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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朝(1)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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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千里之外。
长鸣山,一座独立的山峰,地势易守难攻。早些年前就被贼人给占据,凡是路过这里的人,总要祈求山贼不出现为好。
官兵派了好些人围剿也是无功而返。
山贼余大单其人平平无奇,无半分文墨,却还能霸占长鸣山数年之久,原因在于他有个精通谋略的军师。
奉旨而来的晗雨为拔出这些毒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那名军师。
抓了军师,剩下的山贼便不足为惧,放火烧山的计划也实施了起来。
因为浇了火油,一点火,燃得那叫一个快。
此时山上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火从山脚一路烧到山腰,便被一道宽三尺且极长的土坑带给阻断了。
察觉到不对劲的余大单沉下脸,在乱哄哄的山寨中,自个儿操着刀匆匆赶下山,借力跃过土坑,脚刚踩稳地面不久。
火光之下,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锋利的刀刃砍向他的脖子。逼得他连退几步,随即拔出刀迎战。
两刀相撞,击起金属鸣声,视线便对上了使刀的主人。
杏仁似的眼睛本应天真无邪,现在却是赤裸裸的杀气和一丝不明显的疯狂,而拥有这样的眼神竟是个小姑娘!
朝廷可是派了个了不得的人物来剿杀他们。余大单心道不好,使了狠劲将刀往下压,刀刃堪堪到了细白的脖子,只要再下几寸就可砍下头颅。
他不由大喜,欲乘胜追击,不料膝盖一痛,手上的刀松了劲,耳边传来冷笑两声。他重新握紧了刀,眼前却是一花,只见到大片的色块闪过,那姑娘已然来到他的身后。
一阵猛烈的风携刀破空而来,断头的恐惧瞬间达到了顶峰。余大单骇然地瞪大眼睛,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做不出任何求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三寸宽的刀挥向自己。
短短时间,余大单就此丧命。血液从略微粗糙的伤口中喷溅,那颗在地上的头颅不甘地盯着那把不过几寸宽的刀。
解决了最大的喽喽,晗雨挥刀甩去刀上的血迹,她望着山上惊慌失措的身影,缓缓道:“弟兄们,该上了。”
树林里无数穿着轻甲的士兵,如鬼魅般摸上长鸣山,一把把白刃刀变成红刃刀,山贼横尸遍野。
晗雨站在火光之中,脸上的血迹变成痂黏在脸上,犹如修罗恶煞,刀身上未干的血顺着刀尖落入地面,让人瞧了觉得她才是那个贼首。
杀光了山贼,晗雨喝道:“快,随我救火!”
所幸的是,天朦胧之际,下起了倾盆大雨,长鸣山的火才能灭得那么快。
晗雨将木桶扔在一旁,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丝毫不在乎自身的衣裳被淋湿:“主子也真的是,非要派我来这般远的地方,这下好了,我该赶不回去了。”
雨中,一名手下刚从山下上来,见了晗雨直喊:“大人!”
“什么事?”
“京华传来消息,王爷在回京的路上了!”
“真的?”晗雨闻讯弹身而起,肉眼可见的高兴:“把人头挂在城墙上,告知轶县,长鸣山贼已铲除完。本姑娘要赶回京华了!”
*
是夜,京华迎来了第一场冬雪,鹅绒似的雪悠悠地飘落,落到地面上又迅速消融,倔强地带走所有的暖意,直到铺上一层薄薄的玉花方肯罢休。
晗雨没有走官道,抄了小道便挥鞭策马。风雪直灌入衣裳,冻得她一哆嗦,人仍不肯停下,反而骑得更快。
马蹄踏过玉花,溅起一地的飞雪,直奔宁安王府而来。
将近王府时,黑夜里出现豆大的灯火,隐约勾勒出提灯人颀长的身形,晗雨眯起干涩的眼睛仔细辨认,认出那人的身份后,喜悦涌上心头,她遥遥地喊:“卷平!”
就见灯笼提高几寸,灯光在夜里轻晃,便是在回应。
不过几口茶的时间,晗雨拉紧缰绳,迫使马停住:“今年的雪倒是比往年早些,这一个月赶路险些将我冻坏了。”
她跳下马,接过卷平递过来的披风,甩了甩头发上的积雪:“倒是暖和许多来。”
“长路漫漫,辛苦你走一趟了。”
“不辛苦,这可好玩了!”晗雨就要抱上卷平,“来,郢稳,咱们抱一个。”
卷平退后一步,用食指轻刮她的鼻子,笑道:“没大没小。你倒还是如平日那般孩子心性,这日后要是嫁人该如何?”
