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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巧舌如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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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这种东西,在堇澄眼里是被归为麻烦的一类东西,对付一切麻烦,他采取的手段便是从根本上视若无睹。久而久之,战神的冷酷和他的剑术一样声名远扬。
可是面对这颗一开始被他当成麻烦的小荔枝,堇澄却总是打破自己的原则,到最后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还搭得心甘情愿、食髓知味。
他紧了紧怀中之人,从一百六十年前那场那次魔界之行缓缓讲起。
“你应该听说过,本君在扶幽山住了三万年从不外出,除了一百六十年那次……”
关于这个故事的大部分内容,箫荔已经从不同人的口中知道了,所以她不懂堇澄为何要提起,直到听到一个词。
“裂痕?”
萧荔惊诧之下猛抬起头,她从来没听说过,堇澄的魂魄上竟有裂痕?
仙族战神魂魄有损,这可不是件小事,却被隐瞒得滴水不漏,想必是没几个人知道。几次见堇澄出剑都气势如虹,想来魂魄上的伤对他影响不大,可萧荔还是有些担忧。
感觉出怀中之人态度软化,堇澄趁势卖惨:“念胭由丹赭化形,乃是应天地之气运而生,灰飞烟灭虽是她自己的选择,但与本君也有些因果,所以天道对本君降下责罚,在神魂上留下这道久久不能愈合的裂痕。”
“这道裂痕,如今还在吗?”
“广成真人建议本君去凡世走上一遭,沾染红尘浊气,体味人生八苦,说不定能治好魂上这伤。只是本君下凡,势必给有心人留下可乘之机,此事便一直拖下来。直到本君为了救你进入若虚幻境。”
裂痕和幻境有何干系?
当箫荔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时,才惊觉她和堇澄靠得太紧,闻着堇澄身上熟悉的冷香,她已然忘了刚开始的挣扎抗拒。
她忙把堇澄推开,强行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不要扯这些有的没的,说重点。”
怀里陡然一空,让堇澄有些失落和空虚,但他没有继续纠缠,正色道:“本君一进入幻境就打算带你出来。却忽然感到魂魄上的裂痕在自行修复。”
“这是什么理?”箫荔茫然。
这实在不能怪她,她毕竟只是个活了几十年的凡人,再怎么用功,也比不上眼前这个活了几万岁的“老神仙”懂得多。
终于说到关键的地方,堇澄绞尽脑汁,找了一套合理的说辞,想让他的理由听起来更合理些。
“或许是因为幻境浊气重,是个适合修复裂痕的地方,又因幻境中时间流逝与外界相比不过弹指间,所以本君决定留下来。”
“再者,本君听闻你在扶幽山几十年一直难有建树,留在幻境于你也是个历练的好机会。既然是一石二鸟的好事,本君想着养伤的同时能对你看护一二,也算对你师父有个交代。勘破心魔需得靠你自己,本君若不隐瞒身份,你怎能有所突破?”
被提起过去的黑历史,箫荔有点难堪,拉长了脸道:“这么说,你骗我是出于好心了?”
房里一时无声无息,仿佛是被结界隔绝了声音。
眼看情势急转直下,堇澄忙改口道:“没想到本君会越陷越深,从记挂你的安危伴你左右,到做了那只有保护法阵的玉筒给你,再到不想看你被别人欺负,直到最后,真心动了与你成亲的念头。”
“你……”箫荔语塞。
耳尖传来炙热的灼烧感,让她有些气恼,这本该是一场声色俱厉的质问,却被堇澄巧舌如簧,扭转成了告白的情话。
其实抡起始末,她觉得也不能全怪堇澄,要不是她自己在后山乱跑,要不是她也记忆错乱了一阵子,也不会闹出后面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怎么办?她好像快要被堇澄说动了。
平心而论,在进入幻境之前,她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弟子,同在扶幽山生活,和堇澄根本没有交集。堇澄那时愿意去救她,十之八九还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对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后来产生感情姑且不论,要求对方一开始就掏心掏肺,是不是有点过于较真了?她现在发脾气,不正是知道堇澄心里有她,才仗着堇澄的偏爱有恃无恐。
堇澄不在意她的凡人身份,也不在意她是魔族圣女转世,她又何必揪着心结放不开呢?做人总要向前看。
“你没有别的事瞒我了吧?”萧荔最后确认一句,只要没有,她打算就此揭过。
堇澄觉得自己快要成功时,却听箫荔问了这么一句。那么玉筒能听到萧荔所思所想,这事要不要说?
