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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身份悬殊情难系 ...

  •   “群耀,今天码头会到一船从南洋运来的货,你去看着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肖叔。”马群杰安排着。
      “知道了。”马群耀犹豫了一会开口道,“二哥,能给我辆车吗?”
      “你去码头确实不便,要不我把王叔留给你。”
      “二哥,我是说,给我辆车,我自己用。”
      “你会开吗?”
      “早会了,黄庆的车我经常开。”
      “有车确实方便些,只是一定记得小心。”
      马群耀开心地回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蹿了出去,生怕晚一秒马群杰会后悔。
      在车上的马群耀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有车以后去找他就方便了。”笑容不自觉地爬上了马群耀的脸庞。

      来到码头,马群耀在肖叔的帮助下马不停蹄地忙出忙进,又是清点,又是查验,又是整理,近黄昏才忙得个七七八八。交代完肖叔后续事就迫不及待地去开车。刚来到车前就被叫住。
      “三少爷。”
      马群耀寻声望去就见一个黝黑满身是汗的人向自己跑来,想了一会,才想起来人是谁。
      “我早就看到你了,看你一直忙着,就没敢打扰,我过来就是跟你说声谢谢。”一脸憨厚的李叔边抹着汗边傻笑着说道。
      “谢什么?”这倒把马群耀弄糊涂了。
      “谢你带我家小凯去听戏啊,他可高兴了。”
      李叔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马群耀已经懵了,完全听不清,脑中只重复着“小凯”这两个字。他试探地问道,“小凯?”
      “是啊,我家小凯,咱们还真是有缘呢,对了,三少爷,你和小凯是怎么认识的?”
      “等等等等,你说的是林祎凯?”
      “是啊。”这下反而把李叔问懵了。
      简单和李叔说了两句后,马群耀就逃似地离开了,他需要自己静静。“这个人和耿六是一起的,又说和祎凯是亲人,那当初因为我误会被用刑的是林祎凯。”马群耀惊讶地不敢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曾经害的林祎凯受伤。
      一路忐忑不安的来到戏院,在见到林祎凯那一刻他紧张到了极
      致。
      “你怎么了,不是说要来听戏吗?”
      “哦,二哥让我去码头帮忙了。”马群耀连回答都是支支吾吾的。
      “哦。既是忙,就不必特意跑来了。”林祎凯安慰道。
      “我走时,遇到了一个工人,姓李,说是认识你。”
      “李叔吗?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一个是平
      津,你见过的,另一个是六叔,因为你们仓库起火,腿受了伤,还有一个就是李叔了,一直在你家码头做事。”
      “哦。”确定了林祎凯身份后,马群耀撒了个谎就逃了,他害怕面对林祎凯。
      马群耀一夜噩梦连连,梦中他看见林祎凯被打的皮开肉绽,血红一片,从噩梦中醒过来的马群耀再也没睡着,他只想赶快天亮,他想向陈小蝶做最后的求证。

      “陈小蝶。”
      “你怎么来了?”
      “突然想喝你家的糖水了。”
      “喝糖水?也太早了吧。还没正式开门呢。”
      “就是想喝了,我等就行。”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马群耀搓着手,不知怎么开口。
      “陈小蝶。”
      “什么?”
      “我昨天才听说原来祎凯和我家码头的工人耿六是亲人。”
      “是啊,六叔因为火灾受了伤,现在还没好。”
      “所以上次在医院遇到你,你就是去看耿六?”
      “是啊。”
      “我也去了医院多次,怎么就没见过祎凯呢?”
      “小凯当时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拉到警局打的浑身是伤,看到他的时候把我吓坏了。”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不知道,这年头老百姓哪有什么天理可言。”
      还没等陈小蝶说完,马群耀又逃了,他实在是想给自己两嘴巴,他想到林祎凯受的伤,就想杀了自己 ,他想立马去到林祎凯身边告诉他,跟他道歉,可他终是怯了,他害怕林祎凯会不原谅他、憎恨他,最后马群耀选择隐瞒一切,只想着未来要加倍的对林祎凯好,来偿还他。

