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失忆谁不会》子时未眠

82、斗嘴

　　箫荔在平远侯府做客的同时，她的霞光殿也迎来一位客人。

　　按理说主人不在，霞光殿完全可以闭门谢客，但是那位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驸马爷，听到来人自报家门，便大手一挥，命人将客人迎进来。

　　来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迫不及待砸向地上，待那人走得近了，暴雨的节奏却变得缓慢、迟疑，仿佛下错了地方。

　　堇澄并不着急，依然半躺在院子里的软榻上，直到一抹红色的衣摆闯入眼角，才翻身站起来。

　　“早，嘉木君，”堇澄以半个主人的姿态，正好挡在路中间，不让来人更进一步。

　　嘉木嘴角牵出一个笑容：“早，堇澄君。”

　　暖阳当空，院子里的气温极为适宜，领路的小宫女却凭白打了个哆嗦，她好奇地看了眼，两个姿容极为出色的男子站在一起，本该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却没来由的让人觉得气温极低，如坠冰窟。

　　“你先下去，本驸马会招待好客人。”堇澄道。

　　小宫女如获大赦般逃了。没了旁人，嘉木不再寒暄，“嘉木有要事求见殿下，请堇澄君勿要阻拦。”

　　“殿下外出访友，本君与殿下夫妻一体，魔君或是有什么急事，说与本君，也是一样的。”

　　没了旁人，堇澄也不再掩盖对彼此称呼，说到夫妻二字时，刻意咬得重了些。

　　猩红的血丝爬上嘉木眼球，夫妻这两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锥子扎进他的指甲，痛感从指尖钻到心脏，在心口不停搅动，他不得不握紧拳头才能保持脸上的微笑。

　　“堇澄神君已经知道她是谁，阻拦我与她见面，有意义吗？”

　　“看来魔君不相信本君的话？来者是客，既然魔君一定要找殿下，不妨在此悉心等候。”

　　堇澄说完，又移回软塌上，只在刚刚站立之处留下一道无形的威压，不让红衣魔君越雷池一步。

　　笑话，老魔君都不是他的对手，小魔君还想造次？

　　嘉木在修为上与堇澄不可同日耳语，无法突破禁制，只得挺直了后背站在原处，既不多言，也不离开。

　　半个时辰过去，院中的红色身影依旧背脊挺直。堇澄手撑在耳后，侧着身悠然道：“魔君昨日刚受了惊吓，今日看着面色倒是不错。站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懈怠？”

　　“昨日未见堇澄神君出什么力，今日却精神不振，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榻上那副慵懒的身躯，嘉木同样看不惯，这样的人，怎会是昔日横扫魔族千军的战神？

　　“魔君不懂，做驸马呢，最重要的就是讨殿下开心，本驸马昨夜侍奉殿下，操劳过度，殿□□恤我，才让我留在宫里养神。”堇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假寐，只剩嘴角的弧度泄露了他的心情。

　　“堇澄，你别高兴得太早……”嘉木目眦尽裂，往日温和的面具碎了一地。

　　霞光殿真正的主人回来时，见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即刻楞在原地。

　　“你们在……吵架吗？”萧荔觉得很滑稽，这两个人，难道竟是话痨？

　　堇澄发现她回来，马上甩下对手，贴到她身边，“殿下，和时将军谈得如何，可有与有猎场有关的线索？”

　　“没有线索，”箫荔使个眼色，“他怎么来了？”

　　嘉木恍了一下神，也迎上来，“殿下，在下是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还有几句话想单独与您说。”

　　“单独？”
　　箫荔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朝堇澄看去，只见堇澄轻微点了一下头。迟疑片刻，她答应了，想来嘉木也不敢做什么出格举动，会会他无妨。

　　将不速之客领入会客的正殿，萧荔退后几步，防备地拉开距离。
　　或许是受堇澄影响，她从丹赭花里脱离出来后，总觉得她和念胭不是同一个人。虽然目睹了前世的过往，知晓念胭对嘉木的恋慕，她却无法生出哪怕一丝亲近。

　　隔着几步远，对面之人目光如炬，像是穿透她看另一个人，惹得她有些不快，沉下脸道：“救命之恩这等荒唐的话就不必提了，魔君有话直说，为何要来我大岳？”

　　“念念。”嘉木舌尖抵着牙齿，念得百转千回。

　　“念什么念！”萧荔忽地打断，心里泛起一股酸气，用力咽了好几下口水，才将那股恶心压下去。
　　在梦里没见嘉木唤念胭这般亲切，人死了却矫情起来，做给谁看。

　　殿里一时静下来，只剩炉里燃烧的香料，发出劈劈啪啪的轻响。

　　嘉木紧绷着下颌线，沉默了好一会儿，改口道：“殿下，双双还好吗？”

