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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   “如果那父亲未听信预言将俄狄浦斯抛弃,而是将儿子带在身边养大,那么这命运中的悲剧便不会发生。”言临晚轻声说,“预言是命运险恶的陷阱,人类本不该听自己的未来。”
      “你这个人拒绝起别人来真是拐弯抹角……”

      “如果我在谢组长面前便如新生婴儿般赤/裸坦诚,”言临晚却又问了一句,“谢组长觉得我这一生有意义吗?”
      “这是问别人能得到回答的问题吗?”谢枯荣反问道,“不过我个人觉得痴狂本身即意义,结果反而次之了,人归根结底孜孜以求的是自己,未必是爱。”

      又是良久的沉默,坐享极乐之城,然而言临晚却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
      “清玉嘛。”谢枯荣漫无边际道,“既坚且冷,有没有后悔过给他起这个名字?如果叫春水什么的话,说不定你今天也就不迷茫了。”
      “能被名字改变的东西,我也犯不上孜孜以求了。”言临晚说,“不过多谢组长解惑。”
      “我没做什么。”谢枯荣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拉开门,“你自己已经下完决定了——哟,清都城的贵客啊,顾先生?”

      顾升平皱起眉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我们见过?”
      “这世界上少有我永远不会遇见的人,只不过今天的确是你第一次见我。”谢枯荣说,“船锚地的任务啊?在落月庭逛什么呢?这儿的景色还蛮单调的其实。”
      这人自来熟的程度简直可与顾明哲相媲美,然而危险程度却绝不可同日而语。尽管笑嘻嘻的很友好,然而只是站在这个人的面前,顾升平如芒刺在背,几乎无法挺直腰板。

      言临晚从他身后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顾升平后颔首:“顾先生,我是言临晚,想必清玉已经和您介绍过我了。”

      清都城主言临晚。顾升平心想,那这个先出来的人就是……谢枯荣吗?
      他十分陌生这个名字,这个人,只是从顾明哲的嘴里听说。

      正在追寻极凶极恶的谢组长……从天而降的,神秘莫测的顾明哲……这个时间线连起来,很难让人不多想。就他所见,顾明哲绝不是个善男信女,可要说极凶极恶,似乎也不至于。
      神秘莫测的人通常往事复杂,要说顾明哲只是和这位谢组长打过交道,倒也说不准。

      顾明哲来得蹊跷,他最开始敢把顾明哲留下是因为自信自己有实力不会被顾明哲所害,然而现在看来顾明哲完全是个危险分子……
      听说衙门关押极凶极恶的所在云集天下所有酷刑,属火的承受极寒,属冰的受烈日烧灼,镇日苦痛,永无解脱之日。

      其实他应该问问眼前这个谢枯荣。然而莫名其妙的,顾升平却不愿张这个嘴。

      ‘从天而降的温柔’。顾升平脑子里突然想到这句话,旋即很快就无语地把它从自己脑子里擦除了。

      “在想什么?”谢枯荣似乎对他很有兴趣,见他在自己面前明显实力不足够,竟然还突然走了个神,便站住了,饶有兴趣地问道:“灯?”
      顾升平一愣:“啊?”
      他正是趁着言清玉出门,顾明哲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在落月庭里查探一番。灯……他怎么会知道灯?
      传言说‘衙门’掌握时间与命运,没想到竟然到这个程度……

      “只要你知道的事足够多,总有一天你能和天下所有的人都聊起来的。”谢枯荣活似修了读心术,自然道,“全世界都是你的老朋友。”
      言临晚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两个,没有出声。
      “算我这刚被拒绝的吉普赛人提个醒吧。”谢枯荣道,“既然是无天无地之处,真正的光源怎么会是有形有质的灯呢?”
      “谢组长。”言临晚说,“您该走了。”

      “哟,还赶客。”谢枯荣耸耸肩,哼笑了一声,“清都城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地方。这位城主npc不必管我了,我知道你们这儿的规矩。再会。”
      他的身形忽然就如同烟雾般消散了,只留下空气中微微芬芳的,像是雨后新盛开的花朵般的味道。

      顾升平说:“这位谢组长不是人类吧。”
      “衙门的事儿谁说的准呢?”言临晚说,“顾先生是在观赏落月庭的景色吗?”
      “是啊,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宫殿。”顾升平说,“言城主是人类吗?我看您的管家倒不像。”

      “顾先生真是快人快语。”言临晚道,“我是人类,清玉则很难界定。只不过船锚地只关注委托人,清都城则只关注客人。委托人和客人是人是鬼还是一只鸟,对我们都不重要吧?”
      顾升平想了想,说有道理。又问:“不过我还不知道言城主请我来落月庭是做什么呢?”

