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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第二日起来,屋外仍在下雨。
      刚□□的李花被打得七零八落,只留下寂寞的春芽在枝头慢慢地萌发。屋檐上的水滴从早到晚都没停过,滴滴答答地漫长得叫人生厌。
      这样的日子只适宜在屋内活动,因而那些原定在屋外的游玩全都改成了屋内的歌舞。卫沧澜慵懒地半躺在榻上,无聊地看着下面的舞女。
      长生不在身旁,他连说话的兴致都没了。
      随手翻看着当地官员呈送上来的案本和记事册,倒是上面写的事情勾起了他的兴趣。
      而昨夜被翻过来复过去折腾了一宿的青年,此刻正一边捶着酸痛的腰杆,一边笑着坐在阮绿身旁,听她说着凤临这十年来的变化。
      阮青一边打理生意,一边陪着囡囡玩耍,不时插上两句,逗得长生与阮绿大笑。
      长生想,如果没发生那年的惨剧,也许自己也会和大家这样,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里平凡而幸福地过上一辈子吧。
      很快阮绿问起长生的终身大事,长生沉默了一会,才轻笑着回答:我喜欢的那人,没法跟我成亲,可是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的。
      两姐弟面面相觑,以为这个纯真的青年竟爱上了有夫之妇。
      与故人相处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已是午饭时间,姐弟俩正要挽留他吃饭,长生就已起身告辞。
      没有自己陪在身旁,王爷才不会轻易吃下那些饭菜。
      他不信任任何人,除了长生。极度的不信任和极度的信任并存着,却全都隐藏在了他高傲风流的表情下,让外人难以窥测他的内心。
      想到在自己面前才展露的纯粹睡颜,长生握紧了佩剑,嘴角微微勾起。
      阮青在他出门之后,立刻又追了上来。“姐夫正在河堤边跟大家一起加固河岸,我正好跟你顺道一起过去找他回来吃饭。”
      两人并肩走着,阮青跟长生说起今年气候的反常,连绵不断地雨水已经严重影响了凤临人的生活,甚至有可能出现庄稼绝收的惨剧。
      长生眉头紧皱,那年的景象宛若刀尖划过自己的胸口。
      他心头有些不安,便提出要跟阮青到河边看看。刚走到离堤岸不远的地方,就听到一阵喧哗声,如雷的轰鸣声紧跟而来,接着是人们的哭喊声,尖叫声。长生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涌上了脑门,拉着呆立在原处的阮青就跑了过去。
      长长的河堤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不大不小,正好是四人并肩的宽度,却足以让滔滔的河水从高处咆哮着冲向正在加固河堤的男人们!
      由于长时间的雨水冲刷,许多架起石块的圆木早已腐朽,巨大的冲劲让缺口越来越大,圆木被冲到了人群中,立刻传出了阵阵惨叫。
      “姐夫!”阮青远远地看见这种惨状,脸色大变。还没想到该如何是好,身旁的人就冲了出去。“朝颜!快回来!朝颜!”阮青顾不得危险,也跑过去。
      “你退回去!”长生头也不回地大喝,抽出佩剑,敏捷地跳上防洪用的石碓。为了防止决堤,早有人在堤岸后每隔一小段的地方堆放不少石头和装满了黄土的油布袋,以便随时堵上缺口。然而此刻洪涛把人们冲得七零八落,冰冷的河水让人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力气,在加上临近缺口的地方都在微微的晃动着,没人知道什么时候那里也会崩溃。
      长生眼看已经无法阻止决堤,干脆挥剑砍断捆绑着木头的绳索,让危险区域的木头先安全落地,不至于被洪涛冲入人群中。然而这样的动作无疑是让他完全处在最危险的境地,阮青的尖叫声从未停止,长生屡屡地避开朝自己冲来的洪涛,又一掌劈开朝人们冲来的圆木。
      从头到尾都湿透了,初春的薄袄吸满了水,变得沉重无比,长生干脆一下脱去自己的外衣,仅着一条裤子将其余岌岌可危的绳索全部砍断。
      城里很多人都赶来了,跑到了高处的人们连忙找来救援的绳索和充了气的油布袋子,扔给水里的人。
      离堤岸最近的,只剩下长生一人。
      水位已经漫至颈项,大多数人已经上岸,长生连忙收剑,朝高处游去。
      由于考虑到决堤的危险,当地人曾在堤岸外挖了一条引导渠,能将洪水引导至更低洼处,再加上堤岸两边刚好才做了加固,因而这次决堤总算,暂时,没了威胁。
      来堤岸边干活的都是些青壮年,然而即使是最强装的人,看到长生如此勇猛地替他们消除危险,都不免激动万分。这个赤果着上半身的青年才狼狈地爬上岸,就被包围在了中央。
      年轻的姑娘们一边羞红着脸一边透过手帕偷偷瞧着这个容貌清秀身手了得的青年。
      阮青刚赶过来,还没来得及关怀,长生就已经被人簇拥着进了城。不能言语的青年只好涨红了脸摇手拒绝,可没人看得懂,也不想看懂。
      人刚走到城门,就看几匹白马狂奔而至,刚要避开,白马就在长生面前停了下来。为首的人风采卓绝,只是一双冰冷的眸子寒彻骨,竟叫所有喧哗都停止了。
      仅仅披着一件粗布外衣的青年僵硬了表情,似是有些懊恼,又有些歉意,脸上闪烁着各种神色,但是,最明显的,还是……心虚。
      糟糕,头发上全是泥水,白色的裤子也脏得看不出原色,更别说自己身上被各种东西撞出的青紫……
      长生这才觉得自己的腰又有些酸痛起来。
      卫沧澜没说话,身后跟着的都是王府的侍卫。远远地,看到几顶轿子摇摇晃晃地也跟过来,似乎方才这位武阳王很不给面子地抛下了他们。
      阮青趁着众人发呆的时候挤进去,拉着长生的手,又是关切又是生气,可顾忌到王爷在面前,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给他擦去脸上的脏污。
      卫沧澜的眼神越发冰冷。所有人都认为这眼神显然比方才的洪水冷多了。
      长生干笑两声,安慰了阮青几句,然后像只垂头丧气的公鸡,跳上了其中一名侍卫让给自己的马。阮青看他的神色,有些不解,又看看那个视线始终胶着在长生身上的王爷,更加不解了。

      回到府里的卫沧澜始终没有说话。
      长生乖乖地洗干净身子,换好干净的衣衫后就站在他面前,双手绞握在身前,低着头,无声地承认错误。
      错什么?哼,就算觉得没做错,小王爷不高兴了就是错了。
      不承认?晚上有得你受的!
