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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难以启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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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澄颔首,默认了。
原来他全都忘了。萧荔的视线茫然地穿过堇澄,投到屋外从九天凌空而下的瀑布上,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难过。这样也好,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怎么,你也不记得?”堇澄问。他见萧荔迟迟不语,心里自动给出了解释。因为没理由离开幻境后他全忘了,这个凡人小弟子却还记得。
萧荔脑子有些空白,闻声先是地将视线收回,在堇澄脸上停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堇澄说了什么,堇澄当她也全忘了?罢了罢了,如此这般更好,她也不用再纠结怎么回答,顺着堇澄的话说就是。
箫荔尽量表现得真实一些,回答中带着些许怯声怯气:“弟子隐约只记得最后幻境崩塌的可怕景象,其他都记不大清了。”
明明是堇澄自己下的结论,真听到箫荔说不记得,堇澄还是有些失望。对他这样的神仙来说,记忆有失代表着神魂或者灵力受损,可他的神魂修复得反倒比之前更好,破开幻境时可能耗费了些灵力,但却不至于有这么大影响。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堇澄盯着萧荔,勉力压下心中那股奇怪。既然他已经把容昭这徒儿平安捞回来,容昭也顺利出关,接下来的事和他再没干系。暖阳正好,不如回去晒晒太阳打个盹。
“本君也需闭关几日,无事莫要来打扰。”堇澄负着手翩然而去,水幕自动打开将他放出去。
容昭隔着水幕看到堇澄模糊的影子走远,轻摇手中羽扇,屋顶上又一股带着灵气的水流倾斜而下,将靠近瀑布的这面凌空罩住。至此议事堂彻底与外界隔绝,仅有容昭与箫荔两人。
容昭摇着羽扇,面容平静,缓缓道:“荔儿,堇澄已经走了,现在只剩我们师徒二人在此,你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还有什么话想告诉为师吗?”
容昭身为一山之主,对若虚幻境的了解比堇澄透彻得多,在幻境中历练的确会消耗巨大心力,但幻境由箫荔的心魔所生,就算堇澄记忆有失,箫荔也绝对不会忘。所以,箫荔刚才说谎了。
心魔是每个人最难以启齿的弱点,箫荔不想说,容昭完全可以理解,但堇澄身为战神,状态事关三界平衡,容昭不得不多问两句。
萧荔听了,顿时无地自容,容昭不仅仅是她的师傅,更是对她有再造之恩,她对师傅应该有着全然的信任,只是她刚才一时乱了阵脚,才会说谎。
箫荔低下头瓮声瓮气道:“师傅……徒儿什么都瞒不过你。”
容昭示意箫荔不必紧张:“荔儿,幻境由你心魔所生,其中必有诸多你不愿启齿之处,你尽可以讲你愿意讲的。”
萧荔知道,幻境中发生的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比如她在幻境中修了魔道,还有堇澄的种种奇怪表现。但有些事情却可以选择不说,比如堇澄最后成了她的驸马。
她一番深思熟虑后,捡了重要的说:“师傅,徒儿在幻境中回到凡界大岳皇都,却并不知那是幻境,以为是掉进了传送阵法才回到大岳。堇澄神君在那里化身大祭司,而魏泽沅,也就是那只小狼妖成了他的义子。徒儿在皇都见到堇澄神君时也非常意外,但堇澄神君似乎并不认得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仙族战神。”
容昭摩挲着手中的扇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终于有些不安:“你是说堇澄从进入幻境开始就失忆了?”
若是堇澄不止一次失忆,事情可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萧荔点点头,期期艾艾地说:“不仅如此,他的行为还有许多奇怪的地方,比如畏寒,还有……不喜动,可能均是失忆所致。”
听了这句,容昭眉头刚染上的那一点点凝重顿时散了。畏寒、不喜动?不就是怕冷人又懒么!这哪是失忆造成,而是在幻境中原形毕露啊,堇澄的的确确就是一个这么又懒又怕麻烦的人,只是他在人前惯来冷傲,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容昭用扇面掩住口鼻,忍住笑意:“这……倒不一定是失忆所致。堇澄本就不是你们以为的风光霁月、品味高洁。荔儿,他在幻境里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啊?”萧荔一时没明白师傅什么意义,转念一想,堇澄是以战止杀的战神,自然不是那种文质彬彬、仙气缥缈的神仙。若要说起麻烦,好像她给堇澄添的麻烦更多。
萧荔更加心虚地说:“堇澄神君他……麻烦倒是不至于。但是他在幻境中修为全无,术法剑法都忘得干干净净,徒儿有些担忧。”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容昭看着手中羽扇,想起堇澄的照雪剑,不禁叹道:“世间最锋利的一把剑不是堇澄的照雪剑,而是堇澄本尊。即便他这把锋利的剑暂时藏于我们扶幽山,也难掩其本身的锋芒。堇澄的安危事关三界平衡,荔儿,堇澄记忆有失的事情千万不能传出去。”
“徒儿明白,”说完堇澄,萧荔还有一件更难以启齿的事情:“师傅,还有一事,徒儿在幻境中能自动吸收魔气,误打误撞修了魔道。”
容昭愣了一下,有些惊疑地说:“伸手给为师看看。”
箫荔乖乖伸出手。容昭搭着脉,大为不解:“荔儿,为师在你出生时曾探过你的根骨,你是个凡人,比不得那些生来仙胎之人,也并非适合修魔道之人,为师只盼你在扶幽山过得自在惬意。你怎会突然变成魔修体质?”
