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body shots ...
-
“woooooo！！”
“you go girl！！”
午夜十二点，霓虹光暗，翻腾的碳酸泡泡，那句“我选择大冒险”一说出，微醺的甜意里就掀起了一场近乎疯狂般的狂欢。起哄声，烈酒，热吻，与翻涌沸腾不止的鲜血。
因为伊薇特抽到的卡上写着，body shots。
伊薇特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挑着眉眼，意态慵懒扫过围在周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倏地一笑，两指撩过侧颈微卷的墨发，然后极慢极慢地，俯下身。看到身下咬着青柠切片的玛丽目光片刻怔愣，她整个人的动作柔了柔，微勾眼角，极缓地俯身，停在她身上几寸之上，在她颈窝间投下浅浅阴影。
灯光似乎都暗了下来，模糊的，流光溢彩的。
玛丽定定的，缓慢地眨眼。
心擂鼓震荡，振聋发聩，简直不可理喻，一下，一下，一下。她的眼中只剩下渐渐靠近的唇。
就好像所有的围观人，所有的鼎沸，所有的疯狂，都被衬成了背景板。
独独只剩下她。
通过喷吐的呼吸热气感觉她像是在低声笑着。
仿佛心意相通，伊薇特忽然支身，抬起下巴，直直撞进了她浓烈得来不及遮掩的目光中。伊薇特半眯起眼睛，好整以暇，淡然的笑意拂过眼前，像冲散后的海滩上的金沙。如此沉湎于心。
玛丽避不可及，她却更加张狂。
狭长的眼线上是浓密的睫毛。宛如倒勾一般勾人心弦。
那视线像是滚烫而粘稠的糖浆。灯光都不及她潋滟。而那心心念念的眼睫犹如刷子，说不清的轻佻，又道不明的眷恋，上下一遍遍在躺着的人身上缓慢涂抹，似不舍，似欣赏。
玛丽呼吸一滞。
她浓厚的睫毛轻颤着，欲盖弥彰般，赶紧半压住了眼中不知真假的温柔。
她不敢看光，也不敢看她。
伊薇特半阖着眼，视线只停留在她颤抖的蝶羽上，眼底是只有玛丽可窥见的浮翠流丹，仿佛两捧阳春水，清冽，隐隐约约的情愫，是粉饰后的翻江倒海。
她垂眸，扫描过每一寸裸露的肌肤。漂亮的天鹅脖颈。挣扎着翘起的浅棕色卷发。熟悉到心颤的兵荒马乱的深褐色眼睛。曾经触摸过的每一寸肌肤在微光下浅浅的绮丽。甚至是眼角鼻翼投下的淡淡的影。
她总是这么无辜。
即使满嘴谎话。
伊薇特抬手。玛丽几缕鬓边碎发被理到耳后。她的手指轻柔地摩挲过身下入的耳廓，像是极为短暂的留恋，沉默着，视线从回忆中一句句面前人曾经黑白颠倒的情话中，挑出似是似非，破碎的真心，穿过熙攘，渗过面前人的血肉，一片一片地拼凑起来，拼凑到天光大亮。
目光无聊一沉。
她耍的手段太俗了。
在一开始，伊薇特就对一切套路了然于胸。
心猿意马的接近，步步为营的擒纵，你死我活的沉沦。
没人会不计回报地喜欢。为了跟她上.床，什么丧心病狂的话都能说出口。她在心底想道。
短暂又不诚恳的情愫，多希望能干脆捂紧她不知好歹的嘴扼杀在温床里。就算袒露又能怎样，撒谎精的一点真情就能让她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吗。
心软只会让坏事重蹈覆辙。
这样最好。
似乎有个熟悉的男声在心里说服她。
这样她才会继续无比坦然地接受一切黑暗折磨以及痛苦，然后和这些融为一体，至死都不曾承认自己是个可怜兮兮的受害者，可怜到需要另一个不相关的人来上演什么狗屁的救赎。
而玛丽，她才会遇到良人，那种她值得的爱情，那种可以厮守终生，坦诚相待，没有伪装的爱情。有可能还会有几个小宝宝。她那么喜欢小孩。吵吵闹闹，嘻嘻哈哈，一家人在烟火气里无风无浪，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如果没有那个赌约，她们根本不会有交集。
像玛丽这样的人应该会照理喜欢上天边肆意妄为的霞光吞吐，牛奶味的雾气升腾，喜欢上不辞万里含羞的蔷薇，为她灵魂的滚烫而驻足的晨露。
而不是一个渣滓哭肿的眼睛，浓妆睫毛下的淤青眼眶，不应该喜欢上霓虹灯下的钻石细闪，鲜血淋漓的纸醉金迷。
像玛丽一样的人…
她早就遇到过一个。
一旦想到那人，伊薇特眼底阴翳揉碎了一点。
…该死的。
她恨这样。
伊薇特低下头。
几息暂停后，玛丽的鼻尖铺起淡淡的酒香，清冽，勾人。
意料之外的触碰，离上次像是恍如隔世，玛丽没来得及缅怀，片刻怔愣，又慌又喜地抬眼。
她看见了。
伊薇特看着她，第一次没有笑，静静的。
伊薇特难得在接吻的时候睁着眼。
玛丽她不喜欢闭眼。她想看清被自己吻的人，牵动的脸颊肌肉，微微颤抖的睫羽，和那双情动的眼睛。
但伊薇特似乎不想。
她总是坚持吻她的鼻尖，她们热恋时伊薇特曾说像是在亲自己的心尖一样。轻飘飘的，蜻蜓点水。情到深处，彷若信徒虔诚地亲吻着湖中央映着皎洁清冷的月牙尖。
她看着她，又不像在看她。
更像在看一个无望的爱人。
那种掩埋在安宁之下的波涛汹涌，那种哀恸，那种不得不的沉重，接近令人窒息。
玛丽分不清她是不是在逢场作戏。
伊薇特的演技永远是那么精湛。
她从睫毛底下看着她，盯着她。
那一刻，玛丽突然看清楚了。
伊薇特从来没有把她的喜欢当做真的。
即使她剖开她血淋淋的心，说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无论多少次。
只是一个少女不成熟的想法而已。
她还不懂感情。
这不是长久的喜欢。
她大概是这么想的。
只有一秒，下一刻伊薇特倏地俯身，仿佛刚才只是不小心擦到似的，一下子俯到玛丽的颈窝，宛若一只猫一样，灵巧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干净滴在玛丽敞开衬衫的锁骨处的柠檬汁，不到一瞬，盐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在随即爆发出热烈呼声中，伊薇特仰头起身，拿过旁人递过来的酒瓶，一口把白兰地喝下。
“That is how you do in Hogwarts，that's how you do.”
