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见了》三春也

1、想念无声

　　陵都的别墅并不稀奇，可江庭茗居仍是所有陵都人都禁不住咂舌感慨的地方。

　　它位于整座城市绿化最好的地带，背山面水，占地三百多平，自带花园和私人泳池，三层豪华欧式洋楼里有一切可供想象的娱乐设施。

　　这是一些人拼尽一生都换不来的奢靡，这是盛世集团公子孟泽禹的24岁生日礼物。

　　许愿欢坐在窗台上抱着小腿往外看，还有些恍惚。

　　脚边是孟泽禹拿来的酒，她端起来小口抿着。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爱情故事，许愿欢觉得自己其实演的挺尴尬，就是不知道另一当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孟泽禹擦着头走进来，先瞥到那瓶已经空了大半的酒。

　　手下微顿，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拿下来。

　　许愿欢瞪着雾蒙蒙的眼睛看他，下意识扑过来抢。

　　“别闹了，”孟泽禹把她扣在怀里，一手把瓶子举高，“你今天受了惊吓，这东西少喝点安神，多了就伤身了。”

　　许愿欢还是不习惯他的触碰，微微扭身从窗台上跳下来。

　　她有些醉了，光着脚站在屋子中央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就转过去看他。

　　孟泽禹个子高，她只及他下巴处。

　　意识有些模糊，许愿欢半仰着头轻轻晃晃，再睁眼时还是觉得像。

　　她不受控制伸手，去摸他的下巴，却似乎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孟泽禹微顿，将她拦腰抱起来往床上一丢，顺势压上去。

　　男人滚烫的气息全喷在她脸上，这种姿势太过暧昧，许愿欢很难受，难受极了。

　　“今天找我干嘛？”他抵着她的鼻尖轻笑。

　　许愿欢猛地清醒，用力把他推开坐起来。

　　孟泽禹被推懵了。

　　她总是三番两次的拒绝他，他有些生气，抿了抿唇开口：“是你自愿跟我回来的。”

　　他冷笑：“都跟着男人回家了，还装什么矜持？”

　　许愿欢抬头怔怔地看他，眼圈泛着微醺的红，再往里，满是戒备。

　　孟泽禹其实话说出口就后悔了，毕竟上一次闹的也不愉快，他自责了好久。

　　可那种完全不信任的眼神，却也真真实实的像一根刺，往心里狠狠扎着。

　　他起身去摸烟，就靠在床头抽。

　　许愿欢受不了烟味，纪观南以前也不抽——

　　哦不对，他后来学会了，她见过一次。

　　许愿欢又想起那天，心上狠狠揪着，脑子里紧跟着的刺痛感让她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一支烟很快到了头，孟泽禹却像浑然不知似的，哑着声问：“什么时候剪的头？”

　　许愿欢愣了愣：“前天。”

　　她的长发是为纪观南留的，留着婚礼的时候要做他美丽的新娘子。

　　想到这里她更难受，再回神时眼神又坚定了几分。

　　孟泽禹终于把烟碾灭，伸手过来摸她堪堪到下巴的发尾，喟叹一声，问：“上次的事还生我气吗？”

　　许愿欢皱眉，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孟泽禹却不信，头一回放下身段朝人解释：“那天情况特殊，我……”

　　“没有，没有生气，您也不用跟我道歉，”许愿欢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试探着问：“我那天给您丢脸了，也没知会您一声就走了，是不是误了您什么事？”

　　孟泽禹本来还心疼着，一听她又是这种极具距离感的尊称，他觉得刺耳，神色冷下来，嗤笑：“没有，你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许愿欢：“……”

　　她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乖顺，孟泽禹下意识摸上去，眼尾上挑：“知道跟一个男人回家意味着什么吗？”

　　许愿欢抬头，撞进他又柔下来的眸子里，一阵恍惚。

　　揪着衣服下摆的手不断用力，她一狠心，点头。

　　本来以为得不到的东西如今就这样摆在眼前，孟泽禹以为自己的大男子主义会得到极大满足，结果却开心不起来。

　　他忽然坐起来，很严肃地看她：“遇着事了？”

　　许愿欢愣了愣，摇头。

　　“行，”孟泽禹明显不信，却也不逼她，“你今天受了惊吓，我让张妈帮你温了牛奶，喝完早点休息吧。”

　　他叹口气，翻身欲下床，结果却被软软地拽住。

　　女孩儿怯怯开口：“我乳糖不耐。”

　　孟泽禹身子微顿，有种自己好心办坏事的感觉。他顶了顶后槽牙，咬牙切齿：“行。”

　　视线下移，他看着那只莹白小手扬了扬下巴：“放手。”

　　男人语气僵硬，许愿欢不知道自己又哪儿惹着他了，急道：“我是真心的……”

　　孟泽禹转过身来定定地看她：“真心什么？”

　　小姑娘涨红了脸说不出来。

　　男人却忽然笑了，捏着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勾唇：“不管怎样，我承认我现在被你哄的很开心。”

　　许愿欢睁圆了眼睛看他，有些不明所以。

　　孟泽禹极爱她这双眸子。

　　正宗桃花眼，眼尾略弯，四周带着自然的红晕。此刻这双眼里还因为逐渐涌上来的醉意而氤氲着水雾，涟漪间看人时更显得魅惑十足。

　　他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顺着内心的悸动，他用大拇指轻碾磨她红润的唇，低声诱惑：“我可以亲你吗？”

