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邸乱红》在山泉

22、碎心舞破，花为谁开

　　“姐姐，姐姐！”一阵唤声

　　原来是一场梦啊，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是从诫来找我了吧。清依睁开眼睛，“真的是你啊！从诫”她心下好一阵庆幸，可是身子动了动，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的手却将她打回到残酷的现实里。为什么？她突然之间不敢在那两根指间上用力，生怕去感受她最害怕触碰到的悲哀。

　　“姐姐”，从诫碰了碰清依瞬间僵硬了的肩膀道：“我知晓他是中了断肠草之毒。”

　　清依蓦然回头，这才发现这里不只从诫一个人，他身边还站着成昭，两人身上满是尘土，像是急赶了很长的路途。“断肠草？！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昨日出门时瞥见放熏炉案几边的地上洒了有些白色的粉末，本也是好奇，无心就收了些起来回去看看，后来听说这里出了事情，我就将之拿出来细细看才发现其中有些怪异，拿来一点烧更是发现它虽没有什么味道可长久后会让人觉得胸口憋闷不已。这才知道应该是这个香料在作祟。所以我就决定立即回去问父亲寻解毒之法。”

　　“那姨父他可有办法。”清依急问

　　“我们一直都隐居的甚是隐秘所以成昭大哥不放心我才会随我一同去的。父亲他在一日之内不及赶来只是要我告诉你这是有人精心配置的一种极毒香料，它的主引是断肠草。要解此毒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金银花，绿豆，甘草煮沸配以五年以上的鸢尾鲜花混以寒体之血。前面三样药引我都已带来，只是鸢尾本是娇嫩的花木，现下又是炎炎夏日，何来鲜花，还要配以寒体之血来中和药性。而且父亲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第二种解毒之法。”从诫面露难色的不再说下去了。

　　清依想了想道：“我本是寒体，就用我的血吧。现下最紧要的是找到鸢尾花。成昭，麻烦你去把大家都找来。”

　　成昭刚走出门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折了回来“我想起那日和公子去顾府的时候，见顾家养着一盆鸢尾花开得正好。看起来也是精心养护了不少年的样子。“

　　“顾府”，清依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往昔的神采，“从诫，你去请太医过来，成昭你现在就带我去顾府。”

　　“姑娘还是留下来照顾公子，这件事就让我去办。”

　　“不行，鸢尾也有好多种，万一用错便后果不堪设想。我还是亲自去的比较好。”清依受了前一次的教训再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两人出门正要上马，却被人叫住，清依回头，见来人是萧衍。

　　“依儿，此去顾府，千万不要提是为子良之病而去。这其间的原因我也不能一时于你说清，但此行或许只有你去才是最合适不过的。你要自己小心。”

　　“嗯，你放心吧。”清依虽对他的前半句话不甚明了，但知晓其中自有他的原因更何况自己现在最急切的便是找到合适的花引，别的都不甚重要，包括自己的生命。

　　萧衍又把成昭叫到一旁吩咐了几句，似乎还给了他什么，才放心的让他们上路。

　　崔毅正在书房伺弄着那盆鸢尾，动作细致而轻柔，他的五官看上去很是雅致，脸线温润却不失男儿的阳刚之气，眼角有些细细的纹路在明丽的阳光下却平添了一丝亲近的居家之气。但再看他极薄唇畔的那抹笑容，却蓦地让这一天的炎热显得冷冽起来。

　　“姑爷，外面有位姑娘求见。”管家在门外通禀道

　　她还是来了，终于来了。接到夕儿的飞鸽传书，他有一瞬竟真的是这样想的——终于。不管后果怎样，为了七年的终于，他真的就想抛开一切的只要和她相见。可是，他毕竟还是他，这样的不顾一切他根本就做不来，也不可以。“不见，你便于她说我出诊未归，让她回去吧。”

　　清依听闻管家说先生出诊未归，心下急切，萧子良根本就等不了多久了，只有一天的时间。她再也顾忌不了什么礼数了便道：“小女今日冒昧来贵府实是为府上的一盆鸢尾花，如若先生不能在今日还家可否先请施借，小女自当万分感激。”

　　“这，这个怕是真不能如姑娘所愿了。”管家其实也并不知晓为何崔毅要避而不见，可现下听到来人说是为那盆鸢尾花而来似乎有些明了，所以更是为难万分，“姑娘见谅，府中上下之物皆可施赠他人，可是这花我却万分不能做主。”

　　“为何？”

　　“那盆花乃是我家先生的珍爱之物，听闻已栽种了整整七年。先生从来都是亲自料理，府中上下不经他的允许连随意触碰都不可以。更没有私自出借的道理。”管家此下之语句句确是属实之言，崔毅的鸢尾花在府中无人敢随意触碰，包括顾馨容在内，有一次顾馨容的贴身侍女把花儿拿出去通风忘了时间，鸢尾受不住太阳酷晒，失水萎蔫。这个一向温和亲近的姑爷竟一反常态的大发雷霆，将那个侍女给赶出顾家，而顾馨容见丈夫这般只道是自己有失也并不出来说什么。

　　清依听他说那盆鸢尾栽种了七年时心中一阵欣喜，只道是花引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但听到后来却只觉得要想取得，除了等待他家先生归来已没有了先借取的可能。但是此下心乱如麻，才离开萧子良没有多久可自己的心却已万千次的想要立即归去守在他的身边，立即让他脱离死亡的威胁。她心下还在思虑万千，可身体已先思维一步，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跪在别人的面前，用一种祈求的姿态。

　　“姑娘，你……”成昭和管家异口同声，成昭的手几乎想立即将她从地上搀起来。

　　她自己也被也被这一刹给震惊到了极致。继而便释然，为了他自己连生命都可以不顾惜，何况是这样的虚名俗礼。“我所求只为能够救人于垂危，无意要取先生之所好。我可于此跪等先生归来，他日先生但求有命沈清依必当倾尽所有以报今日之惠。”她的字字句句平静沉稳，不像是一时冲动，语气中透着的是坚持的肯定。

　　崔毅一直在后面注视着堂前发生的一切，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实在是一场天大的讽刺。自己苦心布下的局，最后竟换来的是这样极致的醍醐灌顶。

　　七年的光阴，鸢尾绽放凋残了七次，换来的竟是让她为了他憎恶的人跪在堂下，跪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做。如若这里是一片静寂无人的旷野，他真的很想对天长笑，笑这头顶的三尺青天，笑那无比可笑的自己。

　　时近正午，头上的阳光愈见灼烈，清依依旧跪在庭前，成昭被她遣去城中各家各户寻找，而这个她自己心下也清楚很有可能是一场惘然，否则自己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坚持。清依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笑容浅浅的挂上嘴角。大哥，我是个守诺的人，你可定要等着依儿呐。
　　她恍恍惚惚的觉得地上的影子慢慢的分出两个、三个，而后便是无边无际的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