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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踏落红 ...

  •   她没有让信璨多等待。出了门,在马车上换了衣裳,从东街拐到了城郊外,又换了马,和李七一道去并驱驶向猎场,而信璨,早早的就在途中长亭外等待了。

      他看向李七一眼,没有说什么。策马走到文羡卿身边,弯身从袋子里掏出一把各种样式五颜六色的扳指,文羡卿都觉得难为他找全了这么多颜色。信璨将一把扳指摊到她面前,对她说:“我给你带了,你看看选哪个?”

      文羡卿没要,她冲他展示了一下牢牢套在手上的骨韘:“我有了。”

      信璨看着她手上的骨韘,将那把扳指抛回了袋子中,罕见的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连文羡卿都能感觉到他心情大好。只见他一勒缰绳,冲她道:“走吧。”

      没再考虑什么扳指,文羡卿给了李七一个眼神,一扬马鞭,追了上去。

      文羡卿没什么身份,只安排在一个偏远的位置,远远地只能瞧见那明黄的的一角。她也不知道既然没人顾得上她,那太子又非得安排她来是为了什么。她吃着糕点,听着正中热闹的响,歪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跟着坐在她身旁的信璨。

      “所以你为什么会坐在这?”据文羡卿观察,这一圈全是仗着家室蹭上来的纨绔,一群人虎头八脑地交谈着。信璨坦然给她剥了坚果,推到她面前:“我一没品级二没爵位,自然是要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的。”

      文羡卿塞了一嘴,“那你还来做什么?”

      信璨冲邪侧方点了点头,示意她看,文羡卿望去,只见信珩身着一身窄袖短衣,恭顺地立在下首,文羡卿了然。

      “那你还要进林子吗?”文羡卿问,就他目前的了解,这个人一贯在京中藏拙,并没有将自己会射箭的事显露在外,甚至他或许还有其他的本事,一并连文羡卿都瞒着了。

      信璨擦了手,道:“或许吧。既然来了,你说不定也要去的。不过恐怕我两会分开,你注意些,能推就推了,明儿个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谁要出去玩,还不如在家睡觉。”她伸手,去拿前方的茶,正巧信璨探头不知看到了什么,端着茶盏的手一下子打在他的身上,沁湿了他半边身子。

      文羡卿急忙掏出帕子,去擦他衣摆上的水,还没怎么擦干,被他一把捉住。信璨有些为难的地道:“不用,没怎么湿。”

      她还要说什么,这样湿着着实有些失礼,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却立即训练有素的围了上来,宫女半屈着身子,请信璨移步室内,换件衣裳。

      信璨今天这一身颜色穿的确实有些不巧,沾湿了的一块实在明显,他无法,对文羡卿道:“我先去换件衣服,你在这别乱走动。”而后,跟着宫女离开了。

      文羡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腹诽道:“我能去哪里,还能粘着你不成。”她正要去喊身后的李七,一错眼,瞧见桌下,一个暗色的荷包掉落在地上,应该是信璨方才手忙脚乱掉下的。她低头看去,那荷包包口被摔开,露出其中绿色的一角。

      她看向那一角,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于是她伸手,想要将它拿起来。这时,一旁正收拾桌面的小太监莽撞地贴了过来,文羡卿眼疾手快,将它拿在手里,没再管那个添茶的小太监,将荷包藏在桌下,若有所思。

      几乎只有片刻的功夫,信璨急急忙忙地又折了回来。文羡卿撑着脑袋,问他:“怎么了?”

      信璨抿着唇,低头在寻找什么。紧接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弯腰从桌子下捡起那个完整的荷包,又塞回了胸口,表情有一瞬间的轻松,然后对她不自然地笑道:“丢了个东西,回来拿。”

      文羡卿看着他,奇怪道:“我都没有看见。没再丢什么了吧,你快去吧衣服换了吧。”

      “嗯,好。”信璨简短地说完,很快的换了一身又折了回来,抿了口茶,问她:“现在什么情况了?”

      文羡卿正百无聊赖地沾了水,在桌子上学写字。闻言,抬头认真想了一下道:“就一些人去打猎了,好像有什么仪式,皇子要进林子了。”

      “你这…可真言简意赅。你这个字,好像错了。”

      “哦?”文羡卿又习惯性地写起来简体字,“那要怎么写?”

