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221、鹯（音詹）

　　“终于完成了，很不容易啊。”红尘关掉网页，长叹一声。
　　红尘的两个爱好，买古董和看网文，今天说的是第二个，其实红尘有不少喜欢的写手，苏复和三飞翼都算，其中，他最喜欢的，还有一位笔名叫做“镜”的写手。
　　这个写手是真的不出名，写了十年，不过一本书，点击率甚至没超过十万，粉丝甚至没有超过五位数，而他也不是那种经常拖更的人，每天或多或少也要更一些，两千字打底。他写的这本书，其实也比较有趣，至少红尘很喜欢，之所以不红，大概因为他一不喜欢宣传，二不喜欢混圈子，三来，也是最主要的，他不愿意听从网站编辑的建议，更改行文标准，只按照自己的心绪创作更新。
　　任何事情，在没有任何利益的条件下，能够坚持十年，都是非常不容易的，更何况还是一位才华横溢者。
　　红尘穿好外套，与浮生说了一声，驱车赶往自己的“仓库”。这个仓库，就是他一年前买的那三个公寓的所在地，里面存着他的古董，这栋公寓曾经住着那个为了保护救命恩人遗孀而拼命烧犀角香吓人的兕。因为这个原因，这个楼的住户曾经一度几乎全部搬走。
　　唯一无动静的，是顶楼的一户人家，红尘知道他的底细，从来没有去打扰过他，今天，却不同，他第一次敲响了门。
　　很快，有人来应门，门内站着一个三十出头，戴着金边眼镜的清瘦男子，见到红尘略有些吃惊，随后马上恢复神色，请红尘进屋详谈。
　　“我因为事忙，所以一直没下楼跟师兄打招呼。还请切勿怪罪。”他为红尘倒了茶，客气的说。
　　“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做，也不好打扰，所以那次也没过来跟你打招呼。”红尘同样道“我们算扯平了，这次来，是我看了那本小说似乎完结了，你应该有点时间，所以来找你，趁你清修之前，将山海居的事情了解一下，免得日后再打扰你。”
　　“多谢师兄体恤了。”男子笑道。
　　这位戴金丝眼镜的男子，原身乃是《山海经》中的一种猛禽——鹯。长相酷似鹰却略有不同，他在人间界的名字，叫做湛卢。一把稀世宝剑的名字。
　　但他，却并不是那位写手“镜”，或者说，他其实算是“镜”的代笔。
　　不是帮忙写文的那种，是帮忙录入发表的那种。镜其实另有其人，只是他没有机会再亲自更新他的文章，只能假手他人。
　　这个人，就是湛卢。
　　“其实我跟李思明认识，是因为他找室友的缘故……”湛卢点燃一支烟，烟雾袅袅，他开始了自己的回忆。
　　李思明二十岁那年，父母因为车祸去世，给他留了两套房子和一些积蓄，他自己是东南市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收入不算太高，但是稳定且工作轻松，让他非常满意。他是个没什么太高欲/望的人，生活平静安定即可。
　　他靠着一套公寓的租金和自己的工资生活的不错，只是他比较内向，没什么朋友，生活未免有些寂寞。
　　其实找室友是湛卢自己的说法，李思明的人类思维是，买个宠物而已。
　　但是湛卢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是李思明的宠物的。
　　本来李思明想去宠物市场看看，却在去的那一天，无意间看到因为受伤而落在窗外的湛卢，于是将他带进屋里好好照顾，直到他痊愈为止，于是，“两人”相处不错，湛卢便在李思明家住下。
　　“那个时候，李思明已经罹患癌症，只剩下半年不到的生命，他也不打算化疗增加痛苦，想利用这段时间来做一点事。哪怕留下一点，他曾经活着的痕迹，也算没有白来这个世界。”湛卢重复着李思明的话。
　　李思明在图书馆工作，他本人也喜欢读书，于文笔上，还算不错，于是，他想写一本小说，证明自己活过。
　　他身体本来已经很不好，写小说大量耗费心神，于是，精神更加差劲，催化了病情的恶化，三个月之后，已经卧床不起。
　　他没有其他的亲人，又是临终状态，还是湛卢化作人形，帮他做好了最后的善后，只是，李思明执念颇深，不能第一时间进入轮回，成为游魂，颇为唏嘘。
　　“我既然承蒙他恩泽，自然也要忠人之事，我能帮他的不多，借我之手，帮他把小说写完，倒还是可以达成。”湛卢道“更何况，他将名下财产都赠与了我，于公于私，我都该帮他完成心愿。”
　　只是，和成为灵体的李思明沟通非常耗费修为和心力，湛卢还要边沟通边记录，更是困难几分，所以，这一本书，拖了整整十年才彻底写完，当湛卢点下完结的按钮之后，他和李思明都呼出一口气。十年了，大家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李思明的能量到了极限，很快可能魂飞魄散，而湛卢，也差不多耗尽最后一点灵力，必须陷入深度睡眠修行来补充。
　　“师兄也许会问这到底值不值得，为一个最普通平凡的人，达成一个除了他或许没有什么人会珍惜和理会的愿望。但是我觉得，这世界上的事情，若是只论值不值得，未免过于肤浅，理想，应该是高于一切的存在。为理想而付出奋斗，无论多么辛苦，都是值得的。”湛卢道。“这些年来，帮李思明写这个小说，置身其中的我，也同样乐在其中，我通过这个手段，深入的了解了一个虽然外表普通，但是内心丰富而强大的人的内心世界，揣摩到了很多人的想法，我觉得值得了。”湛卢道。“我没办法了解所有人的想法，了解一个人，也算不枉来人间这一趟。”
　　红尘望着湛卢，忽然明白了浮生为什么会说，今天要见的这位客人，是个真正的半仙的意思。
　　之所以人类可怕，就是因为有一部分人，永远理想至上，无论这个理想多么荒谬，达成会经历多少艰难困苦，他们就是要一往无前，直到达成心愿为止，哪怕付出不成比例，哪怕曲高和寡甚至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无人在意，只要努力过，奋斗过，完成过，便再也无憾。
　　坚持，是这世界上最恐怖的力量，无论多少人用利益去衡量，用不值得去贬低，只要不动摇，积少成多，总会有改天换地的能量。
　　“我通过湛卢联络了李思明，做了一个合同，他的小说，不太适合做电视剧电影什么的，但是做短视频倒是不错，所以，我介绍了那个做网红的文文家族，让他们来改编这个小说，也算是进一步帮李思明圆梦。”红尘对浮生说。
　　事情果然如红尘所料，文文家族找人改编了李思明的小说，做了短视频剧本，一经上线，大获欢迎，也算是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来报答“李思明”的辛苦，总算是有了不错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