　　结果换来女孩儿条件反射般的避让，男人有些不悦，冷哼：“这就是你的真心？”

　　许愿欢的神经已经开始被酒精麻痹，现在满脑子只知道不能让面前的人不高兴。

　　她闭了闭眼，跪坐起来蜻蜓点水地吻了下他的眼睛。

　　男人果然又被取悦了，低低笑起来：“喜欢我的眼睛？”

　　许愿欢没回，他也不恼，只回礼般在她眼皮上也轻轻烙下一吻。

　　“跟着我，我以后好好待你，嗯？”孟泽禹难得温柔。

　　他从见她的第一秒就深刻明白自己对她的欲念，不过在床第之上，他向来还算君子，即使有时候想玩些不一样的，也会尽可能征得女方的同意。

　　尤其现在，他格外想听她说些好听的。

　　许愿欢红着眼睛咬了咬下唇，小声嘤咛：“嗯……”

　　小姑娘软软糯糯，孟泽禹此刻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只当她是害羞。

　　“别怕，”他忍不住又吻了吻她滚烫发红的小脸，一遍又一遍，“我现在真的挺喜欢你的，这段日子里跟着我，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嗯？”

　　鼻腔里酸酸的，一颗心也揪的难受。许愿欢不知道只见过几面的喜欢叫什么喜欢，也不知道他说的这段日子是多久——

　　她通通不稀罕，她只想要纪观南。

　　床头昏黄的灯光在她眼睫上晕开，孟泽禹不忍看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起身关了灯。

　　他半跪着解扣子，许愿欢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衣料沙沙的摩挲声，她睫毛颤的越发厉害。

　　孟泽禹倾身下来。

　　大片雾气遮住她的视线，许愿欢终于受不住哼出来：“观南哥哥……”

　　她声音细又小，孟泽禹只听清了后面的“哥哥”二字。

　　他越发兴奋，在她颈肩细细啃咬，顺便捞了女孩儿毫无力气的胳膊挂在脖子上。

　　脑袋越发沉重，许愿欢仿佛在一片白雾中浮沉，浑身施不上力。

　　她在若隐若现的亮光中跌倒。

　　一只手伸过来。

　　许愿欢呆呆地把手递过去，不敢抬头。

　　男人的手掌宽厚，肌肤却是近乎病态的白。包裹着她小手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却有力。

　　她看到他手背上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许愿欢忽然哭了，腾出另一只手一遍遍摩挲那只手虎口上熟悉的疤痕。

　　那是二十四岁的纪观南为她留下的。

　　泪水滴落在男人的手上，烫得他轻轻一颤。

　　纪观南手上用力，揽了她入怀。

　　许愿欢熟稔地环上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颈间，轻轻嗅着。

　　“原来喝醉了就可以做这么真实的梦了吗？”

　　她满足地喃喃，抬头捧住他的脸。

　　男人有凌厉的下颔线和高挺的鼻，眉眼却生的分外柔和。

　　他和许愿欢一样有对灿若星辰的桃花眼，却一点不显多情。反而在每一次看着心爱的姑娘时，连双眼皮深深的褶皱都在诉说着深情。

　　“纪观南，我好想你啊……”许愿欢贪恋地亲了亲他的鼻尖。

　　纪观南不回话，没什么温度的呼吸辗转在她冰凉的眼皮上，鼻梁上，嘴角上。

　　一遍一遍，虔诚迷恋。

　　许愿欢忽然开始嚎啕大哭：“……你混蛋，这么久才来看我……”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下辈子你也别来找我了……我反正已经脏……”

　　纪观南说不出话，又不想听她说那些难听的，索性直接附身心疼地堵住她的唇轻轻舔舐。

　　他握着她的手，在上面细细划着。

　　许愿欢空出意识仔细地感受那一笔一划。

　　最后一笔落下，有刺眼的光射进瞳孔，她再看不见他。

　　意识渐渐回笼，她看见孟泽禹又开了灯去床头柜里摸什么东西。

　　“第一次可能会有点疼……”

　　他又折回来吻她汗湿的鬓角。

　　许愿欢还在回忆写在手心的字，情绪尚未恢复，冷冷地答：“没事，不是第一次了。”

　　撕包装袋的声音微滞，孟泽禹猛地抬头。

　　他忽然发了狠压下来，眼圈泛红，隐有凶光。

　　许愿欢终于拼出来那段字是什么，脑子里一震，身子迅速僵硬。

　　孟泽禹吃了一嘴的泪。

　　手下微顿，他叹口气翻了个身。

　　“算了，你今天受了惊吓，不适合做这个。”

　　一直压抑的情绪忽然爆发，许愿欢蜷起来侧过身去，不住的啜泣抽搐。

　　孟泽禹心上一刺，想揽了她哄，脑子里又闪过她说的那句不是第一次，害气将伸到半路的手又撤回来，也翻了个身背对她。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听觉异常敏感。

　　许愿欢听到外边狂风大作，呼啸的风声像是有人在痛苦地嘶吼。

　　慢慢那声音竟开始与纪观南的声线重合。

　　许愿欢惊出一身冷汗，哭的脱力的时候又想起刚刚的梦来。

　　他拉着她的手，写——

　　我贪心，我不止要下辈子。

　　意识渐渐模糊。

　　她把自己越蜷越小。

　　纪观南，下雨了吗？你说的话，还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