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239、有虫

　　浮生与红尘坐了两个小时的车，从城镇来到一个偏僻的乡村，并不是他们不愿意用法术前来，主要是，他们不能！
　　今天要去的地方，不是他们可以随便用法术踏入的，必须实打实的走过去才可以，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也就是用法术将自己传送到离那个店最近的所在，然后再想办法。
　　今天他们要找的这位客人，在《山海经》中并没有提及名字，只做“有虫”记载。原文乃是“有虫状如菟，胸以后者/裸/不见，青如猿状。”
　　坐着摇摇晃晃的“老头乐”，颠簸了两个小时，终于抵达村落，两人付清车费，按照村民的指点，在山脚下的一个大房子里寻到了他们要找的人。有虫——芙落。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却做着一个让人有些胆寒的工作——纸扎店。
　　没错，芙落是个纸扎匠。专门制作各种祭祀用纸扎。
　　这个工作，若是做得好，便是大功德，而芙落，做的非常出色。所以浮生与红尘才破例登门拜访。
　　走进这座宅子，院子里坐着好几个人，老少男女不一，都在热烈的聊天，见到浮生与红尘，忽然面色严峻起来。似乎隐约有一种很大的敌意。
　　直到主屋内，一个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少女出现，气氛方才有所缓和，少女向院内众人恭敬施礼，众人不知怎的，忽然消失不见。
　　“两位师兄请勿见怪，今日天朗气清，想请诸位出去坐坐，没想到惊扰了你们。”芙落给浮生红尘端上两杯茶。“这是山上清泉水煮的新采摘的茶叶，味道不错，两位师兄尝尝。”
　　两人道谢，各自抿了一口，果然风味独特。
　　芙落的店，其实以前开在东南市殡仪馆附近，后来因为不可抗力而不得不另寻地址。只是她这个行业，一向不太受到待见，所以找铺子非常不容易，最后她也就索性放弃了，退回乡村市场，不再染指城市，这反而盘活了她的店，乡村与城市相比毕竟还有差距，在观念上尚且有些守旧，尤其是在旧风俗上，依旧有所遵循和憧憬，她的店，倒也支持的下去。
　　其实，这些纸扎都算是超度之物，算是儿孙对已故长辈的一片孝心，也是最后的孝敬。
　　而浮生与红尘最为敬佩芙落的地方，倒也不是这些，而是，她能守得住底线，不会因为利益而伤害他人。
　　其实纸扎这个行业，很能吸引一些人们所谓的“脏东西”。这些东西，也是很多修行者的“营养品”或者“傀儡”。只要肯贩卖它们，所得可以用灵力来结算，且因为这些人依附纸扎，孤魂野鬼居多，不需要负任何责任。算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但是芙落却不为所动，无论对方开出任何价码，她都绝不肯出卖他们，宁可让他们在纸扎店里寄生，等到有亲人来“领取”他们。
　　“这世上，不过一句众生皆苦，我实在不忍心他们客死异乡，无人收敛之后，还要魂飞魄散不得超生，其实他们大多数都没有什么错，只是命苦罢了。虽然机会渺茫，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会有亲人将他们认领还乡，完成最后的落叶归根。”
　　“这不容易。”浮生道。
　　是啊，不容易，一个客死异乡的人，除了完全因为意外，基本上跟三亲六眷都算是陌生，一段时间无人认领之后，就会化作尘埃一盒，找到回家的路，机会绝对渺茫。
　　“至少有点希望吧。”芙落笑笑。“无论生死，希望都是要存在的。”
　　“你，没有心生恐惧过吗？”红尘忽然问，被叫“脏东西”，自然是有它的邪恶之处，万一怨气发作，以芙落的修为，恐怕难以维持。
　　“师兄在人间界一千五百年，懂得自然比我要多得多，也该清楚，这世上最恐怖的存在，绝对是——人心。”芙落苦笑。“人心之毒，无言语可以描绘。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便是已故的同类，只要有利用价值，也可能不得安生。其实两位师兄这次前来，我也是有事相求的。”
　　芙落说到这里，忽然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可是托孤之意？”浮生不为所动，依旧很平静的问。
　　“我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这次的对头有势在必得之意，所以，这或许就是劫数，我不敢与天抗衡，却也不忍让他们身处险境，知道师兄智慧通天，所以，想求师兄给他们一个去处，不至于在我走之后，被那些宵小残害。”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浮生忽然道。“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你这些年为他们奔走操劳，也着实费心费力，损失了不少灵力，所以，这是个机会。”
　　“师兄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大可以，吃了他们。”浮生道。“这不违反天条。”
　　“不可。”听到浮生此言，芙落甚至一秒钟都没有思考，立刻断然拒绝。
　　“为何？我知道你变回原身，武力值惊人，实在不必恐惧他们。”红尘不解。
　　“师兄，我们修行，纵使不为普度众生，济世救人，至少也是为了摆脱恶与兽/性/的挟持，倒向善的一方面，如果我胡乱取人性命，又跟那群误入歧途者有何区别？”芙落道。“若是因为此事落入不想参与的因果循环，冤冤相报，实在妃我所愿，既然此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希望因我而终，也算全了我当初愿望。”
　　“当真愿意舍弃性命？”
　　“便算是我，当有此劫吧，这世上讲究机缘，既然我机缘如此，命途难续，何苦强求呢？”芙落望向窗外夕阳，嘴角含笑，竟无半分惧意。
　　浮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芙落面上有些暗淡，却也还是客气的送浮生与红尘出门。
　　“你不必担心，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走到门口，浮生忽然道。“见过人类的恶，其实你也该信任他们的善。”
　　芙落不解。
　　“其实，你这满屋子的好朋友，远比你的实力彪悍太多，你力有不逮，不如用人类最普遍也是最容易忽略的一个办法来解决此事。”
　　“是什么?”芙落问。
　　“求助啊。”浮生道。“不会，不懂，不明，力所不逮，只要你开口求助即可，至于人家怎么帮你，那是人家的事情，况且，这是他们人族之间的较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
　　“不用可是，其实，人类远没有你想象的脆弱，只是，他们的习惯让他们从来不没有指挥就先动手，你只要给他们一个信号，结果会皆大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