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BY先生

20、Chapter 20

　　浴室灯亮着，覃皓在里面洗澡。

　　林野晖如一头暴躁的雄狮在覃皓房间来回踱步，医学生的直觉告诉他覃皓的状态分明不对劲，可是覃皓不让他碰！不让他检查！甚至也不告诉他原因！
　　即便如此，林野晖还是大致猜到了原因。
　　从进他房间的那一刻起，覃皓就在哀求让他开灯，前前后后说了不下三次，是他，明知道覃皓怕黑，却还要折腾覃皓。

　　林野晖的烦躁不为别的，为的是方才畜生行径的自己。

　　冷静下来思考，林野晖发现覃皓的表现已经远超出幼时对黑暗的害怕，甚至已经达到了恐惧的程度，只不过覃皓一向能忍，也一向纵容林野晖，才让他……有恃无恐地作弄覃皓。
　　林野晖再次挥拳揍向自己，这次打在左脸上，和右脸一个拳头印交相辉映。

　　浴室水声停了。
　　过了会儿，覃皓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房间里的不速之客，“阿晖，你怎么来了？你脸怎么了？”
　　“我这个不重要。”林野晖起身摆摆手，走到覃皓身边，接过覃皓的毛巾给他擦头。
　　覃皓制止了他，“我自己来。”说罢从林野晖手里拿走毛巾。

　　林野晖握了握拳，转身亦步亦趋跟在覃皓身后，“小月亮，你这是黑暗恐惧症，我认识一个学长，专攻……”
　　“阿晖。”覃皓回头，黑白分明的眼眸已经看不出先前的失神与难堪，又因洗过澡，肌肤白里透粉，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颊畔，眸光水润且柔软。
　　再强势的人也无法在这样的注视下保持强硬，起码林野晖不行。

　　林野晖态度软和下来，“覃皓，你听我的，好吗？”
　　覃皓笑了笑，端的是出水芙蓉，清尘卓绝。

　　林野晖让这笑容晃花了眼。

　　紧接着就被覃皓从刚打开的门缝里推了出去，与此同时，还一字一顿回答道：
　　“不、好。”

　　关上门，覃皓靠在门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些年，他怕黑的毛病愈发严重，严重到闭上眼准备睡觉，黑暗袭来的瞬间，足以引起灵魂战栗的恐惧袭向覃皓每一根神经，他的大脑经常不由自主地陷进一段从未见过却无比真实的画面——母亲温庭风跳楼的画面。
　　很奇怪，明明那段血色的记忆是他不曾经历的，当它闪现在脑海，却那么清晰，清晰到覃皓甚至能够“看见”母亲眼中的绝望。

　　每到这时，覃皓都会猝然睁眼，急促喘息着寻找光源，仿若不能离开光与热的飞蛾，汲汲营营一生，永远追求光明、灼热，哪怕触之即死也在所不惜。

　　可是当覃皓平静下来，回想起方寸大乱的自己，覃皓又无比痛恨这般的自己。

　　——母亲的在天之灵尚不瞑目，逼死母亲的覃谭生一家凭什么还能苟活于世？

　　泥淖般的滔天恨意往往会在这时浮现，狞笑着吞没覃皓。
　　什么光啊、热的，统统挤出脑海，覃皓坐于光下，只觉黑暗无边。

　　这才是他怕黑的本质。
　　如此阴暗、见不得光。
　　又怎好意思在林野晖面前展露？

　　阿晖啊，当一轮没有阴霾的太阳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