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见了》三春也

69、纪观南番外二

　　天地都昏沉，纪观南的意识还没有恢复得很清楚，只是整天漫无目的地飘着，看不清楚什么也听不到什么。

　　某天好不容易看得见东西了，却是让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那两个不知羞耻禽兽至极的男人把他心爱的姑娘围在中间，甚至要压在她身上，把她强拉进屋里。

　　纪观南心肺都撕扯般痛，可又什么都做不了，急得团团转。
　　好在孟泽禹来的及时，把她抱走了。

　　他红着眼瘫倒，觉得庆幸，可又极度挫败。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浑浑噩噩地站起来飘走。

　　飘进小巷子里的时候，正好又看到那两个败类被打得人不人鬼不鬼地被丢出来。

　　纪观南黑眸一沉，阴测测地看了会儿，干了点自己能干的。

　　巷子里乌漆麻黑，两个人本来挨打后就精神紧绷，走了一段路又发生了一系列灵异事件，最后竟就那么吓死过去。

　　纪观南顿了顿。

　　他本意没想让他们死，只是没想到这两人竟没出息成这样，可看着他们凄惨地倒在他脚下时，他却只有快意。

　　谁都不可以欺负许愿欢。

　　不说他现在已经死了，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管，就是他还活着，要是有人当着他的面那样对许愿欢，他也是要和他们拼命的。
　　纪观南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晚上许愿欢跟着孟泽禹回了家。

　　他自然希望她可以放下他开始新的生活，可亲眼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抱进怀里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度。

　　心口像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早已鲜血淋漓。
　　纪观南别过脸去，守在外边。

　　他脑子里有点乱。

　　许愿欢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别说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好下家，能不能真的放下他都不敢打保证，再加上夜色——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怎么可能主动去那种地方。

　　静下心来想想，她什么目的他已经摸了个大概出来。

　　越想心里就越凉，纪观南心疼的不得了，就怕她做傻事。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又回去看了一眼，却发现女孩儿对那事儿肉眼可见的抵触，整个人泣不成声，蜷着身体小幅度痉挛。

　　屋内拉了灯，她身上的男人欲.火焚身，对她轻微的身体颤动没多大反应，只当她在害怕，就低着头哄她，却毫无作用。

　　纪观南心都在滴血，走过去怜惜地摸了摸许愿欢眼角的泪，却是恰好和她痛苦到极致的脑电波产生小概率的共振。

　　他进了她的意识，惊喜地发现竟可以实实在在触碰到她，只是说不了话。

　　他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告诉她他们还会有无数个下辈子。
　　他还想哄着她忘掉仇恨，不要执着于自己的事，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可惜在她手心划下第一横的时候，连接就断了。

　　后面的事没再继续下去。

　　纪观南还是自私地松了口气，可又想到孟泽禹是因为她不是第一次才……他唾弃极了，觉得这男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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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观南没想过自己死后还能再见许愿欢，有些激动，飘飘然又想回家看看。

　　路上经过一家花店，看到那里正在处理昨天没卖出去的花束。

　　其中有一朵应该是不小心放混的，但店家没注意，兀自摆着还是要扔，只是突然接了个电话。

　　纪观南几乎没有犹豫，抽了就走。

　　这花好端端的，倒不如拿回家给许愿欢看着养养心情。

　　走到半路又想着不对，他怎么能拿别人不要的送给小姑娘呢，于是又转身回去偷偷摸摸地和摆着要卖的做了个移花接木，才舒舒服服地走了。

　　到家里的时候许愿欢还没回来，倒是缘缘忽然爬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围着他转。

　　听说狗能看到些人类看不到的东西，纪观南想着，只是惊了片刻又很快恢复镇定。

　　他进了书房翻看没看完的书。

　　下午的时候许愿欢才回来，纪观南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满足——
　　如果缘缘没有扯着许愿欢的袖子冲他叫的话就更好了。