晗雨不大乐意:“兄长,咱们这几月不见,抱一下你也不肯,真是小气。再说了,我可不嫁人,就算要嫁,也应是郎君入赘。”
卷平道:“好,先进来吧。我做了些热食,为你接风洗尘。”
晗雨闻言,弯起眼睛:“就知道兄长对我最好了。”
进入王府不过几步路,晗雨收敛笑容,正色道:“长鸣山贼已除,但人称神算诸葛的江行却逃了,我没能找到他。”
江行此人,每每被人提起,总会感到惋惜。
他少年丧母,爹又不疼爱,原本打算考取功名来为国效命,却阴差阳错被西夏探子当成朝廷命臣误抓,又被同乡商贾之子王涛构陷与西夏来往密切,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罪名,独独他一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从牢狱里逃了出来。
为躲官兵的追捕,江行四处逃亡,病痛与饥饿交织,濒死之际被路过的余大单给救了。
几次死里逃生,苏醒的江行心感绝望,也为找个安身之所,便投身流寇队伍中做了军师。
卷平问:“在哪逃的?”
“地牢。”晗雨一脸不甘:“可恨,他趁我围山之际,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教他逃得不知所踪。”
卷平沉吟半刻,道:“江行此人心机深沉,若不早日杀了他,必定后患无穷。“
“是,我已派人加紧搜罗了。”
二人穿过假山,慢慢踱步于长廊。手提的灯笼微微晃动,斑驳树影落在地上,一时幽静。
晗雨说完正事,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一路赶回来,听说主子带了个人回来,可否属实?”
“是。”
“听旁人说,”晗雨压低声,止不住的兴奋:“她是小王妃?”
卷平声音淡淡:“你既打听到这些,那自然清楚主子因这事被禁足三个月。”
晗雨撇嘴,两手叠在腰后:“兄长,我又不是个糊涂蛋,若圣上有心要罚,便不可能任由小王妃留在府上,这还不是变相的袒护主子,成全主子的心愿嘛!”
她脚尖转了一圈,衣袂翻飞,人到了卷平跟前:“我个姥姥,王爷这次打战不仅赢了,还顺带了个王妃回来,真叫人稀奇!”
“好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先去吃饭,等会再告诉你。”
“好!”
卷平看着远去的人,淡淡的笑意浮现在脸上。
晗雨与卷平两兄妹原姓郭,二人自小流浪街头,当今皇帝还是肃王时,便被捡回去,训练成死士。
而后先皇驾崩,二人便成了皇帝身边的御龙卫,专替皇帝肃清乱臣贼子。
他们原本是一把见不得光的刀,因缘际会成了宁安王的属下,才重获光明。
初到宁安王府时,他们的新主子便给了两个选择,一是当他的心腹,专替他料理京华事务,二是当影卫,做些见不光的事。
这两个对于卷平来说,是个很容易的选择。
他选了前者,而晗雨却选了后者。
影卫是个刀尖舔血的危险职位,常常徘徊在生死边关。
卷平并不同意晗雨进入影卫,二人大吵一架,直到十六岁时,晗雨暗中奉皇帝旨意血洗萧山府。
他得了消息,匆匆赶到时,萧山府上下一百多人,无一生还。血染红了青砖,她站在尸体之中的空地,拿着双刀,眼睛杀得发红,溅在脸上的血流遍整个脸,宛如修罗恶女,险些连他也要砍。
自此,他再没管过晗雨的任何选择。
*
卷平推开门,房内的暖气扑面而来,就见晗雨端着碗饭扒拉着菜,见他过来,连忙招手。
“来了,快快快,坐下吧。”晗雨夹了块排骨,“我有许多的话要问你。”
“你不妨先吃完,小心噎着。”卷平坐下,视线落到她的湿漉漉的头发,发尾还有水珠滴下来。
“怎会?你可不知道,我先去在长鸣山时,都是同弟兄们边吃边聊。”
卷平拿起丢在案几旁的帕子,包裹住她的头发:“食不言,寝不语。”
晗雨将头微微往后靠:“这些年兄长倒成了个古董,真没意思。”她扒拉一口饭,问:“小王妃长相如何?”
“长相如何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啊,王爷气质不凡,长相俊美,自然要找美人来相配,若她是个丑八怪,那王爷岂不是很亏?”
晗雨又道:“卷平,你是不是见过王妃了?”
卷平擦拭头发的手微微停顿,想起那截皓腕:“没有,我没见过。”
晗雨扭头,却被卷平按住,当即就不动了:“我记得娘娘在时,主子总说喜欢性格明媚的女子。这么多年了,我游历四方,带回来的女子不少,也没见主子喜欢哪个,反倒把她们打发完了。”
“胡闹,主子的姻缘自有圣上做主。你啊,就是主子太纵容了。”
“可主子孤零零一个人,我想有个伴也好。”晗雨放下碗,“兄长,先前圣上把西夏长公主赐给主子时,我还挺高兴的,想着主子成了亲,总归有人念着,便不会一直戍守边疆。
“但主子抗旨,宁愿留守边疆,也不愿意娶亲。六年了,主子经历那么多场战役,还差点去了鬼门关。我反思了很久,我们当年到底是做错了。”
“当年。”卷平听了不知怎么作答,最终只道:“主子得遇良人 ,你合该放心了。”
晗雨松了口气,有所感慨:“是啊。得遇良人,娘娘也该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会融合最初版与现今角色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