      信璨学着她,醮了杯中茶,在她的字旁,一笔一划地写得仔细,文羡卿依样画葫芦,跟着他认真地学着,还没练两个字,就有人跑过来通报:“信二公子,信大人唤你过去。”

      无法,信璨应了声,一把抹掉桌上的痕迹,对文羡卿道:“我先离开了。”

      文羡卿知道他不可能会一直待在这里,她早已将信璨在路上叮嘱的牢记数次。她抬起头,看着他久久未应,正当信璨看得不明时,文羡卿的眼神忽然柔和了下来,对他轻点“嗯”了一声。

      信璨总觉得,她有些不同。可人催得紧,他也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他刚离开,文羡卿侧头给了身后一个眼神,李七立刻走了过来。

      “你说,有人在林中做了手脚?”文羡卿问。

      李七很干脆地回答:“是,我方才观察过,响镝鸣炮之后人数不对,有人脚下有右侧山林特有的黄泥。而信二公子被传唤的时间太巧,根据礼制,他应该也是要去那片林子。其他还有多处不正常的地方。文献,你说,什么人要对信二公子不利?”

      就着李七的观察文羡卿理清思绪,轻嗤一声道:“我大概知道,左不过就是那些人。等会我也要离开,你记住……”

      李七记下,不解问她:“你为何方才不对信二公子说?”
      文羡卿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看向远方,信璨的身影正落在马上,英姿飒踏,逍遥远去。“我总不能事事靠他。”

      熟料李七却笑了,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他待你很好。”

      察觉到其中隐藏着另一份深意,只是文羡卿还未来得及问清楚,就有人过来唤他们。她二人适时闭紧嘴巴,文羡卿跟着过来引她的太监抬步离开,头也不回地对李七道:“走了。”

      她跟着一群人一同围进了林子里。他们这群人,来这里就是寻个热闹,打些小动物。那些熊和大猫之类的,都被禁卫团团围困在正中,那是彰显天子英姿的媒介。他们没有资格接近,不过文羡卿也不介意。这处离信璨不远,文羡卿左顾右盼,争取在其中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我以为你对这个不敢兴趣,没想到你比我们还要着急。”一同来的同窗边攀比着乱射,一边笑着打趣她,文羡卿含糊地解释:“来都来了。”

      另一人道:“是啊,来都来了,谁不打只兔子,可说不过去昂,改明儿的酒就让那个人罚了!”

      这些人凑在一起实在闹腾,其他人嫌他们吵闹,一行人渐渐分成若干队伍。文羡卿一开始是与这些国子监的同窗一起走的,再后来,射偏了兔子,惊飞了锦鸡,其他人看不下去了,再看看自己也是空空,三言两语一合计,谁还要并肩同行,哄笑着各自分开,约定谁打不到谁怎么怎么样,又嫌跟着的仆人碍眼,都撵了回去。文羡卿心想正好,没有拒绝,找了一个方向,逆着他们哄散开来。

      一直闲逛到接近中午,倒是被文羡卿正巧射中了一只飞起的野兔半边身子。只是那兔子半死不活地在林子里扑腾。好不容易有了些成就,文羡卿哪能轻易放过,纵着马向深处追去。

      拐了三四条小路,一眨眼又将那兔子跟丢了。文羡卿懊恼地撤下弓箭,沮丧地无头乱转。这一看,正好看向正后方,三皇子正举着弓箭,对着不远处瞄准着什么。

      文羡卿眉头一紧,察觉有些不对。

      三皇子正将弓拉得满怀,身后林子忽然扑簌簌地想起脚步声,他拧紧了眉,面色难看的回头,一柄闪着银芒的长弓,正指他的面门。

      他的脸色一瞬间沉地几欲滴下水来。

      文羡卿勾起嘴角,偏头看了看远处,而后也不撤箭,对他道:“三皇子,巧啊。”

      他没有说话,却将手里的弓箭放了下来,见状,文羡卿也收了弓箭,又恢复以往无害的模样。

      “呵,你胆子不小。”他驱正了马,对她冷声道。

      文羡卿插科打诨道:“这林子里哪有什么害人的动物,三皇子想找,该去别的地方。”

      三皇子直接嗤笑了起来:“为了一个他?你倒是长本事了。”

      文羡卿也对着他笑:“我只是在打猎,只是我的箭术不好,这点本事,只怕还入不得三皇子的眼,毕竟,若是和三皇子一样,射偏了可不好。”

      没理会她依旧犟着不肯松口,三皇子轻敲着马背,问她:“你这样的人,他许了你什么?”