      长生像个小媳妇,低头掰手指头,心想今晚可别再继续了,否则真会减寿的啊!那模样,哪还有方才的半点威风?
      卫沧澜抬眸看他,没笑,只是问:“你的过去有多重要?”
      长生一愣。他的过去?“……是跟王爷的过去,还是……在凤临过去?”
      卫沧澜哼了一声,长生连忙答:“……当,当然不重要了。”
      卫沧澜不说话了,垂眸,并不满意。
      “可你知道,有人遇难,我不会不救,这跟过去没关系……”长生谄笑着说。
      还是不说话。
      “我不会傻傻地去送死,绝对不会。”数不清第几次保证了,可长生还是这么说。
      “我饿了。”卫沧澜这么回答。
      长生终于如释重负地笑,拽过他略显冰冷的手,作为答应。
      可到了晚上,卫沧澜知道长生的过去永远不会不重要。
      从来是自己抱着他入睡,可一旦让这家伙听到或者看到关于水灾的任何事情,到了夜里他都会一边做梦一边抱着自己低低地哭泣。似乎还有一个因为水灾而四处流浪的小孩,住在他的心里,现在出不去,以后,也许也出不去。
      更不用说像今天这样的场景冲击,在自己怀里哭得淅沥哗啦的人明明是沉睡着,可说着的梦话又让人觉得像是在清醒着。
      他一直在说对不起,他一直在说我不要一个人。卫沧澜紧紧搂着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用亲吻回应着。
      他痛恨自己没有温暖的怀抱,可长生仍然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小王爷,小王爷……他的梦话在呼喊着这个名字。卫沧澜终于又笑了,这才合上眼,听着他的叫唤,慢慢地睡了过去。

      月光下的河边,站着两个戴斗笠的男子。因为帽子太大,叫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今天终于停了雨,下午乌云甚至被吹散了一部分,许多人趁着这个天气赶到岸边,堆积起沙包,重建他们的堤坝。累极了一天,到了夜里,堤岸边甚至连巡逻的人都回家睡了。
      因而即使其中一人拿着一把巨大的弓,也没人惊奇。
      那人拉开弓弦,朝河中一个微微卷着螺旋的地方射出一箭。箭头上绑了一张特殊的朱砂纸,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减箭速,破空般射向螺旋。
      深蓝的河面上忽然亮起一圈的光障!
      两人对视,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果然有人在此处下了阵。”射箭的人冷笑,把弓扔给身旁的人,拿出罗盘,测算了好一会。
      另一人左右张望,寻找着什么。
      安静的夜晚,隐约听到了什么东西跑动的声音。
      那人将弓扔到一旁,从地上一跃而起,三两下就爬上了哨岗,正要从上面跳下来的小东西一把被抓住了身子,吱吱地尖叫个不停。
      “我抓住了一只大老鼠!”那人爬下来,小声惊叹道。
      卫沧澜微挑起帽檐,看向他手中的东西,失笑:“你见过比你脑袋还大的老鼠么?”
      长生愣了愣,仍然嘴硬:“硕鼠。”
      也不跟他争辩,卫沧澜勾起嘴角,用罗盘挑起窝在绒毛里的脑袋,眼神变得锐利:“貂。”
      那是什么东西?长生不出声,为了不让自己下不了台阶。
      “只会生长在北方寒冷地区的貂,除了爱吃鱼,我想不到他千里迢迢跑来南方的理由。”卫沧澜冷笑,“长生,你抓到了作案者的宝贝。”
      长生一听,来劲了,嘿嘿的狠笑,揪着貂的尾巴,笑得凶狠:“那我想起来了,貂皮,貂油,就是这家伙身上下来的吧?小王爷刚好怕冷,做一个围脖也不错。”
      却不想貂是怎样凶猛的家伙,猛地一个翻身,竟狠狠地咬上了长生的手臂!
      巨大的惨叫刚跑到喉头就压了下去,好歹是忍耐过许多事的长生,硬生生吞下了这声哀号,揪着它的尾巴在空中狠狠地甩了三个圆圈,硬是把它的脑袋从自己的手上甩出去。
      卫沧澜的眼睛在看到那手臂上的血迹,突然拔剑,斜斜地从貂脑袋旁边插入土中。
      一股臊味从尾巴那里冒了出来。
      卫沧澜的声音不高不低,像是在警告着这只应当通人性的貂儿:“再敢咬一口,我让你先抽了筋,再拔了皮,最后才拆你的骨!”
      生不如死煎熬致死。
      本来还在挣扎的小家伙,软绵绵地晃荡在了半空,不再动弹。
      长生接着说:“我想起来了,貂儿肉听说不好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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