类型，身高优秀，身材很棒……
　　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我视死如归，在最后下班前的几分钟，拉着金小姐说：“对不起，金小姐，那个男生还是别介绍给我了。”
　　金小姐有点惊讶：“嗯？为什么呀。”
　　我深吸一口气，胡扯了个理由：“我其实喜欢的是女生。”
　　金小姐：“诶？！”

　　下班后和金小姐不尴不尬地道了个别。
　　我很是迷茫的走出了便利店。
　　想想今天干了什么。
　　认识了一个可爱的同事，教了她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然后聊了聊恋爱话题，最后和新认识的同事出了个柜。还是个假的柜子。
　　诶。感觉我这脑子不是很好使的样子。

　　8、
　　体育生，语言相通，身材很好，个子很高，长得好看。
　　回家的路上，和新同事出柜的尴尬场景像是刻入了DNA之中，在我脑袋里反复洗脑循环。

　　电车上的女高中生们两两三三聚成一团，在电车里放肆的说笑着。车厢的角落里坐着几个刚从居酒屋里出来的中年大叔，浑身酒味，喝的个烂醉，打着响鼾。
　　繁华都市里的物以类聚、形单影只，在电车上能看到很多。

　　刚才和金小姐说再见的时候，看到了金小姐的男朋友来接她。刚看起来还很乖巧的女孩子看到自己对象的那一瞬间，瞬间就扑到了自己男朋友的怀里，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是一个路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之间的深情。
　　我站在路旁，看他们在晚灯下相拥，觉得他们很幸福。
　　突然想到自己刚来日本的那几天——找落脚的地方、租房子、去市政府登记外国人入住信息、自己办理手机卡。日本租的房子还不带家具，得自己买。水电煤也要自己打电话一个个去签约。那时候刚来日本，才认识到自己在国内学的日语和真正的日语差别之大。和人面对面交流的时候还好，既视语言不通也可以用手比划，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打电话的时候，肢体语言就行不通了，再加上听筒里电流的干扰声音和电话用日语，很多时候打个电话说半天也只是无效沟通。为了生活上的琐事一天忙到底，晚上躺在空空荡荡没有家具的房子里望着天花板，想想自己前几天还躺在高中的宿舍里，上下左右都睡着自己的好朋友，现在却躺在这个长得像棺材一样长条且狭窄的房屋中，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孤独。
　　如果当时身边能有个人就好了，男朋友也好，同学也好，朋友也行。
　　如果当时有人和自己一起来到日本，自己是不是不会那么孤独。

　　所以在我看到金小姐和她男朋友相拥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们。

　　所以我是不是该找个对象了说真的。
　　体育生，语言相通，身材很好，个子很高，长得好看。
　　啧，这么说金小姐给我介绍的那个男生还不错啊。
　　可惜我已经拒绝了金小姐了。可惜可惜。
　　嗯……女生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等等，我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我认识的女生，还是体育生类型的，好像就只有薄井了吧？
　　不是不是，都说了这个想法很危险，白清见你别再想了。
　　我摇摇头，强行停住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电车到站了，我下车刷卡，出了车站。

　　我记得这车站附近有个神社，不知道是管什么的神，去这个神社跟我回家也不顺路。
　　鬼使神差的，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站在神社门口了。
　　这个神社不大，晚上也没点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算了，来都来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给神龛里投了个五块钱钢镚，夜深人静的，我也不好摇铃铛，就象征性的拜了拜。然后又掏出一百块的钢镚，抽了个签。
　　是恋爱的运势签。
　　好吧好吧，单身十八年的女孩子关心一下自己未来的桃花运，人之常情好吧。
　　给自己做完了所有的心里建设工作，我撕开签的封口，抽出来一张长长的小纸条。

　　这神社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啊。
　　我只好走到主街上在掏出来看。

　　第三十八番。
　　【大吉】
　　诸事皆顺，心想事成。相信自己向前走吧。

　　长又薄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很好的祝福。

　　说实话我心情有点复杂。
　　我抽签的时候，控制不住地，想了下薄井。可我不是故意在抽签的时候要想她的，我也没想问神明我和薄井的事情。
　　但，听说抽签的时候，想的是谁，占卜的就是和谁的恋爱关系。
　　啊这。
　　不会，出个假柜，我就真的要弯了吧？
　　糟糕了。
　　薄井……薄井。
　　不是，等等啊，我好像还不知道薄井的全名叫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