      文羡卿摇头:“哪里有别人的好处,我可一直记着三殿下的赏赐呢。”

      “呵,就凭你?”他忽然抬起弓箭,冰冷的箭指向文羡卿,“你说,用你的命,来换信璨的命,这个买卖值不值得?”

      文羡卿躲也不躲,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我是个生意人,这个买卖不在我的范围内,我也不清楚。”

      察觉到她话里有话,三皇子等着她的下语。文羡卿笑弯了眼,对他说:“东山窑场,三皇子采买的料子,怕是有一份断了吧。”
      三皇子爆喝道:“是你!”

      文羡卿装模作样地佯装惶恐道:“三皇子可小心些箭,手滑不稳,窑场可就不太好了。”
      三皇子没受她威胁,“祁唯胆敢做这种事?”

      文羡卿摇头:“祁大哥可不知道,只是不巧这些生意现在有我经手,我改变了些方式,为祁家挣了些银子填补我这张嘴,又不巧,这些牵扯到了三皇子的生意。不过……”三皇子刚要开口,她旋即打断:“你也知道我是在为祁家做生意,承蒙三皇子看得起。不过我只是向祁大哥略学了些皮毛,真正有本事的,可是我的祁大哥。”

      三皇子看着她,度量着那一番话。他忽得收起箭,对文羡卿露出一个称得上友善的笑脸,开口道:“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

      “当然。”文羡卿同意,“祁大哥也因为这件事担心我,派了好些人跟着我呢。”

      话音刚落,后方灌木丛轻微地抖动起来——有人在向这处靠近。

      文羡卿向他颔首,第一次开门见山地恭顺道:“多谢三殿下高抬贵手,以后两家的生意,我自然会多加照拂。”

      三皇子久久凝视着她,而后一勒缰绳,转身离开,冷哼道:“但愿如此。”

      文羡卿在原地等了等,再没有其他动静,她下了马,牵着绳子走向那处灌木处,李七压低了身形早已等在原地。

      “你不怕牵扯到祁家?”李七忽然问。

      引着他走远了,文羡卿才道:“我查过,窑场对他至关重要,至于为何我不清楚。祁大哥是生意人,我懂,他作为合作人更加明白。犯不着为了我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小人物损害了利益。只是…信璨似乎有些不对劲,寻常我相信他自己就能解决,但这次…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么做了。”

      “确实…”李七沉思片刻,“只是你这次太草率了,若是有半点意外,三殿下没不顾忌其他,方才你就危险了。”

      文羡卿却毫不在意,云淡风轻地笑笑,“也许吧,只是他不该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风吹长林,两人并肩沿着林中小路悠悠前行。李七听了这话,却只是喉间动了动,继而沉默不语,跟在她身旁捶着酸软的腿,转了话题抱怨道:“跟着你乱转,可追死我了。”

      文羡卿歉意地向他求饶:“本想打个兔子给你做烤肉的,结果什么都没捞着。等下我从他那拿些,咱俩现在就回去。对了,待会你可别说漏了。”

      “放心吧——”李七拖长了尾音。

      刚回去,还没添口茶,正中忽然乱糟糟地一阵骚动。文羡卿不明,看向李七,李七冲她颔首,转身消失在后方。再回来时,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对文羡卿低声道:“麻烦了。”

      “怎么?”

      文羡卿看向远方,骚动声渐近。李七不安道:“不久前,三皇子跌下了马,摔了腿,丢了半条命,现在还在救着。”

      文羡卿不明白落马怎么会弄成这般严重,她与李七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了然,异口同声道:“他们针对的不是信璨,是三皇子!”

      嘈杂声在这方圆之地拉向无限远,李七没说什么,文羡卿就是从他的沉默中,忽然明白了他的那份焦虑。

      她怅然看向远处,依旧没寻见只匆匆见过一瞬的信璨。
      “我有麻烦了。”

      她坦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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