      “群耀,过来。”大哥马群展偷偷把马群耀叫到一边。“听说,你认识太平戏院的人?”
      “嗯嗯,怎么了大哥?”
      “你今天要去听戏吗?”
      “去啊。”
      “我和你一起吧”
      马群耀疑惑地看着大哥,不读书改看戏了?
      晚饭后马群耀驾车载着马群展来到了戏院。在听完林祎凯的表演后,马群耀就去后台找林祎凯了,对于马群耀来说,他对戏曲所有的兴趣都源自林祎凯三个字。
      “来了。”林祎凯正卸着面就从镜中看到了马群耀立在身后。
      “嗯。”马群耀虽已暗下决心不把他主谋陷害林祎凯一事说出,但看到林祎凯,还是有莫名的紧张,好在林祎凯并没有怀疑什么,马群耀也就慢慢放下心中戒备。
      “刚我在台上看到和你同来的那人好像是你大哥?”
      “嗯嗯,不知他撞了哪门子邪,平日里只与书为伴,今日却巴巴地要来听戏。”
      “该不会是那日对我梅姐姐一见倾心了吧?”林祎凯用狡黠的目光看着马群耀。
      马群耀自是不信的,“我大哥他从不近女色,否则他早就到了婚配年龄,可父母如何张罗劝说,他都一概拒绝,只说这辈子只想与书为伴,父母才没有法子再逼迫他。”
      “那你呢?”
      “我什么?”
      “你近女色吗?”林祎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渴望着答案。
      “我如此正直之人,只一门心思读书,盼望着以自己所学今后拼死报效国家,怎会动这些外七八糟的心思。”马群耀正义凛然地说完后看向林祎凯,几秒后两人同时噗嗤笑出声来。
      两人又闲聊了许久,梅婉清才拖着一身疲惫回来,看到马群耀,笑着问了声好,还没坐定,就见马群展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马群展一身薄汗渗出了衣襟,手指抓着衣角紧张地揉搓着,仿佛在下什么决心,他抬了抬鼻梁上的圆镜,看着梅婉清,整个人就像熟了的鸡蛋似的。
      “梅小姐,你好,这给你。”说完摆下一封信就走开了,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三弟,走吧。”
      从进门起马群展的行为就已经看楞了众人,马群耀和林祎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马群展抛出的这一句更是惊的马群耀说不出话,待他反应过来以后,冲到门口对着马群展的背影大喊,“哥,我还不走呢,我待会儿……”发现大哥连影子都不见时,马群耀无奈的小声补了一句,“我待会儿还想送祎凯回家呢。”
      马群耀转过身委屈地看向林祎凯,才发现林祎凯一直在忍笑。
      “快回去吧。”
      “那我走了。”马群耀嘟囔着,看了几眼林祎凯才慢悠悠转身离开。
      来到车旁看见大哥,心里咒骂着,“好不容易有车,就想着可以方便接送祎凯,最后倒变成这书呆子的司机了。”生气的马群耀和还在紧张的马群展一路无言。

      “梅姐姐,不拆开来看看吗?”林祎凯好奇地凑到梅婉清面前。
      “没你这么好奇,回去吧。”
      林祎凯笑了笑和梅婉清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梅婉清看着桌上的信封,面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叹了口气后随手把信放进了抽屉里。

