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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情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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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声从远处传来,有两盏小绿灯在仲夏足下亮起,发出“咕噜咕噜”的哼声。仲夏一闪身,又退到了一侧墙壁所形成的阴影之中。
或许别人看不见,但那丫鬟却仍能将仲夏的身形看得清楚。她默默地打量着仲夏:从下巴和嘴唇的弧度看来,眼前的这个女子年龄绝不会超过18。在阴暗的荫蔽中色彩难辨,不然丫鬟定会惊奇的发现,面前这个音色清冷、话语毒舌、身材娇小的少女,有着十分妖艳的异域容貌。
仲夏的双目被帽檐遮住,所以现在几乎是失明的状态,偶尔略略儿的垂下头去,也只能透过缝隙看到自己脚下那一小片漆黑的路。但她凭直觉知道,那个丫鬟在打量她。所以她站着不动,就这样任凭丫鬟的目光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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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凝见桑衡抱腿呼救,便忙上前一步,问道:“子安,你怎么了?”
桑衡眉头紧皱,面露痛苦之色,结巴道:“我我我……我腿抽……抽筋了!嘶……疼啊!”
还好不是什么大毛病。莫凝放下心来,他盯着桑衡的腿,关切的提议到:“从前我在家中练武时,有时也会抽筋,太医教了我一套按摩的方法,要不然子安,我帮你按按?”
桑衡偏了偏头,艰难道:“不,不用了!我自己走走就行了,天色不早了,弃岚兄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奇怪,这人刚才还说要留自己在此,现在怎么还要自己回去?罢了,想来刚才的话只是客套。莫凝心道。他也不便再多叨扰,当即行了一礼,道:“那子安,我先回去了。若还是疼痛不止,可去我帐中找我。”
桑衡点了点头道:“弃岚兄好睡,明日再会。”
莫凝听罢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随后他回过神来,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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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现在打算往哪去?”仲夏料想那丫鬟已经看够了,便率先打破了沉默,用惯常的清冷语调问道。
丫鬟听到这话后一愣,将视线从仲夏身上收回。她歪了歪头,嗫嚅了一阵,开口道:“嘶,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仲夏靠在墙上,抬着头,道:“我就知道,不然你早走了。”
沉默了一阵。
那丫鬟本以为仲夏会问起自己的身份,谁知她却没有丝毫要问的意思,于是便率先开口道:“那……你是干嘛的啊?我看你好像很不寻常的样子。”
“我么……唔,我是算命的。这位小姐,我看你面相,发现你命中应有一劫,来,把手给我,我帮你看看。”说着,还真的伸出手来要丫鬟的手。
丫鬟一愣,如果那少女的卦真的算的很准,那岂不是也能看出她的身份?她吓得把手往背后一藏,不让那少女牵。
那少女也不在意,把手收了回来。然后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水晶球,少女把手放在球上,轻轻的念了几句让人听不懂的咒语,随后,那水晶球竟散发出了淡紫色的微光!
“可我发现你这一卦很有趣,来吧,把手给我。”说罢,黑衣少女竟直接从丫鬟背后抓住她的手,按在了水晶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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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莫凝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桑衡才放下腿来,方才面上的痛苦之色一扫而光,变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桑衡挺直腰背,稳步走到了窗边。刚才就是这里,发出了轻叩窗棂的细微声响。当时莫凝正在说话,而桑衡正坐在窗边,所以只有桑衡听到了这几乎微不可查的响动。
桑衡对着外面如墨的夜色,沉声道:“快点。”
一声令下,随着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一位身上严密包裹着黑色夜行服、脸上裹着黑色面巾的人出现在了窗外。他一言不发,伸手递给桑衡一封信,随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桑衡拿着信走到床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枚虽小却十分锋利的刀片,划开信封,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探入其中,捏出一张对半折起的纸来。
展开信后,桑衡的心中咯噔一声:
信头有一个被圈上红圈的红星。
那是计划突变的标志。
突然一阵风吹过,惊的桌上的幽幽烛焰晃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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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口中飞速地低声念叨了几句古怪的咒语,那水晶球内部便“翻雨覆云”起来:球的内部形成一个漩涡,飞速地旋转着。当丫鬟觉得自己的手就要被旋进去时,仲夏却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将水晶球捧向自己,细细地端详了一会。不久后水晶球的光芒散去,仲夏若无其事的将水晶球重新揣入袖袋,对着丫鬟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我看走了眼,小姐此生只是一个普通的富贵命而已,不必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丫鬟总觉得刚才仲夏捧着水晶球的手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她愣了愣,忽又察觉出不对来,大叫道:“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是富贵命!大兄弟你看走眼了吧,我我我我我,我一身丫鬟的衣服,我,我是个丫鬟啊!”
