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邸乱红》在山泉

12、天难料，万民为尊

　　翌日，一夜安睡后，萧子良也觉得神清气爽，思绪也清明许多。他依旧不着官服，让夕儿去取了件月白袍服。右祍交领，宽袍广袖，颀长身形，当风而立自成一番玉树临风之姿。夕儿伺候他穿衣洗漱，也不觉口中赞道：“历来世间人总赞乌衣巷谢氏子弟白衣飘飘如芝兰玉树，今日见公子谢家芝兰可都要拜服汗颜了。”此话出口无心，听来便知是脱口而出，未经任何思虑。萧子良温颜而笑：“夕儿休要谬赞，良他日将谢家玉树芝兰请于庭前，你一见便可分高下。”他此语之中另含深意，过了半晌夕儿才醒觉，不禁面上羞涩红晕，连耳根都通红，两手不停绞着衣衫的边角，窘态难掩。萧子良心下有趣，摇头笑叹。

　　正要出言替她解嘲，门外成昭的声音响起：“公子，车马已备好，诸事停当。”萧子良面色一整，提起袍摆转身出门，夕儿正要将盥洗的残水端出去，却瞥见案上萧子良的佩玉，自己被公子一句笑言窘的心神大乱，竟将这给忘了。古时男子对玉甚是重视，尤其魏晋以来士族愈加重视衣饰，腰间不配玉不仅失了自己身份，而且也失了对拜访之人的尊敬和礼仪。

　　她立即追出房门，幸而萧子良他们才刚出内堂，她忙跑上前，一边告罪一边将玉交与萧子良，因为跑的急了气息不稳手也跟着颤颤的。萧子良却仍是万年不变的温雅笑容，清清淡淡，却又宽容有加。

　　成昭在一旁看着，笑意难掩，眼中更是一派暧昧之色。公子虽素来对人温和有礼，但对女子从来敬而远之，对这丫头却不大一般。见夕儿告退走远，便挨近公子身边阴阳怪气的问到：“公子对成昭的安排可否满意，我……”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头上挨了一记，萧子良收回手中的折扇，口中笑骂：“你小子什么时候把这些心事花在正事上我便万分满意了。”成昭还在嘀咕，萧子良已提步向门外走去。

　　他们先去了陆家，陆家人昨日便已知晓朱，张两家愿意开仓，早已连夜做好了准备。萧子良一到，寒暄之后便将家中米粮册目呈交，愿意拿出八百石粮食，萧子良向陆家掌家作揖谢过，两下推谦，冠冕堂皇之辞自是不可少。出了陆府，最后便是顾家，昨日他派成昭去探崔毅，当时只是一时直觉看其定不只是医者这样简单，却不料正是顾宪之的女婿，会稽顾家的掌家人。

　　进了顾家，门庭院落甚是平静，只有几个仆人在打扫庭阶，不像其他三家那般煞有介事的相迎恭请。

　　“看来这崔先生确实不简单，治家果然与众不同。”萧子良摇着折扇，边笑着边和身侧的成昭说着，看上去很是惬意怡然，他似乎更喜欢这样淡如水的交往，就像来了故友家中造访一般，没有太多的客套排场。或许此一行还真能交上这似乎有些兴致相投的朋友。

　　管家引他们到中庭，让人上来奉茶，然后才行礼相告：“大人见谅，姑爷他按惯例去了城郊的庄子，听闻大人到来小的已派人通传去了，想必不会儿就会归还，还请大人宽坐。”萧子良回了半礼，品了口茶客气的回了句：“无妨”。

　　管家退下后，萧子良边品茶，边略略的打量了周围。庭前甚是清爽，也没有什么花木，天旱暑热，很多草木都已被翻去，只有一盆鸢尾花甚是惹人注目，紫盈盈的花瓣远望曼妙似翩翩的蝴蝶，一看便知是有人精心伺弄。

　　正赏花间，门外已传来车轮之声，一会儿便见有人绕过影壁向中庭行来，前头的男子着一身短打麻质褐衣，头戴巾渍，虽是一番农夫打扮，但他步步行进间沉稳儒雅，相较于萧子良的雅致更显得有一种成年男子的气质。他身后跟着那日所见的女子，想来便是顾家小姐，她也是一身朴素的衣裳襦裙。虽不似那日施粥的荆钗布裙，但衣料纹饰素雅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娇矜作风。

　　崔毅向萧子良作揖行礼：“草民不知大人驾临，粗衣短褐还望大人恕怠慢失礼之罪。”萧子良起身用手虚扶：“崔先生不必多礼。”顾馨容也向萧子良见礼，两三下辞让才落座。顾馨容自然退回内堂，临入内时，还不忘吩咐侍女将那盆鸢尾花搬回后堂，还低声嘱咐：“鸢尾花拿到堂前通风要适时，不能让它经了这日光曝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