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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孽海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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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羡卿算是明白了,他那句全京都都晓得她欠了他银两,是什么意思了。
她回到家,面对祁唯地训诫,声音低弱地开口:“真没,那人没事闹着玩呢。”
祁唯质问:“真没有?”
文羡卿竭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内心快恨死这人了,“真没,祁大哥你看我像是这种不知分寸的人吗?”
“那为何,今日有人说你跟他一道离开了?”
“谁说的!不…我就是去玩玩,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文羡卿试图让他相信,颠三倒四乱说一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勉勉强强让祁唯稍稍放了心。
“真没事?若是欠了他银子,你可以问我要。不能委屈自己。”
文羡卿知晓他的好意,她站起来,拉着他入了座,又乖乖奉上一杯茶,“我不会的,有事我一定跟祁大哥说。我最近可老实了,除了国子监和李七那,哪也去。所以祁大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祁唯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三嘱咐她:“有事一定要对我说。”
“一定一定。”
晚饭后消了食,文羡卿躺在床上,累了一个下午,今天早早地就有些乏。她在脑中仔细地捋清傅林那条线,分析权衡后,才确定下来,这个人大约真的不会牵连到她。至于信璨,虽捉摸不透,但应当无甚威胁,毕竟今天自己还喷了他一脸,这个人居然被她糊弄了过去。
想着当时自己强装镇定,实则内心翻江倒海,现在依旧心有余悸。以后老老实实上学待家吧。哦……明天还要去国子监……
文羡卿不情不愿地翻了身,蒙在被里吼道:“这太傅明天什么都不告诉他了!”
太傅,她还是没见着,据说是被传到了宫里,一时半会出不来。文羡卿打算借机脱身,心里盘算着可以好好放几日的假,还没离开,又被另一位教射御的先生叫住了。
这先生脾气着实有些不好……
怕老师大约是所有学生的通病,文羡卿清醒过来时,早已找不着机会溜之大吉。而这个先生,今儿也是奇怪,不在学院待着,非要带领门下弟子去校场练骑射。
文羡卿头疼,肚子不舒服,身子轻飘飘地,大约是生了病,是不能陪他们去那该死的校场了。
然而,这先生可怜归可怜她,还是一双火眼金睛,明了般将她提到了校场。生病了不是?那就在一旁坐着,看他们演练!
文羡卿装着虚弱,面无表情地坐在昨天同样的棚子下,喝茶。
呵呵,信璨你可真会说。
文羡卿一壶接一壶地灌茶。有先生在,她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大问题。
茶过三巡,文羡卿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又在先生视线转过来的时候迅速收回。正专心致志打着游击战,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小跑着走到她面前,掐着嗓子指名道姓说:“你,三皇子要你过去。”
三皇子?文羡卿印象里并没有这个人。这一刻,文羡卿忽然想起昨日信璨说的话,对信璨的偏向此刻占了上分,她得礼地作了揖,告诉这位太监:“我是虽赵先生一块来的。”
太监有些不耐:“三皇子让你过去,耽误了时辰,你能担待得起?”
文羡卿正没了主意,恰好先生注意到了这边,快步走来对他说:“这位公公,文献是我带来的学子,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不知三殿下有何旨意。”
太监看着他,应该是认出来了,登时挂上了一层笑,只是那笑浮在面上,表不及里,“三皇子叫他过去,奴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左右文公子现在也没事,跟我走一遭吧。”
文羡卿和赵先生对视了一眼。先生闭了闭眼,告诉她放心。文羡卿无法,只好跟着他一块走了过去。
等走近了,文羡卿才看清这位三皇子——可不就是那日在舞坊的人!
文羡卿低下头,沉着脸。她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此刻也不信他是随意叫了一个人。她沉默而安静地走了过去,不论此人有意无意,她倒要看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三皇子只是瞥了她一眼,继续射箭。文羡卿看着那靶子,心道:这技术,还没信璨射得好。
太监见她犯傻,重重地捣了捣她。文羡卿看去,就见他向箭囊示了意。
而此时,三皇子射空了手里的箭,正悬空着手,等着下一只。
……
她这是跟箭童杠上了。
经过昨日的培训,今日文羡卿已经熟练地伺候起了三皇子,叫他挑不出一点毛病。倒是文羡卿怀疑,信璨该不会是故意练她的吧。
练了许久的箭,久到文羡卿以为他要放她走时,三皇子终于开了口:“你就是他们赏赐捐官的人?”
