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242、白鸟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何人配白衣？”学生们眼见陆教授走出教授，纷纷窃窃私语。
　　陆华，东江大学外文系教授，虽然已经见过半百，但是身上丝毫不见步入老年的人身上日薄西山的颓态，反而越发精神矍铄，岁月留给他的，是人生经验浸染出的一种成熟魅力，一颦一笑间，亦可说，魅力无边。
　　他妻子过世已经十年，一直和一双儿女先相依为命，他的儿女都很争气，考取了重点大学，毕业之后又被海外名校录取，前后脚出国留学，他一个人左右无事，便在大学里申请了宿舍住下，每天致力于教书育人。
　　他的专业能力非常强，人也精神，德行绝对过关，学生们非常喜欢他。也算是大学教授圈子里的名人。
　　从食堂买了一份饭，陆华回到自己的宿舍，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汤壶，里面是熬好的热汤，他是南方人，很喜欢喝汤，妻子在世时，总是熬汤给他喝，妻子过世以后，女儿接替母亲给父母熬汤。后来女儿出国，他自己懒得熬，也不太会，便很少喝到汤。
　　直到三个月前，他每天都会固定收到一壶汤，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能给出任何回应。
　　想了想，他拧开汤壶，取了一把干净的一次性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果然很符合他的口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随后拧上汤壶的盖子，将汤壶送到管理员处。管理员摇摇头，叹了口气手下汤壶，放在一边。
　　半小时后，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士出现在宿管办公室，接过满满的汤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转身离开的她，不知道陆华正躲在角落看着她，目光中有一种难言的炽热。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白烈一边嗑瓜子一边讲故事，他特别擅长讲故事，描述的绘声绘色，让人颇有身临其境的感触。
　　白烈的原身，乃是《山海经》异兽——白鸟，一种青翼，黄尾，玄喙的鸟类。
　　白烈也就是那位经常为陆华教授间接送汤的宿管。那个送汤的女孩子名叫刘雨薇，一位在读博士，她一直非常喜欢陆华，能够在读书上有些成就的女生，必然是心智坚定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喜欢陆华，于是主动出击，向他表白。
　　不得不说，刘雨薇无论人品，美貌，学识还是家庭背景，都算得上一流，能被她青睐，实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陆华到底是个男人，在这个年纪，能够吸引这样出色的女孩子，自然心里也有一些得意，但是这种得意，会因为理智的回归转瞬即逝，他自然是拒绝了。
　　刘雨薇并没有放弃，而是经常来找陆华，跟他谈天说地，陪他研究学术。两人之间流动着难言的默契与契合。这是自妻子去世之后，陆华很难寻找到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也在对刘雨薇充满好感，甚至——爱慕。只是，他从未表达过，但是这种事，肯定无法瞒住白烈的眼睛。人类这种行为，是他难以理解的。
　　“既然相互喜欢，何必拒绝呢？”白烈有些纳闷。
　　“因为，人类和我们有一点不同。”浮生道。“就这件事情来说，其实陆华没有做错。”
　　“为什么？”
　　“因为他要保持体面，他和刘雨薇两人的体面。”
　　“这个体面又有什么关系，喜欢就是喜欢。在一起也会很幸福，跟他人无关。”
　　“人类有一句话，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浮生道。“老少恋，一向是被人议论的焦点，再正常的爱情，只要不够门当户对，总会被人挑出弊端大加嘲讽，这就是一些人的低级趣味。陆华和刘雨薇就算再志同道合，总要给人一些议论的空间。”
　　白烈听了这话，恍然大悟。这世上的不友好，大多来源于跟自己无关的吹毛求疵。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爱情这个事情，非常的没有章法，爱就是爱，加上条件和算计，未免有点世俗。这个要求，世人明白，但是可以遵守的，寥寥无几。
　　陆华与刘雨薇是可以在一起的，大多数知道内情的人，多数不会提任何意见。但是不明就里的人，未必会这样想，陆华的经济条件绝对算是优越，他不但自己出色，还是某个著名老钱家族的子嗣，虽然只是旁支，也拥有家族股份，那是一笔绝对惊人的财富。更何况他自己还有很多版税和收入。
　　相比之下，刘雨薇虽然出身大中产，却也绝对相形见绌，加上两人之间的年龄差，绝对足够编上一百多个小故事。
　　这个世界，对男人是比较宽容的，大家的攻击力，肯定多数会聚集在刘雨薇的身上，拜金心机之类的，一定要往她身上堆积，这对于刘雨薇本身和她身后的家族都是一种名誉上的巨大打击，或许刘雨薇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连累家里，绝对会让她愧疚。
　　这只是舆论方面的风险，两人的年岁有所差距，自然身体状况也完全不同，摒弃最世俗的欲望，就算保养的再好，陆华毕竟日薄西山，总有油尽灯枯的一天，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年轻的妻子？
　　就算爱情再牢靠，也无法忽略现实中的各种意外。与其到最后一地鸡毛，不如不要贪恋这种风险性极大的感情。
　　“可惜了。”白烈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唏嘘。人类啊，连爱情都无法自主选择，实在是有些没意思。
　　“其实，如果你真的看不惯，想要成全他们，倒也不是不行。”浮生道。
　　“可是师兄不是说……”
　　“我说的，是那种不上不下的，陆华这种真文人雅士，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前例多了，也无需诟病，他有足够的养老钱，病了给请十个八个保姆，累不到刘雨薇，两人只会感情相聚无多，倒也不会反目。而刘雨薇，物质上不用担心，精神上有这样富足的一次感情经历，倒也不枉此生，贫贱夫妻方才百事哀。富足而有情的夫妻，实在没必要顾及那么多，至于舆论，对于人品差劲的，那叫拜金虚荣，对于人品过硬的，那是风流佳话。你大可以直白的去撮合一下他们，我估计能成，也算是你的功德。”浮生道。
　　“这么双标的吗？”
　　“否则，又怎么会是人间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