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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换酒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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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习习,夜悄然而至。天边碎裂出一片火树银花,文羡卿与李七一同回首望去。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不知为何,李七见那片璀璨的烟火,忽然感慨了一句。
文羡卿笑了,摸摸他的脑袋,“小小年纪感慨这么多做什么。”
李七撇了撇嘴,不服气地将她的手拿了下来,说:“你也不过跟我一般大,说话倒是挺老成的。”
想想大约有二十有一的文羡卿,闻言也只是笑得更欢,却并没有作太多解释。承载着万千迤逦梦境的洛水河,悠悠地在二人眼前荡着。文羡卿伸出一足,用脚尖百无聊赖地踏着水玩。
“你和她,是如何认识的?”
显然,方才的话题被忽然迸裂的烟花打断,李七可是没有忘记。因水灯起了个头,一直在回忆那人的文羡卿,听了他的询问,思考了一番,模棱两可地回答:“我和他,似乎也算不上认识。”
毕竟,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晓得。
“这样啊。”李七设想,“那她定然是个矜持自娇的人。”
矜持?不知他为何能将这个词联系到那人身上,想着那人若是摆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文羡卿在这夏末之际身子也不自觉抖了抖。她失笑着告诉他:“矜持算不上,毕竟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我连他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呢。”
这可令李七十分费解,他继续问:“那,那为何你方才承认她是你的心上人?莫不是你们虽从未见过,但一直通信传书,素来相知,故为莫逆之交?”
哪里有这么麻烦。文羡卿向后撑着胳膊,抬头仰望浩瀚银河,“嗯……也不算喜欢的人。怎么说呢,就是那段时间相处的久,他又颇合我的心意。大概,就是存有新鲜感吧。新鲜感你能明白吗?就是刚结交一个人,觉得他哪里都好。”
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的李七点点头,问她:“也就是说,你和她刚认识没有太久。”
“嗯。”
李七继续问:“那你为何不去找他呢?”
说道这个,文羡卿长叹一口气,极委屈的说:“我也想啊,他,他不愿见我啊。”
李七听闻,纷飞的思绪又跑偏了,嫌弃道:“你是怎么招惹她了。”
“没有吧。”文羡卿在脑海中细捋,探查某不是自己哪里没注意,遗漏了某些细节?李七也随着她半躺下,在她耳边教育道:“女儿家心思细腻,可能哪里你做了什么却不自知,你总不能一直晾着自己,倒不如快点去找她,解开误会,好好哄一哄她。”
“噗。”文羡卿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这样鸡同鸭讲闲谈许久,她总算知道违和感因何而起了。文羡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接道:“就,可是我不会哄呀。”
操碎了心的李七,“嗯”了好几声,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地替她拿主意,“先送她些她喜欢的,你知道她的爱好吗?不知道啊…女孩子一般都会喜欢胭脂水粉类的吧。若是才学出众,也可以搜寻些诗作棋谱什么的投其所好,或者你准备些新奇的小物件。实在不行,你总归先见了她再说,好言好语可别像跟我们相处一般大大咧咧的。”
“哎。”文羡卿认真记下,听他说完,捣了捣他的胳膊。李七以为她有事求教,凑了过去,却听她附在耳边打趣:“你这样有经验,谁呀?”
本就是在他的神情中,察觉出端倪的文羡卿,只是八卦地随口一问,没想到果真被她说中了。她见李七还未开口,脸却先红了一大片。
“快说快说。”文羡卿催促着要听他的事。李七犹豫两下,低声说:“也没有什么。”
文羡卿不乐意了,轻哼一声道:“我都说我的事了,你就分享一下,说不定我也能帮你拿个主意呢。”
李七只是微笑,神情却安静下来,声音远而清亮地开口:“大约是帮不上了。我和他…幼时相识,在一个书院里求学,我自由失了父母,他是除了师长外,待我最好的人。”
既如此,文羡卿问:“为何帮不上?”
李七很扯了个难看的笑容,却想在文羡卿面前表现出洒脱的姿态,却让文羡卿看得一阵心疼。李七告诉她:“我离开齐国时,他的婚事将近,此刻应该喜结连理了吧。我与他今世缘浅,再无可能了。”
没想到牵扯出这么一桩伤心事,文羡卿恨自己怎么就没看出他情绪不对。其实文羡卿一心只想着李七年级尚小,应当只是春心萌动时,哪曾想这古人早婚早育的传统如此优良。她讪讪笑了两声,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那我们就不提她了,既然咱们都换了一个地方,那就把先前的事都忘了,重新来过。”
李七问:“你不打算回周国找她了?”
“啊。”
文羡卿贫瘠的大脑转了两圈,才跟上他的脑回路。她摇头,一指背后,“不啊,他在齐国。”
李七大惊:“可你不是刚到齐国吗?”