　　纪观南心里咯噔一下，朝缘缘使了个眼色，缘缘很有灵性，很快安静下来。
　　索性许愿欢也没有发现异常，他松了口气。

　　小姑娘昨晚没睡好，很快又上了床。

　　纪观南看着她逐渐放松，呼吸规律起来。
　　心里被填的满满的，他勾了勾唇，又靠近了些，满目柔情。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靠近会让她梦魇。

　　纪观南吓坏了，腾一下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多步。他看着她痛苦地呻吟却醒不过来。
　　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远远看着，浑身发颤。

　　好在缘缘来的及时。

　　那次过后纪观南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判了“死刑”了。

　　他不敢再靠近她，也不敢再随便出现在她身边，深怕一个不小心又伤害到她——
　　他现在不仅保护不了她，还会对她造成伤害。

　　纪观南觉得痛苦，无力极了。

　　后来他发现自己这种状态一时半会儿好像也消失不了，压抑不住思念还是偶尔偷偷来看，尽管他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许愿欢和孟泽禹还是保持着联系，他知道她的心思还没有断，恨铁不成钢。
　　可细细观察下来，孟泽禹好像对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他会逗她，变着法儿哄她开心——尽管大多时候她都是强颜欢笑，只是为了给他一个面子。
　　可这种趋势似乎也不算糟糕。

　　两人偶尔也会有亲密举动，可每次都点到即止，许愿欢不愿意孟泽禹也不会逼她。
　　看着倒有几分认真的感觉。

　　纪观南五味杂陈，可更多的还是吃味和不满，心里堵的慌

　　他安慰自己：反正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还想怎么占着她？她迟早要忘了他，开始新的生活，如果有个男人可以代替他陪在她身边继续保护她，他……他还是不敢想下去。

　　算了，反正等魂体散了也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泄了气。

　　但大多数时候许愿欢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一个人孤零零地工作，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夜路。

　　这个时候她会放下一切伪装，颓废又抑郁。
　　她终于不用再强撑着打起精神，去迎合，去应付，可却也是最让他心疼的，心疼到心尖发颤。
　　因为纵使没人，她还是会强忍着不哭，眼圈通红把下唇都咬出血来。

　　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地跟着，心如刀绞。

　　那时候他会想，他宁愿下了地狱把十八般酷刑都经历一遍，也不愿意看见他的傻姑娘强装坚强。

　　纪观南偏头，浑身发冷。

　　街边的路灯昏暗地照着，给回家的路人们带来些许短暂的慰藉，却根本驱散不走孤寂和冷漠。

　　有两个人的影子被映在墙上，亲昵地相牵依偎，视线一转，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纪观南微怔，猛地抬眼。
　　想着自己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他没办法亲自触碰她，抚摸她，安慰她，用自己的影子去抚慰她的影子也算是一种小小的解脱。

　　于是他向前几步，转头却是发现——
　　他连影子都没有。

　　那一刻的挫败和失落来的极为猛烈，他被拉扯进黑暗，挣脱不得。

　　他愣愣地走到墙边，一遍遍尝试着去触碰她的影子，泪如雨下。

　　第一次，他第一次开始妥协，对于许愿欢和孟泽禹的关系。
　　他的宝宝受不得苦，应该有个新的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代替他好好的，好好的守着她，呵护她。