这般阴阳怪气的语气,电光火石间,文羡卿立刻明了:这是,和五皇子或是太子对上了。
只是这个人,似乎是个叫不上名号的。那些日子听李七分析时局,朝中两排并没有这个人的名字。看来,是个空有野心手段并不高明的人。
虽然这样想,文羡卿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极恭敬地开口:“承蒙太子关照,祁家受宠若惊。”
“祁家……”三皇子没理她,在嘴里咂摸这两个字,倒叫文羡卿一阵心惊。
三皇子没说话,架起一只弓箭,忽然开口,语气不善道:“不过区区监生,祁家倒是什么都能入眼。”
这话就有些犯了文羡卿的忌。她并不在意这些人是如何针对她,只是这个人,带着明晃晃的针对,字里话里都离不开祁家。带着满腔的恶意,文羡卿油然而生出一股子戾气,对这个人生不出本分好感。于是她直了身子,不愿再接这个人半句的话。
没得到附和,三皇子那只箭久久没射|出。他看了眼不肯作答的文羡卿,懒洋洋地笑了一声。身边人眼力间,三三两两见状都退了数步,将场子留给二人。
眼见着身边人走了个干净,文羡卿紧了紧呼吸,那三皇子将弓箭一戳,立在她面前,懒洋洋地开口:“国子监的位置怕是大材小用了。”
这是要明目张胆地将她提到他的队伍里了。文羡卿立刻婉拒:“文献来时受了些伤,才疏学浅,力有未逮,入监已是圣恩浩荡。恐怕要辜负了三殿下的抬爱了。”
听闻此话,三皇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听得文羡卿跟着一阵心颤。三皇子看也不看她,从她面前捞起那只箭,架在镶满珠玉的弯弓之上,将弦拉了满,而后右手一松,那箭死死地钉入正心。
“他人赏你的玩意,你倒是接的勤。到我这,便是要辜负了。”他语气微凉,轻轻地开口,文羡卿听得不真切,一时不知该不该接。
二人一语不发,三皇子也不要她拾箭,有一下没一下地练着。烈烈晴日,文羡卿抿了唇,晾在日头下,身上出了一层虚汗。
先生救得及,几乎是在刚打听出文羡卿的消息时就跑了过来,弯着腰向高高在上的三皇子赔礼,说自己的学生身体不济,如有冲撞,还望海涵之类。
三皇子没有理会此人,仰着头让人将他放了进来,不紧不慢地放出手中箭矢,态度轻慢道:“国子监的学生,就教出这种礼数不周,以下犯上的东西?”
他的语气不可谓不轻,轻飘飘的一句话判下来,先生骇得登时就跪了下去。文羡卿无法,虽然腿脚还麻着,也只得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三皇子看她现如今还这番做派,抽出一只箭箭尖点在她的面上,文羡卿不避也不拒,眼也不眨的看那箭触在她的睫上。五皇子笑了起来,先生见状,连连叩首:“文献大病初愈,不识规矩,是臣管教不周,还望三皇子念在他知世不深的份上,饶了他一命。”
“饶?”三皇子似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却用那箭挑起她的下巴,问:“不服?”
文羡卿被激起一声反骨,硬生生地牵起嘴角,回视向他,道:“不敢。”
熟料三皇子不怒反笑,伏在地下的二人一时拿不定这阴晴不定的人的主意。
“倒是一身铮铮傲骨啊。”文羡卿听他突然感叹。下一秒,却听三皇子突然收了声,那只箭狠狠地插在文羡卿膝前,“就算你是根贱骨头我也要给你敲折了。来人!”
文羡卿立刻被围上来的人架住,三皇子又恢复了咸淡的样子,似乎他的每一道命令,在他心中不过只是一道轻飘飘的判语。
“杖了他。”
文羡卿只听到他这样说。
实际上,她从被拖起来之后,便一言不发,心下激生的叛逆此刻已达顶峰。她死也不开口,即使她知道这个人,也不过和那些冠冕堂皇的人一样,用琳琅满目的手段的笼络她。可她就是不啃一声,棍棒从半空中抡了个圆,接二连三地落在她身上。她死咬着牙,不肯给这位歹毒的皇子低下半寸脑袋。那人见她这番毫无意义地抗争,笑了一声,继续把玩手头上锦上添花了的把式。
不断的棍杖,在没有那人的松口下,毫不留情地敲碎她的骨,拍烂她的皮肉。文羡卿的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她手骨发白,紧抓着缚手的绳子,紧接着,她眼前一黑,便晕死了过去。
那边热闹得狠,信璨百无聊赖地搭箭弯弓,弓箭险险地插过靶边,掉在了空地上,引来身边一阵大笑。信璨也只是耸耸肩,继续表演下一场戏。身边的世子忽然叫住一个小太监,问:“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垂首恭敬道:“回世子爷,是有不长眼的冲撞三皇子,正被三皇子教训着。”
听了他的话,世子首先只是想到:“三皇子也来了?”
旁边有人接:“大射礼他怎么可能不参加。”
世子欣然点头,随口道:“哪个倒霉的,撞上他了?”
小太监:“是国子监的监生,叫文献的。”
世子还没问,怎么好端端将监生们带来靶场做什么。忽听旁边一声争鸣,信璨沉目挽弓,转身一个速射,那箭脱了弓弦,一箭将鲜红的靶心穿了个透。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地看着转身离去的信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只有世子一人盯着那洞穿的靶心,感慨道:“啧啧啧,比赛时也让他闭着眼睛射吧,似乎更有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