      往后几日马群耀都有意避开大哥,他不知马群展是怎么去的戏院,晚上听完戏后又是怎么回来的,只是每天都雷打不动地能在戏院遇到他,马群展也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在台下痴痴地看着梅婉清,演出后,去到后台,一句话不说,放下信就走。
      “梅姐姐,真不看这些信吗?”林祎凯看着抽屉里厚厚的一摞信,看着梅婉清不动声色的表情,“那我回去了。”
      马群耀已经早早等在门口了,林祎凯和平津上了车,马群耀摆脱了大哥后,就正式成为了林祎凯的司机。
      “大哥走了?”
      “嗯,放下信就走了。”
      “从没见过大哥这么执着于一件事,祎凯,你觉得他们能成吗?”
      “梅姐姐还没看过你大哥的信呢?”
      “意思就是不喜欢咯。”
      马群耀还在说着什么,但林祎凯的整个心思都放在了戏曲上,上台表演了一段时间,再加上观察本土的这些优秀优伶,林祎凯心中有了一些将京戏和粤剧进行融合与改革的想法,他内心升起了一丝激动,但他还无法确定可不可行,他决定明早先去找梅婉清,问问她的想法。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祎凯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直到马群耀拍了他一下,“干嘛?”
      “问你话呢?”
      “问什么?”
      “合着我说了这么久你都没听啊。”马群耀生气的不再看林祎凯。
      林祎凯看马群耀生气了赶忙说,“我刚刚有点不舒服。”
      马群耀果然忘记了气愤,快速停下车焦急地问道,“哪里不舒服?要去医院吗?”
      “可能是太热了,头有点闷,现在已经不难受了。”
      “真的?”
      “嗯。”
      见林祎凯确实没有什么异样,马群耀才又重新发动汽车。
      “祎凯,我们去玩吧,前段时间黄庆他们说永汉公园又来了一批动物,可有意思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动物吗,有些什么?”林祎凯好奇地看着马群耀。
      “老虎、狮子、豹子,狐狸、鳄鱼什么的,可多了。城中新开了一家西餐厅,逛完园子还可以去尝尝。”
      林祎凯眼睛里充满了向往的光,但突然光就暗下去了,“可是,我得每天去戏院。”
      “不去一天又不会怎么样,后天你刚好不表演,咱们可以去一天。”
      “可是就算不表演也得去练习啊,一天不练得生三分。”
      “去吧去吧,咱们也得劳逸结合啊。”
      林祎凯不是不心动,可除了要练习这个借口外,还有个原因就是虽然他们几人都有了收入,可也只够勉强度日,再加上六子现在腿还没有好,出去玩是铁定要花钱的,他哪儿有余钱,像马群耀这样的富家公子又怎会明白他所经历的过往。
      “我就不去了,你们玩的高兴。”
      马群耀看林祎凯态度坚决,生生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把人送到家门口后,两人只简单的说了一声再见就分开了,林祎凯看着消失于夜色中的汽车,第一次感到自己和马群耀的差距,自己还在为生计奔波,而他却是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少爷,或许我们本不该成为朋友,又或许我可以变得很强。林祎凯在转身时目光变得坚定且决绝。
      一路马群耀的心情都不太好,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低声下气地求林祎凯去玩一天,但他都不愿意。成长中顺风顺水让马群耀从不知道被拒绝原来这么不爽,特别是被林祎凯拒绝。
      停好车他并不想回房,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他想一个人静静,去想明白为什么被拒绝。他径直来到花园里,躺在草坪上,看着星河璀璨的夜空,任晚风吹拂,就像回到了初遇林祎凯时的那一夜。
      马群杰老远就看到三弟,他知道马群耀只要心情不好就会这样,但马群耀已经好久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了。马群杰来到马群耀身边,也躺了下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彼此都以为对方睡着了,马群耀才慢慢开口。
      “二哥,你被拒绝过吗?”等了好久都没听到回应,马群耀接着说道,“就去玩一天,就不练一天,有那么难吗?”
      “你是说那个唱戏的。”
      “是林祎凯,我朋友。”
      “嗯,你把他当朋友,他把你当朋友吗?”
      “当然,二哥,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马群耀急切的解释。
      “可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是马家三少爷,而他只是一个来广州求生路的戏子。”
      马群耀腾地坐了起来,“二哥,连你也是这样的势力吗?”
      “我说的是事实,你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钱对你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可对他呢,他要想活着就必须要豁出命去,钱对他是活下去的根本。你一门心对他好,他未必对你真心。”马群杰平静地说着,停了一会儿后才补充到,“就算他想拿你当朋友,他也没这个能力,你们出入豪华餐厅,开着洋车,住着洋房,一掷千金,他有什么能力和你们交朋友。”
      马群耀很生气,可他却不能反驳,因为他知道二哥说的是对的,他们确实有着悬殊的背景。