　　提起双双，箫荔态度好转些，“双双过得挺好，你若想见双双，我召唤它来见你一面。”

　　“不必了，”嘉木脸上紧绷的线条变得柔和，如同带了张新的面具，“双双的主人不是我，我不过代为照顾一段时间，现在物归原主，也算是圆满。”

　　萧荔微微一滞，难道双双是念胭的灵宠？梦里还没见到。
　　“魔君还有事吗？”

　　“陛下已为殿下择了良辰吉日开府，请殿下早做准备。嘉木告辞。”
　　红衣魔君离去，留下个萧萧索索的背影，隔着香炉里飘出的白烟，看着愈发模糊。

　　“搬不搬家，与他何干？”萧荔喃喃。

　　“殿下。”
　　一个铿锵有力的女声打破殿内的寂静。萧荔抬眼看去，思巧端着茶点走进来，“殿下还未用膳吧？这是驸马命奴婢拿来的。殿下，驸马今夜还来吗？”

　　箫荔拿糕的手顿住，如果猎场的魔植与念胭有关，她早些做完记忆之梦，或许能早些找出线索。桌上刚好有纸，她放下糕，折了只小鸟送出去。

　　看到熟悉的一幕，思巧两眼放光，“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夜幕降临，星月皆隐在乌云之后，黑暗像海浪拍击沙滩一样，层层压下来，如此浓郁的夜色却盖不住霞光殿里烛光点点。

　　大宫女思巧得知驸马将再次留宿，决定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在内殿燃上熏香，在帐幔洒上蜜露，可是等到亥时，眼皮子都快搭上了，驸马还没出现。思巧撅着嘴抱怨：“这都什么时辰了，驸马怎么能让殿下久等？”

　　“思巧你先下去休息。”箫荔先把人支走。

　　思巧刚走，房里出现一道幽蓝色的火焰，堇澄从火光中走出来。

　　“为何要隐身？”萧荔摸不准这头大狼葫芦里卖什么药。

　　堇澄闪上床，压倒箫荔，“原来夫人希望本君敲锣打鼓地来？”

　　“算了，快睡吧。”箫荔别过头去，不想再与他说话，再说下去要被他气死。

　　“睡吧，今晚做个了结。”堇澄没变成雪狼，从后面环住箫荔。

　　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后背传来，这样的姿势让箫荔很有安全感，她在贴他的胸膛，找了个舒服姿势，睡着了。

　　再睁眼时，进入到梦里的世界。身边的那个人还在，箫荔与他相视一笑。

　　念胭已经成了圣女，她从嘉木那里搬出来，有了自己的宫殿。在她的加持下，嘉木逐渐成为魔族不可小觑的力量，风头可与大皇子分庭抗礼。

　　只要不外出执行任务，念胭就常常往嘉木这边跑。嘉木喜欢花草，她就为他寻回奇花异草，亲自打理照顾。她本就是魔族圣花所化，能与草木通灵，所以园子里的植物在她照顾下愈发葱郁，比大火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念胭的花草匠手艺并未引起旁人注意，只道是同类相亲。

　　箫荔旁观者清，又与念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快看出些不同寻常。
　　“念胭身为丹赭圣花，不仅自己能吸收天地之魔气，还能将魔气引到普通植物之上，所以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才长得格外好？”

　　“夫人聪慧，”堇澄夸道，“丹赭圣花与玄英神树一样，不仅能吸天地之气，还能将其转移出去。”他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发现异常的，除了他们，还有魔后。魔后出身世家大族，根基深厚，定是依着家族势力查出些什么，她后来不仅不反对嘉木侍弄园子，还亲自送来不少花草请念胭培育。

　　无一例外的，这些花草都是能结出果实的品种。每次结出果实，魔后都会派人来收走，美名其曰念胭种出的果子格外鲜甜多汁。

　　念胭浑然不觉其中有什么阴谋，在她眼里，只要嘉木过得开心，她就开心，只要嘉木在意的，她就在意。

　　“魔后收走这些果实，想做什么？那老太婆一个人能吃多少，肯定不止这么简单，”箫荔问道。
　　在念胭的记忆里，只能看到念胭所见所感，无法得知魔后做了什么，所以该向几万岁的神君求教时，她还是很虚心的。

　　“无论修仙修魔，突破修为时，有丹药助阵可事半功倍。魔族不善炼丹，本君猜测，魔后是想用这些有自带魔气的果实炼丹。”

　　“这好像也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行径，你们神仙不也会种些灵草灵药什么的吗？”

　　“欲望无休无止，当一件东西变得轻易可得，只会使人越来越贪婪。”

　　不愧是有经验的神仙，后来发生的事被堇澄猜中十之八九。

　　魔后嫌用果实炼丹速度慢，损耗大，明示念胭，培育魔气精纯、能直接食用的魔果。

　　送到念胭手中的最新育苗，便是灯笼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