经过一番权衡,堇澄决定老实交代,毕竟他当初也是为了箫荔安全所想。何况同样的苦头不能吃两次,现在说清楚,免得以后麻烦。
“送你的那只玉筒上,本君除了镌刻上保护法阵,还能通过玉筒感知你的方位。”
“仅此而已?”箫荔预感不太好,总觉得不不止这样。
堇澄顿了顿,换了一种隐晦的说法:“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去追捕赫连焘,本君与你分别时,曾说过一句话。”
“只要叫你的名字,你就能听到?”萧荔想起来了。
堇澄艰难地点头,“那时只是临时开启玉筒上这个法门,本君没想到离开幻境后会真的失忆,与玉筒的连接也断了。直到剑道课上弄坏了你的揽月,本君为你擦泪时,这个法门才再次打开。”
经过一番细品,萧荔如醍醐灌顶,霎时间头皮发麻,仿佛有千只蚂蚁在爬,又像是被人浇下一盆冷水来,从脚底向上透着寒气。
“所以在那以后,只要我想到你的名字,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一直到我昨日从识海中取出玉筒?”
难怪!难怪堇澄像是她肚里的蛔虫,她想什么他都知道。回到起来,许多原本解释不通的地方都有了答案。
天哪,堇澄早就通过玉筒得知她在想什么,那岂不是她骂他的每一句话,想他的每一句思念,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对了,剑道课那天她怎么骂他来着,堇澄神君这个大混蛋?
都被他听到了吧?骂得一点也没错,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神仙吗?
“神君累了,先回房休息吧。”箫荔现在不想看到这个人,冷着脸打开殿门。
黄昏的晚霞已经褪去,门外的夜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浓郁。不知天上的夜神今夜布的是什么星,可惜夜空再美,却少了两个有兴致的观星人。
那只见证一切的玉筒又被堇澄拿出来,硬塞到箫荔手里,“本君已经关上这道法门。今后这只玉筒只有保护的法阵。不管你怎么生本君的气,都把它收好。”
清隽的神君说完以后,踏着夜色离去,只留下一个失去光华的萧索背影,趁得夜色更加黯然了。
玉筒入手,箫荔握着掌心的坚硬发起呆来,那道隔绝声音和感知的结界逐渐淡化消失,就像她心里那道墙一样。
“殿下。”
一个声音将箫荔的怔愣打断。
“是思巧啊。”
箫荔一个负手将玉筒藏在身后,只是那玉筒太大,拿着手上并不方便。她轻叹了一声,最后还是心软了,将玉筒又放回识海。
思巧穿过殿门,来向大岳传说中的长公主回话:“殿下,都安排妥当了。”
“你有话想问本殿?”箫荔问道。
“奴婢不敢。”思巧纵使是有千般疑问,也不敢质疑眼前这位看起来深不可测的长公主。
箫荔笑了笑,“本殿做过一个梦,本殿的大宫女就叫思巧。没想到梦境成真,真有一个思巧在霞光殿。看来,美梦成真也不无可能,思巧,本殿累了,今日要早些就寝。”
“是。奴婢这就准备。”思巧应道。她听不懂梦是什么,但只要殿下说的,她照做就好。
思巧手脚利索,尽管是第一次服侍萧荔,却将一切安排得极为妥当。
舒舒服服泡澡之后,箫荔躺在大床上,层层帐幔将她暂时困在一这一小块天地中。她以为自己会失眠,却很快在熟悉的床上陷入深睡。
被包裹在柔软又温暖的锦被之中,她想忘了烦恼,忽然一阵清凉将她从头到脚贯穿。
搞什么鬼?
箫荔想骂人,强睁开眼,发现是有人在给她浇水。原来自己又变成念胭化形前的状态——丹赭花。
只是这次与前几次不同,她现在不能按自己的意志操控感知。
箫荔立刻意识到,上次做梦的结尾,她能感同身受念胭的情绪。那就是说,她现在看到的、感觉到得到,都是念胭曾经经历的一切。
这样也好,免得操心,前世的记忆她慢慢看着就好。
想到这里,箫荔有些好笑,她什么时候变得和堇澄一样怕麻烦了,真是近墨者黑呀。
头顶上如下雨一般的浇水动作停了,萧荔透过念胭的视线转向浇水之人,念胭心里很高兴。
可箫荔却笑不出来。因为拿着水壶的那个人,正是被她视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阴魂不散的——魔君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