      第二日一大早林祎凯就动身去找梅婉清,来到梅婉清小楼转角处,就看到梅婉清穿着睡衣走出了小楼,正送一个男子上车。梅婉清送完人,转身就看到了立在拐角一脸震惊的林祎凯,“还傻站着干嘛,走吧。”
      林祎凯亦步亦趋地跟在梅婉清身后上了楼。
      “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边说边招呼林祎凯坐下。
      “刚刚那个人是,马老爷?”
      “嗯。”
      “他怎么会大清早在这里?”
      梅婉清笑出了声音,“你说呢?”边说边点上了一支烟。
      此刻的林祎凯脑子一片混沌,他已经完全理不清眼前发生的这些事了。梅婉清吸了一口烟后看林祎凯极不习惯,便把烟掐灭了。
      “我老家是中山南朗镇崖口村的,父母都以捕鱼为生,还有个哥哥,比我大五岁,虽然日子过得很穷,但我小时候很幸福。我记得爹爹每次出海回来都会给我带一个海螺,娘会把海螺一个个地串好,我把串好的海螺挂在房梁上,每当海风吹起的时候,海螺就会发出好听的声音。”梅婉清看着窗外,仿佛看到了那串被风吹响的海螺,眼泪不自觉地从眼中涌出。“我大概十三岁那年,爹爹带着阿哥出海,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娘发了疯似地冲到海里,最后被人救了回来,回来以后就再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每天都去爹爹出发的码头坐着,就这样过了好多天,最后还是跳了下去,那次没人再能把她救回来。在我不知道未来要怎么活下去的时候,我二伯告诉我,爹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许配给了隔壁村的一个傻子,我知道爹爹绝不会这么做,就在二伯逼着我和傻子成亲那晚,我跑了,来到了广州。”梅婉清擦去眼泪,仿佛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林祎凯无法体会梅婉清的轻描淡写里究竟包含着多少辛酸、多少悲痛。
      “我以为逃了出来一切都会好,可不过是跳出了一个火坑进入了另一个火坑,在一次遇到危险时,他救了我,还好心地给了我一些钱,那是我第一次在失去亲人后感受到的温暖,再后来就跟了戏院师傅,学唱戏,我知道要想在广州城活下去就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我拼了命的学,终于能够崭露头角,这个时候我又遇到了他,这一年我十八岁,我太需要他这把保护伞了,所以我跟了他。”梅婉清深吸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出来。
      “梅姐姐。”
      “好了好了,别这个表情了,现在我的秘密你知道了,你可要帮我保守秘密。”梅婉清随即收起了笑容。“我不想影响他。”
      林祎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送信的呢?”
      “你就记得那些信,所以我没拆啊,寻个机会,帮我还了吧。”
      “哦。”
      “对了你这大早干吗呢?”
      林祎凯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便把自己的想法和梅婉清一一说了。
      梅婉清也提了些自己的意见,林祎凯寻了张纸将这些建议写下。
      梅婉清拿起桌上的笔盖仔细看了一会,“严琦?”
      “姐姐认识?”
      “马群耀幼时的私塾老师就叫这个名,听说大半年前突然间就消失了,马家寻了好久都没有消息。”
      林祎凯将前后事联系起来,眸子慢慢沉了下来,脸色也越来越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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