利落地撑着单手下了桌，眼眸风流，伊薇特一手放在胸口，冲众人颔首致意道，那假装谦卑的姿态，在狂欢肆意的人群里如鱼得水，翻云覆雨，轻轻松松再将气氛推向鼎沸。
她永远站在人群当中，出挑而早熟，光芒万丈，好像信仰一样。她比旁人都美貌高雅，但她的一举一动又脱离不了莫名其妙对自身存在的憎恶，不顾一切的自毁，极致疯狂的矛盾感，迷人而危险。
你不得不承认，有人生来就是焦点。
玛丽怔愣，躺在桌上，双眼望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
玛丽视线一移。就撞进伊薇特不可一世的笑里。伊薇特眉梢微挑，像是排练了几万遍，明晃晃的灯光流转在她恣意挑起的明黄色眼眸中。这一眼，印着什么叫在劫难逃，只有玛丽知道，这光可了不得，就一眼，就跟着淌进她心里了。
她没有半刻犹豫，十指相扣，借着力，被牵引着般下了桌。
玛丽习惯性站在她旁边，习惯性抬头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伊薇特也习惯了她这样旁若无人地看着她，她们牵着手，一起夸张地向起哄的人们摘帽谢幕。
“别说，那两人并肩站着的样子倒真像一对情侣。”詹姆斯整个人趴在莉莉肩上，蹭蹭女孩的脸，对着一旁背着身盘腿坐在地毯上的西里斯无心说道。
红头发的少女倒是不惯詹姆斯，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你给我起来。”
西里斯侧头撇了一眼她们相握的手，翻了个白眼，转头继续跟卢平打爆炸牌。
鞠躬完，众人笑着，她们也笑着，手却轻轻松开了。
伊薇特不可一世地笑着，她没走回原来的那群人里，攥着酒瓶自觉退了几步。头一歪，随便拥上身旁最近的男生，迎着男生略惊讶的眼神，倚在他胸口处，搂着他脖颈的手臂懒散地垂下。
余光里是玛丽被朋友拉开的背影，那半张脸，明艳灼人，眼角眉梢都在笑，毫不在意的笑。
一瞬间晃神。
伊薇特目光一敛，柔柔按住虚扶在腰侧的大手。
噙上笑，她直勾勾地望进自己揽着男生的眼底，主动绞缠的目光明晃晃的。那对明黄色的眼珠子上下一转，抬着眼看，背着另一只手，低头似笑非笑玩味打量着她的男生，她手指在掌心微微一勾，似挑衅，似诱惑。明黄碧莹的瞳孔在迷离灯光下熠熠灼人，竟生出一抹说不出的秾丽来。
酒瓶凑到他唇角。
“会喝酒吗。”她彷若无事发生，表情一如既往的散漫轻佻。
那个男生说了什么，她根本没上心仔细听，只是笑得灿烂。
似乎笑得够灿烂，她就可以忽略眼角的背影被拉走。
again.
and again.
玛丽被朋友牵走，眼角眉梢都似乎是尽兴的笑意，恰似漫不经心，淡淡地瞥在别人怀里巧笑倩兮的伊薇特，身形一顿，只是一顿，平常地移开目光，她什么都没说。
伊薇特没看她，一眼都没。
转头，玛丽笑盈盈地顺着八卦道，“然后呢，她们在一起了吗。”
“当然啊，我跟你说…”朋友叽叽喳喳的声音实在太及时了，完完全全盖过了她微不可闻的心声。
玛丽笑着侧过头，彻底挡住余光里碍眼的虚影，“是吗…”
可微颤抖的唇角，却泄露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伊薇特心狠，她最近才明白。
缓缓地深呼吸，玛丽眨眨湿润的眼。
也是。
只有伊薇特想。
她的真心，霍格沃兹人手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