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合集》月华伴君

11、第三章

　　林萧颜眯着眼，看向屋内的人，这可不就是今天早上那位少年吗？
　　原来不是不想住，而是想住在他家里。
　　胃口挺大啊。

　　他还猜测着，下一秒就听见林爷爷说：“小颜呐，快过来，这是你爸爸。”
　　林萧颜顿时觉得晴天霹雳，他爷爷这是把人家当成自己的儿子了，然后给他领了个小爹回来。

　　林爷爷患有阿尔茨海默病，思想经常错乱。经常把瘦瘦高高的男生看成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林萧颜的父亲。
　　自从林萧颜的父亲意外去世，母亲改嫁后，爷爷的病就越来越严重了，经常把邻里拉回家，说是远隔万里的亲人或是坏人。更严重的时候连林奶奶都不认识。

　　他们三人相依为命。幼年时，林爷爷和林奶奶把林萧颜拉扯长大。林萧颜知道家里的情况，长大后便主动扛起照顾一个家庭的责任。

　　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如浮萍的家。

　　他打暑假工的钱一是为了交学费，二是为了支付林爷爷看病需要的医药费。

　　他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不知不觉中就长成了一个大人，也拥有他人没有的乐天派精神。

　　林奶奶连忙说：“快回屋去，你净添什么乱！”

　　林爷爷认为自己没错，像个孩子似的说到：“哪里添乱了，这不是林峰吗？白白净净的，小峰内向，我记着呢，错不了。”

　　林萧颜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将购物袋挂在墙上，然后喊道：“爸爸。”
　　爷爷一生颠簸流离。年老了本应该安享晚年。可现在却心智如儿童……无论怎么想，好像也没什么比他老人家开心重要了。

　　林爷爷像个孩子似的笑了，并向林奶奶炫耀：“看吧，我就说我没认错，我怎么会认错我儿子呢。”

　　少年也没应，就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情况，但，一双眼眸中却充满着警惕性，似乎在防范着什么。

　　林萧颜拍了拍林奶奶的手，示意她放心：“没事，一会我给他解释。”
　　林奶奶庆幸林萧颜的懂事，又感谢少年的善良。因为少年已经听林爷爷讲了半天的往事了，她用林萧颜能听到音量说：“小颜，那孩子好像不会说话。半天没听他讲过话。”

　　林萧颜笑了笑：“这不正合爷爷的心意，有个人听他聊家常。”
　　这少年怎么不会说话？
　　牙尖嘴利的，浑身是刺，像个刺猬一样。

　　林奶奶也没多想，泪眼婆娑的看着林爷爷，老头啊，你这次找了个好心人回来啊。

　　有了林萧颜的肯定，林爷爷便拉着少年不放手，继续絮叨着。林萧颜看了一眼笑眼盈盈的爷爷，心里跟着轻松不少。
　　最起码，爷爷现在是开心的。

　　林萧颜和林奶奶去了厨房，留下“爷俩”在堂屋聊天。由于多了一个人，平时的三菜一汤变成了四菜一汤，桌上也多添了一副碗筷。

　　可能因为少年的到来，林爷爷心情好了不少，终于肯好好吃饭了——平常的时候，林爷爷一到饭点就会惦记林峰，不好好吃饭。
　　吃完饭后，林爷爷拉着林萧颜的手，像个孩子似的献宝：“小颜有个宝贝，可以用一秒的时间把人画出来，有鼻子有眼，像个真人似里。”

　　少年一愣，似乎在想林爷爷说的是什么。

　　林萧颜叹了一口气，掏出自己的手机：“来吧，照一张相。”说完之后，他看向林奶奶，“奶奶，你也一起。”

　　林奶奶走到林爷爷身边。

　　少年被迫站在林奶奶和林爷爷中间，面无表情，泛白的唇没有任何弧度。

　　林萧颜点了一下屏幕，三个人照了一张“亲子相”。看着屏幕里笑得灿烂的爷爷，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可能有助于恢复爷爷的病情吧。

　　林爷爷迫不及待道：“拿过来，让我瞧瞧。”

　　林萧颜把手机递了过去。

　　林爷爷接到手机之后，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然后呈给少年看：“我没骗你吧，是不是画的给真人似的？”
　　少年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奶奶叹息一声：“行了，时间不早了，该去睡觉了。”

