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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正青春 ...

  •   这小道士领着文羡卿左拐右拐,离开内院,一路险险地避开众人,竟比文羡卿对此地还要熟悉。两人径直向院外走,倒是文羡卿率先拉住他,压低声音:“你这是要领我去哪?”

      长廊处有一众丫鬟捧着花盒向这处走来,小道士身形晃地极快,一转身,拖着文羡卿拐到山水石脚下,警惕地扒着一丛灌木探出头。待四下无人了,他才瘫软下身子,问缀在他身后的文羡卿:“你说什么?”

      那文羡卿跟着他躲闪,大气也不敢乱出,这下等他问了,一晃神,忽然忘了自己先前说的是什么。

      文羡卿张着嘴头脑发白。
      小道士盯着她满脸询问。

      正当小道士见她表情也渐渐空白,拧着眉头苦思冥想,要拉着她衣角向南门蹑手蹑脚地翻过去时,文羡卿及时止住他,“错了错了,我不要出府。不,我要往北苑去。”

      小道士不解 ,他晃着脑袋上的丸子发髻,歪着头问她:“你不是要逃……额……吗?”

      文羡卿对他中间那一停顿不明所以,可还是耐心地蹲在他面前对他说:“不啊,我,我要去北苑。”
      “你去北苑做什么?北苑可只有一道小门能出去。”
      “嗯,我是要从那里走。”
      “可那里守卫众多,出了府小巷也偏,连住户也没有几个人。”小道士也随着蹲下来,两个小人缩在石头缝后面,面对面互相表示着困惑。

      文羡卿决定撇开话头,盯着他愤然质问:“为何你对文府这样熟悉?”
      那道士心上一紧,不安地眼神乱颤,反过来逼视她:“为何你对文府这样不熟悉?”

      文羡卿不说话了,文羡卿说不出来为什么。难道要她说她只在文府生活过几日?她正惴惴难安,绞尽脑汁寻思说些什么,说什么呢,那小道士垂下眼睛悄声舒了口气。

      气氛愈发安静。
      行吧。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小心试探后双双偃旗息鼓,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那什么。”文羡卿从枯草中扒拉出一角,见此时院内巡卫松懈,心想:画屏那处应该还未发现,可不能与他在这里耽误时间。随即文羡卿一脸慷慨大度,拍了拍小道士肩头:“既然如此,咱俩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去你的南门,我找我的北苑。不过你放心,好歹也是一路并肩作战过,若是我被捉了,绝对不会将你供出去。哎,啧啧啧,唉。现在道士观的日子不好过啊,等你离了府上,要记得走得远远的,踏踏实实做一门生意,然后娶妻生子,再也不要被你师门发现了。”

      小道士错怔:娶妻生子?

      文羡卿见他被自己一番话训诫的受益斐然,满意地点点头,提了衣摆一步一挪向后方蹦跶过去。还没蹦两步,被身后忽然伸出的一只手一把按住。
      文羡卿重心不稳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她猛地转过身正要骂,就见道士将食指并在嘴上,随后花圃对面匆匆地传来几声凌乱的脚步声,稍作停留,又急迫地离开。

      小道士凑到她身边,用气音问她:“看来他们发现了?”
      文羡卿拿下嘴上盖着的双手,也用口型回他:“不知啊。”

      小道士听见,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略一思忖,对文羡卿道:“既然如此,南门大约是不好走了,我与你一同去北苑,正好两人相互间有个照应。”

      文羡卿暗暗握住袖中短刀,脸上却不显怀疑,装作一副糊涂的样子问:“可是北门你不好出去。”
      小道士佯装没有瞧见她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将身子转过去,后背对着她假装观察环境,不紧不慢地说:“无妨,我家大翠在集市门口的大柳树下等着我,我只要能从这出去就行了。”

      文羡卿恍然大悟,拉着他就要冲出去:“早说啊,快些走,莫叫弟妹等急了。”

      集市,柳树下。
      一老翁模样打扮的人蹲在土堆上叫卖一些蔬菜,摊上的东西一看就是些卖不出的歪瓜裂枣,导致行人鲜少驻足停留,照顾照顾这个耄耋老翁的营生。倒是一个农夫,挑着担子走到他身边蹲下,挑挑拣拣问:“这瓜怎么卖啊?”

