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兰陵》天瑶

10、第三章 冯小怜7

　　“原以为，我会为了婉儿毫不犹豫地去做任何事。可是，三日前，皇上突然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居然犹豫了。那时我突然明白：我可以为婉儿去死，却不可让你离开我。终究，是我负了她……”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肩头，细语安慰道。
　　她却哭得更加厉害，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多泪水……
　　为何，偏偏在此时？
　　她感觉到男子温热的手抚上自己的面庞，动作轻柔地替自己擦拭了眼泪，低声说道：“小怜，你很固执。你决定的事情，总是很难改变……”
　　她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
　　“看来我得做点儿什么才留得住你……”男子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低头吻向她的双唇。
　　恍然间，她仿若身在梦中……
　　男子轻柔地吻着她，低声祈求——
　　“不要走——”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居然让她心跳如歌。
　　“嗯。”她答应着，深情地回吻眼前这个她八年来苦苦追求的男子。
　　一夜缠绵。
　　那一晚，她看着躺在她身边安然睡着的男子，一夜未眠。
　　——他的面容，皎若月光，细腻的肌肤如玉般光滑，眉似新月，鼻高隆起，嘴角微扬，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
　　“对不起。”她轻声说道，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吻，转身离去。
　　——对不起，我还是走了。
　　你如此待我，我怎能再让你去冒险……
　　她一向便是如此，若有一个人对她好，她必要千百倍回报给那人。人人都以为她冷漠，却不知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跳动如火的心。

　　高长恭只觉得一直沉浸在梦中，刚开始眼前全是冯小怜的身影，然而，渐渐地，却忽然梦到高纬，斛律婉仪，仿佛是中了魔，一直想醒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待他挣扎许久，终于醒了时，却看到身旁已经成空。
　　“阁主，喝了这药，会舒服一点儿……”岫玉手中拿了一小瓶药物，恭敬地递给高长恭，却忍不住偷偷瞄他的脸。
　　——好俊的男子！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阁主卸下面具。
　　“她，对、我、用、药……”他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岫玉手上拿着迷迭香的解药，一字一顿地说道。
　　看见阁主紧紧握着手中的瓶子，立刻就要捏碎，她刚准备劝慰，抬头却迎上一双凌厉的双眼，眼里充满了红丝，竟是要杀人的感觉！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兰陵阁中一向是副阁主冷血无情，手段干净利落，对敌人从不手软，阁主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从不愿与人结怨。二人一刚一柔，才将兰陵阁在三年内发展成中原第一阁，势力遍布全天下。
　　而如今，她居然在阁主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那是对副阁主怎样的感情啊！
　　看着男子如此纠结，她甚至都忍不住心疼。今天早上副阁主离去时，眼睛通红，想必也是哭了许久的。
　　她看着兰陵阁阁主恍惚了片刻，才苦笑道：“走吧，跟我入宫。”
　　她忽然感到脸边掠过一阵风，男子以极快的速度将衣服穿好——甚至于，快得她只看到了他健美的后背在她眼前一晃，便变成一身白衣。
　　看男子已经踏出房门，她立刻拾起了地上的面具，追了上去递给他。
　　“不用了，如今，戴不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听到男子如此说道。
　　“可是，皇上已经知道了……”她低声说道。
　　——阁主的那个秘密，不久前穆舍利已经告诉皇上了。
　　高纬已经知道他为何戴着面具了么？高长恭忍不住苦笑，接过岫玉手中的面具——
　　为了保护冯小怜的安危，他必须再把自己藏入面具中了！若是再让高纬知道了自己喜欢冯小怜，他不知会怎样折磨她。
　　反正，没什么不好，他苦笑。这样，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许便不会那么伤心。
　　一时间，他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向他袭来——
　　那个女子，为他失去了我武功，失去了骄傲，如今，甚至还要失去最后的自由么？
　　——失去了武功的她，如何在步步惊心的皇宫之中安然度过？
　　“阁主，副阁主是为了……你千万不要怪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怒意越来越盛，岫玉忍不住开口劝慰。
　　高长恭掩去担心，微笑：“怎么会呢？若不是为我，她又何必如此委屈？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我有何面目怪她？”
　　听到男子如此说，岫玉才放心点了点头。
　　难怪副阁主会为他牺牲这么多，这样的男子，无论是谁遇到，恐怕都会深陷其中。她暗暗想。
　　“岫玉，让紫玉入宫。”高长恭淡淡吩咐，“小怜武功全失，我担心她有危险。”
　　看着男子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理智，她不由得暗暗咋舌——
　　受了如此打击的人，居然瞬间就恢复了过来。他的心中，背负隐藏了多少心事，却还要装作丝毫没有什么事发生的样子。
　　她立刻回答道：“是。”紧紧跟着他的步伐，向宫内走去。

　　高长恭来到了殿内，突然觉得高高在上的龙椅晃眼，立刻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再仔细一看，却是高纬抱着冯小怜坐在龙椅上。
　　——又要忍受这样钻心的疼痛么？
　　高高在上的这个人，就这样再一次抢走了他的心爱之人。
　　这，难道是冥冥之中注定他此生定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么？
　　亦或，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如此之大的玩笑……
　　当晚，他让岫玉传话。
　　——他会等她。
　　她等了自己八年，现在，轮到他为她付出了。至于斛律婉仪，他再也不会觉得亏欠她什么，他终于可以放下她，一心一意等待他心中的女子。
　　只是，有所不同的是，他再也没有深夜进宫看她一眼。
　　因为，他害怕自己见到她之后，会忍不住立刻带她离去；他更害怕，看到她在那人怀中时，他会忍不住杀了他！
　　——君臣之义，兄弟之情，他当时还割舍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