文羡卿站起身,拉着他往回走,不好意思地冲他眨眨眼睛,骄傲道:“这不是我魅力大嘛。”
李七怀疑地看着她,几次欲与她争辩,想让她正确的认识自己,顺便套出那个人的身份。文羡卿东拉西扯地与他打太极,看着他终于将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悄悄松了口气。
过了许久,李七忽然问了一句:“你是如何确认,那份感觉只是你所谓的新鲜感?”
间隔多时的发问,文羡卿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起来。她疑问地看向李七,却发觉他只是恍惚地,似那个问题,不是在问她,而是在自问。
文羡卿又如何能确定呢?人和人的关系总是千奇百怪的,也许她只是为他们虚无缥缈的未来找个借口,亦或者只是为了让自己不会显得太过狼狈。
李七以为她没有听明白,见她迟迟没有回答,又换了个说法:“是因为你觉得,刚结交的人,能产生共鸣,但因为不相熟,所以把他归为所谓的新鲜感?”
“也不是吧。”文羡卿看了一眼他,反问道:“你看我和你,就不会产生让人错乱的感觉。所以我对他有这种想法,是因人而异,而不是我就是这样对待别人的。难不成,你觉得我两是那种新鲜感,然后可以继续发展?”
那一瞬间,李七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几次张了张口,只挤出一句:“我大概懂了。”可自己又陷入了纠结中,他无力地试图地反驳:“我二人怎么可能会有感觉呢?”
这点文羡卿承认,毕竟,她从第一眼见他,就将他当一个小奶狗弟弟一样看待,这十几岁的小孩子,她可没有一点罪恶的想法。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那个人是在她心里有可能的吧。
李七依旧身陷其中,理所当然地又加一句:“我两都是男子啊。”
忘了自己人设的文羡卿尴尬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行吧,看来年龄不是问题。
“你这怎么才回来,就要喝酒?你这酒从哪来的?”
在外闲逛的一整天的两人,刚回祁家,李七还没说要回去休息,就被她拉到亭子里,然后见她不知从哪里,迅速摸出一坛酒来。
文羡卿打开酒封,沉淀的酒香立刻溢满整个花园。文羡卿取来两只小盅,一杯一杯添好,递给李七,而后跃跃欲试捧起自己的酒杯,咂了一口。
“啧,夜还那么长,莫要虚度了光阴。此刻明月美酒正好,还不乘机醉一场。不过,这里的酒似乎度数并不高啊。”文羡卿喝了一口,在嘴里品了品,没尝出什么味来,又灌了一大口。
见她这般牛吞海饮,李七连忙制止她:“可别小瞧了齐国的酒,说不定过会你就醉了。”
文羡卿没怎么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又品咂了几盅,撑着脑袋呆呆地盯着院中某处。李七知晓她此刻起了些醉意,意识尚且清醒,笑着将还剩下大半的酒壶挪到了自己这边。还未给自己添满,就听文羡卿忽然发问:“李七,你可知王钓誉这个人?”
听她絮絮说了小半夜,李七依旧耐心地想了一下,确认自己果真对这个人没印象,才告诉她:“我不认识。”
文羡卿听了,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还是继续看着那虚空的一点。
“你们倒是在这里悠闲起来了。”
不远处传来祁唯的笑声,李七刚准备站起来,就被祁唯摆手制止了:“坐下随意些,我刚回来,听管家说你们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今日玩得如何?”
祁唯走近,还没察觉文羡卿醉了酒,就被正钻牛角尖的文羡卿拉了衣袖,“祁大哥,你可知王钓誉这个人?”
谁知祁唯真的听过这个人,他说:“听过,怎么了?”
闻言,二人齐齐抬头向他看去。李七是被文羡卿的提问引起了好奇,而文羡卿,则是继续拉着他央求道:“祁大哥你与我讲讲他呗。”
祁唯不明白为何突然问道这么一个人,他问文羡卿:“你认识这个人吗?”
还清醒着的文羡卿,本就打算一直帮着隐瞒他的行踪,听了祁唯的发问,立刻摇头:“不知道,就是在路上听过他的名字,有些好奇。祁大哥你知道这个人的事吗?”