箫荔十分紧张,喟叹道:“师傅,你要将我逐出师门吗?”
容昭放下箫荔的手,奇怪地反问:“为何要将你逐出师门,修道只是修炼方法不同罢了,只要你心有善念,修仙还是修魔,这些都不打紧。你来扶幽山多年,于修仙一途没有进展,原是我疏忽了,早该让你试试别的道法。藏书阁有许多关于魔道的书,你可去取来看看。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堇澄。”
箫荔惊诧地瞪大眼睛:“请教堇澄神君?”
“没错,”容昭非常不客气地说:“你可知,堇澄因打败前任魔君英纵一战成名,而后横扫整个魔界,得封战神。他能打败魔族,除了修为高剑法好,自然是也是因为他对魔族了解足够多,所以你去请教他,那是再合适不过。况且你这次因他受了不少苦,不讨些利息回来,怎配当我徒弟。”
“多谢师傅。”萧荔最担心的地方就在这里,原来师傅和堇澄神君想法一样,修什么道只是道法不同,而善恶在于本心。箫荔终于放下心来。
师徒二人交完底,容昭挥了一下扇子,水幕恢复原状,二人走出议事堂,大弟子路鸿已经在外侯了多时。
路鸿上前半步,低头询问:“师傅吩咐弟子扛回来的少年有快要苏醒的迹象。弟子不知如何处置,特来请示。”
箫荔道了声不好,她把沅沅給忘了。幻境里的事沅沅都知道。且沅沅少年心性,经常口出狂言,要如何才能确保他不会说漏嘴呢?
箫荔正绞尽脑汁,容昭直接拿出一粒丹丸交给路鸿:“什么都不要多问,先把这丹药给那少年服下。”
“不要啊师傅。”萧荔怕容昭给的是什么毒丸,着急要去抢那丹药,却被路鸿先一步接过丹药,小心地拿着走了。
萧荔急忙拉着容昭袖口道,求情道:“师傅,沅沅是个好孩子,我去和他好好说,他一定能守口如瓶。”
“好孩子?那只小狼妖岁数可比你大。”
“师傅!”
容昭眼角涌上一丝笑意,淡定地摇着扇子:“放心,那只是让他忘记幻境的丹药,于身体无碍。你若不放心,可以去看看他。”
“多谢师傅。”萧荔行完礼,追着路鸿的方向去了。
箫荔赶到路鸿的住处,只见路鸿已将药丸子塞进魏泽沅口中。不一会,魏泽沅醒了,先是坐起来,有些迷惘地环顾左右,接着暴跳如雷,气势汹汹地拿出破空刀大叫:“堇澄呢?我和他还没打完他就跑了,叫这个胆小鬼出来!”
路鸿虽然性格沉稳,此时却不免激愤,祭出灵剑与魏泽沅对峙:“堇澄神君的名讳是你能随便提的吗?”
箫荔见状快步上前,挤进两人之间,脸上挤出一副铁憨憨的笑容左右安抚:“误会,都是误会,先放下兵器再说。”
路鸿怕伤到箫荔,戒备着先放下剑。魏泽沅嘀咕着“本少不欺负女子”也放下刀,看到箫荔顿时感到眼熟,怪叫道:“诶,你不是那天偷看我和堇澄打架的女子吗,堇澄这厮以救你为借口遁走,你把他叫出来,我们接着打,这狼心狗肺的负心汉,我要提我娘好好教训他一顿。”
路鸿听了气得又要举起剑,箫荔急忙压下路鸿提剑的胳膊,又说了一遍:“大师兄,别激动,都是误会、误会。”
萧荔紧接着回头数落魏泽沅:“沅沅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你打不打得过堇澄神君心里没点儿数吗?”
魏泽沅被一顿奚落后,竟然没有生气,挠着头疑惑地问:“你叫我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