仲夏嘴角的弧度更深,道:“小姐你这句话就不对了,难道穿什么衣服,便是什么身份了么?”
丫鬟惊恐的瞪大了原本活泼可爱的杏眼,语序紊乱道:“可可可可可是,我……我就是个丫鬟啊,你……你想,我有什么好骗你的呢?这对我来说根本就没好处啊对吧……”
仲夏轻笑出声,道:“本朝宰相简雍之孙女简沐冬,生性活泼调皮,最厌闺礼束缚,常偷逃离家,说的就是你吧。”
简沐冬死不承认:“怎么可……”
仲夏的笑容突然消失,朱唇轻启,发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小姐这次出来玩的时间也够久了,宰相大人要担心了。哦,对了,刚才的那些人是你们家的府兵吧,我现在有一个事情要告诉他们,不知小姐,同不同意呢?”
简沐冬被吓得朝后退了几步,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奇怪的少女脾气总是转变的那么快,还那么吓人。
她今天逃出府,乃是因为祖父今晚要为自己与廉英侯的儿子萧瑜定下婚事。那个萧瑜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她之前有一次偷溜出家门时恰好看到萧瑜怀抱两个衣/着/暴/露的青/楼女子,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朝赌坊走去。这样的一个男人,如何能嫁!?于是,她一气之下修书一封,又一次逃离了家。一来这样可以向祖父表达自己的抗议,二来还可以躲一躲风头:只要不被见到容貌,那她就还算清白,以后就还有嫁与别人的机会。
但如今她被识破了身份,面前的人还一副要把她捉拿归案的样子,自然是只能回家挨骂。
简沐冬哀伤地望天,悲叹一声命苦后,便对仲夏说道:“好罢,我回去就是了。虽然也不知道你这个人为什么那么奇怪,那么阴晴不定,但我觉得你或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罢,简沐冬拔腿就跑,一路狂奔,直到到了自家偏门才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确定那人没追来后,她一颗紧悬着的心方放下了。
刚才她实在是气不过,所以才没忍住要骂那少女的!大家闺秀的气质没有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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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衡捧着信纸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他未细看,只是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后,面上的惊慌神色便一扫而光,随即轻笑出声:
这信中内容,竟与他方才在大帐中所设想的不差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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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沐冬飞奔而去后,仲夏似是没听见那声骂,沉默了半响,一动也不动。许久未言的破烂老头依旧垂首坐在地上,过了好大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刚才老奴都看到了。”
仲夏抿唇不语。老头用苍老的声音复又开口,道:“谁知竟是与您。唉,罢了,天意如此。”
仲夏轻笑一声,不置可否。老头捡起旁边的竹笻,拄着它艰难的站了起来,依旧垂首问道:“需要帮您解决掉么。”
仲夏隐于宽大帽檐中的青色眸子变得凌厉,但口中的话却依旧不带感情:“不必,她是相府的小姐,咱们惹不得。”
老头似是叹了口气,又道:“计划亦已告知公子,小姐不必担心。”
“我从不担心,也用不着担心。”仲夏轻飘飘的撂下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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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就不能一个说完一个再说吗?!非要一人说一句的我根本听不懂!!!你们礼貌么?!”莫言易炸毛,一边怒吼一边把面前已经快要打起来的老头和老太掰开。
莫言易面前的老太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我才不屑于跟他争这个。我不说了。”
一旁的老头见老太退出战局,马上就得意起来,非常厚脸皮的说了一句:“这样才对。”
然后就当老头要重提旧话时,老太突然折返,道:“我已经受够这里了!所以你们都给我滚!”
“太霸道了……”莫言易吃惊,面前的老太霸道又脾气多变,属实是把他吓到了。但相比较来说,旁边的老头则显得波澜不惊,仿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老头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态度诚恳道:“何必呢,我错了,你讲吧,你讲的都对,我不该□□的话。”
老太撇撇嘴,道:“老娘不吃你那一套,我该说的说完了,你继续吹你的牛逼吧。”说罢,转身进了里屋。
莫言易被眼前戏剧化的转变惊到了,他机械的转头看向老头,道:“这这这这这,你……你还继续讲吗?”
老头面露疑惑之色,道:“当然讲了,你干嘛问这傻瓜问题。”
莫言易吃惊更甚,但他来不及多问,老头就接着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