　　林爷爷依依不舍的看着少年，语气有些幼稚：“不行，我不去睡，我睡着了，小峰又要偷偷溜走了。”

　　林萧颜哄着：“我帮您看着。”
　　林爷爷笑眯眯的：“那你可要看好咯。”
　　“好。”

　　林奶奶带着林爷爷回了屋。

　　家里没有多余的客房，典型的两室一厅。林萧颜看向少年，询问道：“你在这睡吗？”
　　少年点点头。

　　林萧颜没指望他说话，莫名其妙的当了人家的儿子，然后又莫名奇妙的当了爸爸，这种事情，电视剧里都不敢有吧。

　　林萧颜的卧室干净整洁。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刷着白漆的墙上贴着几张游戏海报，书桌上放着一盏台灯。
　　他怕少年放不开，于是，给自己打了地铺：“你睡床。”

　　少年终于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谢谢。”
　　林萧颜嗯了一声，然后说：“你换衣服，我在外面等着。”
　　少年点点头，林萧颜走了之后，他用带着警惕性的目光审视着这间房间。确定没什么危险后，才开始更换自己的衣服。
　　换完后，躺在被窝里，被子上还有皂角和阳光的味道，闻起来很安心。

　　少年拿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藏在枕头下，然后说：“我好了。”
　　林萧颜应了一声，但是没走进卧室，继续看着手机，看着屏幕里两张放大的俊脸：“明天别来了，家里有点事情。”

　　古凇刚洗完澡，发尖还有一些小水珠：“你脸上的伤恢复的挺快。”
　　林萧颜若有所思的啊了一声：“借了点化妆品抹，你不说我早就忘了。”说完，他起身去外屋洗脸，咕哝道：“别说，这化妆品还挺管用的，我奶奶一点没看出来。”

　　古凇嗯了一声。
　　罗宏好奇似的问道：“家里什么事？林爷爷又给你找了个爸爸？”
　　林萧颜叹了一口气，没打算瞒他们：“嗯，这次更离谱，看上去还没我大。现在在我屋里躺着呢。”他看着屏幕中的罗宏，话锋一转，“恭喜你，有爷爷了。”

　　“我草你大爷！”
　　“小兔崽子，你怎么回事，骂什么人？”
　　下一秒屏幕就灭了，罗宏的脸消失在了屏幕中。

　　林萧颜轻笑，看了一眼屏幕中的古凇：“小红阵亡了。”
　　古凇也跟着笑：“睡吧。”
　　林萧颜还没应声，便听见了奶奶的声音：“小颜啊，怎么还不睡啊？这都几点了。”

　　林萧颜笑了笑，声音低沉却夹杂无奈感：“看来，我也要阵亡了。”
　　古凇说了句晚安，然后挂掉了视频电话。

　　天色阴沉的可怕，没有一丝光亮。平日里可以看见点点星光，今日却被乌云尽数遮挡了去。漆黑的夜空，如一块没有边沿的黑布，遮住了天空原本的光彩。

　　林萧颜收起手机，进了卧室，少年看上去已经睡着了。暖黄的灯光照在少年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柔和，平日里的尖刺变得柔软。如鸦羽一般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在脸上拉下一小片阴影。

　　林萧颜进了自己的被窝，窗外时不时传来一两声蟋蟀的叫声。蟋蟀和知了，在寂静的夜晚奏响了生命的交响乐。

　　躺在床上的少年却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明亮，悄悄地打量着林萧颜。
　　觉得林萧颜没什么攻击性，确认自己是安全的，少年才睡下。

　　林萧颜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噩梦连连。后半夜时，终于经受不住梦魇的袭扰，猛得睁开了眼眸。
　　他坐起身，靠在墙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漆黑的瞳仁在黑夜中格外清亮。

　　狂风吹得雨搭哐哐作响，一道紫色的闪电划开了夜幕，带来短暂的光明。不等喘口气的机会，暴雨骤然而至，哗哗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压了一天的雨，倾盆而下。

　　林萧颜连忙关上窗户，坐在地上，听着雨声。躺在床上的少年，突然惊醒，惊叫：“不要！”
　　一道闪电划开夜幕，屋内瞬间亮堂。

　　林萧颜下意识挡住眼睛，惊诧道：“不是吧，你还拿着匕首？”
　　少年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林萧颜看见少年额角的汗，刚想靠近，结果少年拿着匕首指着他，声音冰冷：“别过来！”
　　“不过去，”林萧颜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询问，“没事吧？”