      “照谢组长的话说也没问题。”言临晚做了个手势示意顾升平跟上他,他一路向顾升平展示落月庭内纵横的水系与灯火:“不仅是您,我的责任是为每位第一次来到清都城的客人讲解此处是什么样的地方,解答您的疑惑,或者聆听您的痛苦。您可以向我提出任何问题,要求我做任何能帮助您的事。”
      顾升平问:“这么好?回报呢?”

      言临晚递过来一个水晶酒盏,示意顾升平端着。顾升平接过来,只见那杯在手中盈盈发光,没一会儿,杯中竟自动蓄满了一杯碎光盈盈的水。
      与此同时,他突然觉得心情变得很好,就像睡了一场好觉,没什么理由,就只是心情轻松了起来。
      “真少见。”言临晚接回那杯水,顺手泼到了落月庭回廊下的水系中,只见那水流汇聚进去的时候整片湖都跟着亮了一瞬,仿佛这样庞大的宫殿,却被区区一杯水的碎光点亮。

      “回报就是在来找我的时候抱着这个杯。”言临晚说,“别担心,这对您没有丝毫损害。”
      “人们来找我诉说心事,提出要求,心潮起伏,这杯子便汲取他们的痛苦与执迷,从浓烈的感情中提纯出这样的一杯水,我将它倒入这片湖中,这湖水的力量供养着清都城。”
      言临晚指着下方的湖水说,“清都城水多,但归根结底其实只是两条河流罢了。这两条河中流淌着的不仅是河水,而是人情中的爱与欲望。爱与欲在城中心交汇,便是落月庭。我的任务归根结底,只是不要让这片湖水干涸罢了。”

      “那些灯呢?”顾升平指着水面上漂浮的河灯问。
      “是生命。”言临晚说,“是最终在清都城死去的人们,他们的灵便化作烛火,日夜在落月庭中漂浮。”
      “我刚听你的管家说客人如果愿意,是可以在清都城永生的。”

      “大部分是死于自杀。”言临晚说,“其实来到清都城最多的客人,还是人类啊。其他的生灵,少有像人类这样感情与执念都这么丰富的。”
      “我告诉所有人清都城的运行规律,满足他们的欲望,减少他们的痛苦。”言临晚说,“只要来找我,握着这个杯,把痛苦的感情抛弃掉,他们就可以永享快乐。可渐渐的他们来得越来越少,从没有人能彻底放弃痛苦。执念周而复始,去而复来。有的人活了数百年,仿佛已经沉浸于享乐,然而时常昨日还抱着爱人尽欢,凌晨便突然把自己杀死在水沟边。”

      顾升平低低笑起来:“人类。”
      “是啊,人类。”言临晚说,“我知道您是船锚地的人,您要做的事不是我的职能范畴。不过如果您有什么想与我诉说的,我也可以听。”
      “我没什么想说。”顾升平说,“不过为什么只跟我讲这些?我看言清玉压根没跟顾明哲说什么别的话。”
      “那位顾先生不是第一次来到清都城。”言临晚说,“只有第一次来的人才需要知道游戏规则。”

      “既然做城主,你难道已经超脱爱与欲望了?”顾升平好奇道。
      言临晚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自己把那水晶杯抱在了手里。只见那杯中同样迅速地蓄满了一杯水,碎光莹莹。他也同样随意地将这杯水倾倒进了湖中。
      湖中忽而光亮大盛,几乎盖过月光。
      “只要是人类就很难超脱。”言临晚说,“做城主的人说不定反而是执念最深重的那一个。我所知道的抱着这个杯子而没反应的,只有清玉一个。”

      “……”顾升平问,“你今年多大了?”
      “忝居城主之位,已经有一千八百余年。”言临晚轻声说,“时光真是寂寞啊,到了今天我还是没有死。”

      “如果那么厌倦的话,自杀是很难的事情吗?”顾升平说,“看过了那么多人把自己杀死在水沟边,也不需要再额外鼓起什么勇气了吧。”
      “您是第三百六十二个问这问题的人。”言临晚笑起来,突然随手掐诀,一把薄而长的利刃在他手中成型,他连眼睛也没有眨,动作狠戾地将那利刃捅向自己的胸口——

      顾升平没有拦,只是看着。

      利刃‘哧啦’一声穿破血肉,滴滴答答的血流落在长廊的地板上。言临晚松了手,利刃穿破的不是他的血肉。

      “您又任性了。”言清玉不知从何而来,伸手拦在了言临晚身前。那利刃穿透了他的手,而言清玉勾回五指,利用自己的指骨与筋肉,结结实实地卡住了刀刃,将危险阻隔在了言临晚的衣袍之外。
      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轻轻把那刀刃从言临晚手中抽出来,神色仍旧是轻松含笑的:“真就不怕我下次赶不上吗?”

      “知道你永远都赶得上。”言临晚说,“所以我真是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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