　　直到——
　　两个多月后两人同居。

　　纪观南整个人还是被气炸了，伤心欲绝有一段时间没再出现，就是偶尔有意识也逼着自己不去看他们。
　　最后还是架不住相思更苦，他又巴巴回去找她，可怜兮兮。

　　纪观南觉得自己像条被遗弃的小狗，明明主人已经有了新欢还不甘心硬要挤上去争宠。

　　可是许愿欢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放下芥蒂接纳某人。

　　孟泽禹很忙，回来的不是很频繁。两人偶尔会相拥而眠，可每次都是男人主动将她困在怀里。

　　许愿欢表面看着乖乖的，背过身去却浑身绷得紧紧的，一副抗拒的姿态，等人睡着后就把那搭在腰间的手拨开。

　　孟泽禹在她这里警觉性很低，倒是从没被吵醒过。

　　她小心翼翼地下床，披了件外套坐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晚上，缘缘趴在她脚边。

　　他就隔着一段距离，靠在树上陪他们。

　　许愿欢过的并不好，纪观南心里揪痛，只要有意识的时候都会过来陪她，无论孟泽禹在不在。

　　不在的时候她在里边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他也不进去，就在外边安安分分呆着陪缘缘；在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走远一点，看着那一人一狗抱着互诉衷肠。

　　长此以往，也就成了习惯。

　　但大多时候，他还是希望孟泽禹不要回来——
　　无关乎什么嫉妒吃醋。

　　到了晚上外边太冷，他舍不得他的小姑娘白白受着冷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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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愿欢和宋老的会面在他意料之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好像是冥冥中注定好的。

　　他自觉地守在外边没进去打扰。

　　许愿欢出来的时候果然双眼通红，纪观南默了默，一如既往起身跟上。

　　路上遇到一个小贩手里抓了一大把的气球。

　　纪观南看一眼前面走着不时抬手抹一下眼睛的人，头一次起了偷鸡摸狗的坏心思。

　　那老板手上力道死紧，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抢过来，然后献宝似递过去给许愿欢。

　　那个小孩儿冒出来的有点意外，不过后面发展却并不意外。

　　她理所当然地将手里的东西给了那小孩儿，纪观南知道，那小孩儿要是高兴了，他的傻姑娘也会跟着高兴。

　　悲伤不可以感同身受，但快乐分享后却是可以加倍的。
　　也就由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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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囊佛法开始起作用的那段时间，纪观南发觉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有意识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他意识到自己大概就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

　　迟早的事，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舍不得。

　　他心里闷痛，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纪观南越发珍惜能看见她的每一天，能陪着她的每一刻。
　　可许愿欢明显还是没有放下，他担心的还没有解决。

　　纪观南失魂落魄。

　　他多想有那么一个机会，能好好嘱咐或是劝说他的女孩儿——
　　忘掉所有的仇恨，包括他，好好活着。
　　哪怕他知道那对他或她来说，都是剜心剖骨的残忍。

　　纪观南那几天都很消沉，情绪低迷。

　　再后来就是纪尧挟持许愿欢的那天。他恰恰好在缘缘冲上去的那一刻醒来，看着面前的情况很快反应过来。

　　他看到缘缘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知道她肯定是要扑过去的。
　　视线再一转，纪尧的枪还拿在手上，枪口正对许愿欢。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纪观南转身就推了钢板下去。

　　不管纪尧会不会开枪，他都不敢在这件事上存有侥幸心理，不敢拿许愿欢的安危开玩笑。

　　而事实证明，他的预判正确。

　　千钧一发救回她的那一刻，纪观南浑身都瘫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就像死里逃生的是他一般。

　　缘缘被劈成两半并非他故意，可他实在没的选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许愿欢去送死。
　　那比让他再死一次还残忍。

　　他强撑着站起来，靠在钢板上满目眷恋地看着女孩儿抱了狗起来。

　　许愿欢走了几步回头来，蓦地和他对视上。

　　那双桃花眼里，先是有惊诧，而后又有喜悦，再然后又通通被压下去。

　　纪观南一惊，差点以为她真的能看见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纪观南苦笑。

　　阴阳相隔早已无回头之路，所有违背自然违背常理可能发生的事都会对许愿欢造成伤害。
　　他自然不希望那些事发生。

　　可是——
　　纪观南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两人半狗渐行渐远，怅然若失。

　　可是，他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再听听她的声音，再和她说说话。

　　他还欠她一场求婚。

　　他想再和她说一句“我爱你”。
　　没有期限，至死不渝。

　　“许愿欢。”
　　“短暂的忘记我，我们的下辈子一定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