　　少年警惕地看着他，心里仍有戒备：“没事，你出去。”
　　林萧颜退了出去，倚在门上，声音低沉有力，仿佛带有魔力，令人安心：“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虽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少年还是清楚的听见了他的声音。他没回答，林萧颜却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林家少爷和莫家少爷的凄惨爱情故事。一个逃了半个地球，一个追了半个地球。两个人合起来刚好是一整个地球。”林萧颜掏出手机，看着贴吧里面的内容，一字一句的念着，“到底谁是谁非，到底谁对谁错。霸道林少爷和他的竹马小娇妻，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逃。”

　　念到最后，林萧颜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胸腔震动，头靠着门，目光落在窗外：“这故事挺美好的吧。不过，我不是什么少爷，也不认识什么莫西临。”

　　少年的表情有了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把匕首慢慢放回枕头下面，还未开口说话，他听见门外的人说。
　　“我倒是觉得莫西临暗恋我，毕竟，十里八乡都承认我这个美男，看上我说明他眼光不错。你说我想的对不对，如果他不喜欢我，就不会任由谣言发展下去了。”

　　少年的嘴角抽了抽。然后又听见一声长叹，“唉，可怜痴情郎啊。可惜我只对前凸后翘的美女感兴趣。我又不是弯的。”

　　说到最后，他有些沾沾自喜。

　　雨声渐渐小了下去。林萧颜问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少年嗯了一声。

　　林萧颜推门而入：“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看了他一眼，轻轻吐出三个字：“莫希望。”
　　林萧颜：“……”

　　幸亏不是莫西临，不然他能尴尬的脚趾扣地。

　　少年看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有什么话直说。”
　　林萧颜坚信地球没有这么小，他问：“你们姓莫的起名是不是挺随意的。一个没有希望，一个没有希望降临。”

　　少年没承认也没否认。

　　空气短暂的安静，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下雨声。

　　林萧颜挠了挠后脑勺，躺回自己的被窝，想起少年的行头，他问：“你来这里是找人吗？”
　　少年静默了一两秒，然后回答：“嗯，找人……”

　　林萧颜嗯了一声：“交给我吧。十里八乡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少年说：“我姥爷已经去世了。”

　　林萧颜哦了一声，然后没头没脑的说：“谢谢。”
　　少年没反应。

　　林萧颜解释起了今天的事情，并告诉他，爷爷并没有恶意。
　　少年没说什么。

　　气氛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林萧颜没再主动找话题，老老实实的闭眼睡觉。

　　第二天一早，林爷爷就来敲门了，苍老的声音带着点希冀：“小峰啊，起床了没有？”
　　然而里面并没有人回应。林爷爷有些失望，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卧室门突然打开了，干净清秀的少年站在林爷爷面前。

　　林爷爷顿时开心的像个孩子：“小峰！你没去上班啊！”
　　少年点点头。
　　林爷爷不在意那些，想伸手牵住少年的手，但是被少年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林爷爷的手悬在半空，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少年，喃喃道：“小峰……小峰……你在怪爸爸吗？怪爸爸没有给你买喜欢的小汽车……我这就给你去买……”爷爷越说越着急，眼里都闪烁起了泪花。少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林萧颜走了出来，睡眼朦胧：“爷爷，怎么了？”
　　林爷爷像是看到希望一般：“小峰生气了……要买玩具哄……”

　　林萧颜无奈的牵起林爷爷的手，温柔道：“走吧，我带你去买玩具。”
　　林爷爷点点头，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看少年。

　　少年保持着抬手的动作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才慢慢地放下了手，无力般的垂在身侧。

　　吃完早饭后，少年被一通电话叫走了。林萧颜好说歹说，才把林爷爷劝了下来，没让人跟着一起走。安置好爷爷，林萧颜亲自将少年送到汽车站。
　　少年拉着行李箱，头也没回的走进了汽车站。

　　林萧颜也没回去，站在出站口等着人来，看看能不能拉到一两个客人。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早晨的空气特别清新。林萧颜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倚在铁栏杆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每天都会来这里拉客人。只是再没遇到那个干净清秀的少年，也不知道少年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仿佛那天的见面就是投入湖中的石子，涟漪过后便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