      老翁似乎耳朵不灵便,那农夫又朗声嚎了两嗓子,他才大声叫唤着用破锣嗓音道:“不贵不贵,两文钱。”
      “那这南瓜呢?”
      “哦,茄子一文钱。”

      “这南瓜我拿走了,给你一文钱。”那老翁眯着浑浊的双眼,摸着脚下的东西就要递给他。农夫也随意从布袋中摸出一文钱,放在老农手中。谁也没看见,老农手法极快,动作与他笨拙的躯体显得格格不入,只一眨眼便反手将一封信件从袖中传到农夫手中。那农夫仿佛得了便宜,立刻收拾东西快步要逃,老翁却毫不察觉,依旧笑呵呵地守着开张的小摊,引得身边看见全程的众商贩一阵唏嘘。

      “喂,你确定从这走没问题?”小道士紧紧地跟着文羡卿,十分怀疑。

      “你放心!”文羡卿信誓旦旦道:“别的地儿不说,这我绝对那是刻在脑子里,保证不会耽误你二人相会。到了!”

      小道士仰着脖子看得辛苦,除了来来回回忙的无暇顾及身边的小厮和若干牲畜箱子,哪里能看见大门。

      “我告诉你啊,你看,他们是要出府的,你从这个,就这个窗户翻出去,再左拐,然后过了两道走廊,再过一个凉亭右拐,你就能看到那扇门了,再然后,你和你家翠儿的美好未来,就看你自己机灵不机灵了。”

      小道士听得云里雾里,干脆利落地将脑子里鬼画符一般的地图抹去,问她:“你呢?”

      文羡卿半撑起身子,活动活动手脚,跃跃欲试,“我的未来也靠我自己了。小道士,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的路,望后会无期,江湖不见。”

      默默动用暗卫躲开若干次人群并趁之不备打晕数人的小道士,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你要做什么?”
      文羡卿对此有革命友谊并即将分别的战友依依不舍道:“看到那商队没有,我要混进去。行了,走吧走吧。好好过日子吧。”

      小道士刻意忽略掉她的话,假意不在意地观察那处,脱口而出:“那虽是口空箱子,可不好混进去啊。”

      文羡卿猛一转脸,脖子因大幅度地扭动发出“咔”的一声:空箱子?哪呢?
      “不然,我先帮你混进去吧。就当做件好事”小道士悄摸往前蹲蹲。

      正当文羡卿内心天人交战中,忽听小道士一推她,喝到:“没人,快去!”
      文羡卿此时再也不顾,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乍一听到有人发号施令,脚步比思想更快,在考虑此人说的到底真不真实的念头甫一冒出还未来得及验证的同时,脚已经迈出一半路程了。

      咬咬牙,锁定,掀盖,扑腾进去,关盖,一气呵成。文羡卿窝在箱子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感慨万千,默默祝福并祈祷小道士一对和她的前途命运。

      待文羡卿关好箱子,小道士动作缓慢,悄悄将怀中软瘫的丫头拖进灌木丛中,轻声放平在了地上,而后一个飞身,施展轻功飘忽间身影已落在房顶上,再看去时便再无处寻觅。

      文羡卿蒙在箱子里头,因呼吸困难大口喘气,忽然脚下一摇,整个人,不,整口箱子腾空而起,晃晃悠悠地被人抬了起来。
      文羡卿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动。

      “哎,这最后一口箱子绑上了。”伙计系好绳子说。
      “好咧,爷,货齐备了。”仆从安置好车辆,对房内高声喊道。

      “嗯。”门内走出一个人,稍一点头应下,然后对身旁一同走出来的人说:“文兄不必再送。前路迢迢,终须一别。”
      文羡今无不惋惜:“祁大哥此次留京的时间太短了,今日一别,又需若干年后才得相见,下次再把酒畅欢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文兄备好的那坛酒,祁某可记下了。”
      “哈哈哈哈。”文羡今大笑:“我等祁大哥早日归来。”

      送走了文羡今,祁唯仰头对天际闲云怅然若失,此去经年,怕是他日归来时,少年再不识那乡音。马车边的侍从没耽误,凑近禀告他说:“爷,货物已备下。”

      祁唯当即敛神,不舍的神情稍纵即逝,立刻换为肃穆。那祁唯本就不似寻常精于算计的商贾客贩,不过二十来岁,风霜雕刻的眉眼间尽是犀利,此刻面对下人,竟有上位者雷厉风行决事果断的气势。他未询问货物的事,而是理理衣摆,又问:“码头的人也准备齐了?”