“他其实名气不盛,也不过是江湖中资质平平的新起之秀。”祁唯随他二人坐下,将他所知晓的全都说了出来:“真正大有名气的,是与他姓名相仿,却早已退出江湖,人称夜雨飞刀的王沽名。当年他手持一柄周身布满羽纹的五寸飞刀,初出江湖,就将整个武林搅了个天翻地覆。今日颠了华山论剑的比试,明日又转投魔教,不出几日又说自己是助清围剿的卧底,转眼又将同盟全困锁在山底中。左右言行不一,终日没个正经话。后来,这江湖中人才反应过来,三教九流皆被这沽名钓誉之徒结结实实戏耍了一番。以至于隐退数载后,武林中出现了作案手法极其相似的王钓誉,各界人士依旧惶惶不安,纷纷揣测莫不是那人过惯了安稳日子,想要重新出山?亦或者是同派所为?更有甚者说那是亲兄弟齐上阵。幸好,众人发现此人只是同持一柄飞刀,行事作风与王沽名大相径庭,才使得剑拔弩张的江湖又平复了一场未起的血雨腥风,顺道也忘了他描头画角的事。”
原这人的名字有这番故事,记得他的神情,似乎是与那王沽名认识的,难不成是真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文羡卿酒意上头,精神也有些恍惚。她努力从混沌中抽出几分清明,在祁唯娓娓道来的叙事中,将他的故事,与那记忆中的人合在一个画面里。画面里的人依旧带着那碍眼的面具,本该也像王沽名那般桀骜不羁,他应该像所有小说男主一般,穿一身白衣,在江湖中扬名四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文羡卿嘴角挂着笑,渐渐歪了脑袋。
还在一边,给那听得兴起的李七滔滔不绝地说着江湖之事的祁唯,终于发现了文羡卿的不正常。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歪倒的文羡卿,仔细一看,大吃一惊,问脸颊也染了红晕,却一直乖巧双手交叉,坐得笔直的李七:“你们喝酒了?”
李七迟钝了半晌,才追住他的视线,呆呆地“嗯”了一声。于此同时,被突然架住的文羡卿一下子惊醒,忽得挣脱他的胳膊,“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祁唯,保持着双手前伸的动作,一动不动地仰头看她。
然而文羡卿没有动,李七却“啪”地一声面朝下拍在了桌子上。
祁唯看向桌子,看到了那还剩了一半的酒壶,方才已燃到喉间的怒火登时浇了下去,深绝无奈地对他们说:“不能喝就别喝,区区半壶酒,也能把你们二人醉成这样。”
祁唯站起来,喊来一个路过的小厮,将李七扶了回去。他转头对文羡卿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找一个丫鬟来。”
喝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文羡卿,听了他的话,居然还能做出反应!她摆摆手,制止了祁唯。
祁唯不解,以为她还没有太醉,抱着试探的想法问:“文妹妹?你可还好?”
文羡卿还是摆手。
这下,祁唯彻底明白,她是真的醉了。他徒劳地开口,试图告诉眼前这个看似清明,实则烂醉的人:“我不方便将你送回去,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找人过来。”
似乎听懂他的话的文羡卿,看了他一眼。
祁唯:?
下一刻,文羡卿又冲他摆了摆手,一脚迈了出去。
以为她要自己回去的祁唯,跟在她身后,看她歪七扭八地沿着那条直线,竭力凭借自己试图走回去,无奈地失了笑。可见她脚步虽虚浮,还是能走的,又不愿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着,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这条不长的路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祁唯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扩建了家宅。文羡卿走到门口,却忽然不动了。
“怎么了?”祁唯在她身后问道。他探头看了眼眼前的门,似乎没什么问题。文羡卿忽然转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祁唯不解,试图劝她:“你先回去,我见你回去就好。”
文羡卿还是不动,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月门。
这下祁唯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迟疑道:“那…我先离开,你自己可以回去吗?”
喝得烂醉的文羡卿哪里能回答他,只是听到有人说话,机械性地摆手。祁唯没了办法,只好道:“那我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至于你一个女儿家喝成这样……”祁唯看了一眼眼神呆滞地文羡卿,放弃了现在教育她的想法,“明日我再好好说你。”
文羡卿非得站在门口,见祁唯一步三回头,毫不放心地离开,这才转身,看向了自己紧闭的大门。
风卷落叶,云疏星稀,文羡卿却站住了,也不推门,也不挪步,就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前方,和门较起劲来了。
等了一会,又一会。文羡卿还没动,身后残月下,忽得从围墙边,翻出一个人来。
信璨轻手轻脚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感慨道:“我看了你好久,果真是喝醉了啊。”
听到他说话,文羡卿咬着嘴唇,极其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熟料这不解风情的人,继续絮絮评价:“啧,这祁家守卫也太松懈了,不过好在这里也不会出什么事。”
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的文羡卿歪了脑袋。信璨继续说:“你能走吗?我是来帮你开门的,你的屋子我不便进。门,这个,你还能认出来吗?居然喝得这么醉。”
喝得人事不知的文羡卿,就在原地睁着眼睛瞪着他。信璨也有些无措,明明把门推开了,这个人似乎还是不知道怎么回去。
他搓着下巴,苦思冥想该怎么把她弄回去,要不然陪她在外面站一夜?好像也不是不行……
哪里还有清醒的文羡卿,越站越觉得眼前这半个面具,晃啊晃,眼花缭乱地越转越多。她眨了下眼睛,还没吼出一句“别晃了”,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直直地载了下去。
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的信璨,目瞪口呆地看着歪在他怀里的文羡卿,几乎是在她倒下的同时“唰”地一下举起了双手。
信璨:!!!
男女授受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