      “是。”侍从回他:“还有,走货缺的五人已经招来了,是按照伙计的位置聘的。”

      祁唯听到这个,停下来发问:“陈河呢?”
      侍从低下头,“陈河被人拿到官府去了。大约是出不来了。”

      “因为何事?”听到官府,祁唯眉头轻锁,捻着拇指扳指转着圈,思考着主意。
      侍从又近半步,在他耳边道:“谁知道小陈河好好的活不做,去做那自甘下贱的兔|儿爷。亏得有人告发,将他二人一并捉住,听说那王婆带着捕快去逮时,陈河还雌|伏在那人身下做娈|童,叫得正欢。也怪我们识人不清,共事多年竟没瞧出这肮脏秉性来。”

      祁唯表情变得难看,磨搓的手指也停下,只丢下一句不甚明晰的“晦气”二字,再不管旧人,就要安排下人出府,走到藏匿文羡卿箱子的马车时,忽然驻足,对那箱子看了眼。

      侍从不明,顺着他的眼神向那处打量,正要说什么,远处忽然“咻”得一声飞叶凌乱打落。
      祁唯极快地看向那处,随后递了一个眼色,下人会意,立刻追了上去。

      “行了,未免夜长梦多,即刻出发。”祁唯下令,头也不回地领着众人驾着马车离开卫府。

      一路颠着石头,文羡卿窝在窄窄一道空间里,晃地几近作呕。好不容易忍着过城门,驶过乡村泥路,赶到码头口,伙计一个一个抬着箱子运到商船上,文羡卿老老实实地自欺欺人,将身体缩小到最省的空间,就听那正好抬着她的两人埋怨:“这次不就带了一点东西,这口箱子怎么这么重。”
      “不知道。”另一个伙计咬着牙齿和那人合力将箱子摞到一块,“一二三,走。”

      箱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垂直的弧线,文羡卿在里面“咚”地一声脸磕在箱上。

      一个伙计放下箱子,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有什么?哎,新伙计来了,走走走,看看去。”

      文羡卿在箱子揉着脑袋里骂骂咧咧:重???

      码头,五个人排着队,站在祁唯面前向他报备。
      “我叫李七,听说你们着招账房,我略习过几年诗书,正要去齐国,便过来了。”一个文秀的青年彬彬有礼地向解释。祁唯看了他一眼,稍一点头,就让他上船了。
      “我叫阿朝,看到你们这招苦力,薪金高,就来了。”一个憨厚却结实的年轻人向祁唯说。这些人先前祁唯早已调查过背景,此时也不过走个过场认认脸,随意说两句就让他们上船了。
      “我叫王卫……”
      “许汉林……”
      “杜华……”

      “阿朝。”船上的伙计喊这个新来的,“将这最后一口箱子搬到后面那件屋子。”
      “好咧。”阿朝三两步走到箱子面前,箱子不重,他近八尺的身高搬上箱子显得游刃有余,闲庭信步般抱着就往后面走。

      在货仓堆着的文羡卿正蠢蠢欲动,要推开箱子,箱口刚开一条缝,新鲜空气与她久别重逢,文羡卿还未来得及怀念,一口箱子不偏不倚正好摞了上去,“啪”地一声将文羡卿砸地猝不及防。

      文羡卿吹着险些被夹伤的手指头试着顶了顶,纹丝不动。

      ……

      “哎,阿朝,弄好了没?”门外走来一个人,阿朝正好将箱子放好,还挪了挪让它摞得更平稳。
      “好了。”阿朝转过身汇报他。
      那人看了,点点头,“快开船了,走,跟我到前面去。”
      “哎。”

      不知被埋了多久,腹中有些饥饿,恍惚间能听到船舷上的热闹与文羡卿毫无关系。文羡卿侧了个身,感觉到船轻动了下,约莫是开船了。

      文羡卿又气又喜。气的是那谁啊,不知道高空叠物有危险吗,掉下来算谁的!喜的是,好像美好生活的万里长征成功走向第一步。

      文羡卿十分无聊,她砸吧砸吧嘴巴,又一次试着用头顶了下箱子。

      嗯?箱门动了动。莫不是,莫不是哪位好人动了头顶这箱子?可是,为什么没听到声音……

      不管了!打定主意,文羡卿将箱子开得更大,罩着箱盖自缝隙中露出一双眼睛,瞧着四下无人,文羡卿唰地一下推开,大口喘着气心道:我出来了!正迈出一只腿,就看到那么大一个人靠在门框上,呆呆地一动不动。

      阿朝一手馒头一手往嘴里塞着馒头,看着这么一出大变活人忘了咀嚼。
      文羡卿一只脚还跨在箱子里,死盯着馒头吞着口水:唉,有点想小道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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