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星尘_生死》弱水行程

51、第四十七章 尊严

　　渴死！我绝没有想到夜明王会用这种方法作为惩罚。
　　本以为他最多惩戒一番，给我一些教训，可当我在冰冷的黑屋中渴的无力叫喊，无力睁开眼睛时，才明白什么叫自作聪明，盲目乐观。
　　奄奄一息时，终于意识到得罪夜明王的后果有多严重。

　　石屋内空无一物，身体严重缺水，感觉生命被蒸发到空气中，缓缓离我而去，等待死亡的感觉是那么漫长。
　　初次进王宫时，我就被关进这个戒所黑屋中，如今又回来了，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暗无天日，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人再来看一眼。

　　我想我是睡着很长很长时间，睁开眼时，天上乌云滚滚，四周火光漫天，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传来，浓烟和火焰正在身下蔓延。火光外立着一群王宫护卫，正举着火把面无表情的看着火势蔓延。
　　突然天上雷声轰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护卫们慌乱的举着火把离开，身下的火焰慢慢熄灭。夜色浓如黑墨，只有那闪电划过天空。
　　水，雨水如甘露流进嘴里，我贪婪的喝着。
　　闪电照亮天空，双眼模糊，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眼泪。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脚下是一堆木柴，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那闪电照彻前方。
　　双脚茫然的迈开步伐，伴着电闪雷鸣，走入浓浓夜色中。

　　泥泞的水塘，望不到尽头的树林一点点消失在身后，天快亮时，月亮从云层中露出头。
　　我茫然走着，直到来到一条小河边，才意识到身上的衣服已残破不全，几乎不能蔽体，右手腕烧伤的地方已被雨水泡烂，正不停的淌着血。
　　我撕下裙角，裹住手腕，坐在了河边。
　　天亮了，泪水早已流干。

　　河水因昨夜的暴雨浑浊不堪，河对岸的树林被却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一直想离开王宫，不是吗？现在终于离开了，应该高兴才对，虽然这代价有点惨重。
　　双脚早被磨破，也开始淌血，可我不想再去包扎，看着滚滚河水，我在想自己该去哪？

　　这里应该是京都西郊，在京都，尸体火化都在这片区域，我想自己一定是死了，至少对王宫中的人来说是这样。
　　夜明王最终还是不愿放过我，对他来说，一个没有用处，故意挑逗他的心上人，只能引起恐慌的外星人只有从这个世界消失才最安全。我太自负，太乐观，也太高估了夜明王的宽容和大度。他是君王，是剑海南平原最大国家的君主。
　　我不能回去，可我能去哪？如今身无分文，生存都成问题，去西落洲找火商行还是去云国找路阳？可西落洲和云国都太远，怎么才能到那？
　　突然，想起燧修大师曾让我到明南国找林修大师，林修大师在明南国很有名，是慧明山学院的院长，慧明山就在西郊附近，我可以去找他。

　　想到这，决定赶往慧明山，我依稀记得美月告诉我慧明山脚下有条河，不知是不是这条。
　　沿河走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碰到任何人，河两岸是茂密的树林，偶尔可以看见不知名的小动物，越走，动物越多。不禁疑惑起来，京都人口众多，四郊也居住了很多人，怎么能有这么多野生动物，除非——西郊皇家猎场。
　　是的，只有西郊皇家猎场才会有这么多野生动物，昨晚稀里糊涂走了一夜，一定是无意中闯进来了，听说猎场沿河划界，擅闯者格杀勿论。看着还算平缓的河水，咬牙跳到水里，游到对岸。

　　到了对岸后，果然没有见到一只动物，不禁庆幸自己的决定。
　　现在还是初夏时节，树林里很多花才谢不久，果实青涩，虽然饥肠辘辘，也只能望果兴叹。
　　正午时分，我无力的靠坐在一棵大树下，嚼着树根。远处突然传来轰轰的鼓声，鼓声急促，伴随着人的呐喊，让我不由一惊。
　　一只野兽突然从草丛中冲出来，见到我，猛然停下，身体慢慢后倾，随后呲起牙，全身毛竖起，血红的大眼露着凶光，低吼着向我慢慢靠近。这野兽足有一人高，青面獠牙，四肢粗壮，全身黑色，胸前一撮白毛，尖利的獠牙露着寒光。
　　我整个人立即呆住了，直到一股呕人的腥味袭来，才突然意识到危险。
　　才从火葬坑中爬出来，就又要命丧于野兽，老天爷还没捉弄够吗？我真的厌烦了，厌烦了，恐惧！害怕！我不会让你如愿，我要笑，大笑，死也要笑着死。
　　抬头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让野兽一惊，后退了一步，随后发出刺耳的嚎叫，向我扑来。
　　突然一只利箭射入野兽的后脑，随后又是一只，两只，三只，嗖嗖声不绝，很快它全身插满了箭，跌倒在离我不足两米的地方，野兽发出不甘的低吼，挣扎着喘着粗气，很快没了气息。

　　一群骑着擎兽的士兵围在周围，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王宫侍卫，只是每个人都戴着□□。
　　突然士兵分列在两旁，一个全身红色盔甲的人骑着擎兽走了过来，高高的翎羽显示着他尊贵的地位。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的命可真大！”
　　“我也不想，数次大难不死，这感觉陛下肯定不想尝。”
　　旁边一个士兵怒喝道：“大胆，见了陛下为何不致礼。”
　　我傲慢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带回营帐。”夜明王挥起手里的鞭子，转身走了。

　　一个士兵上前拦腰抱起我，放在了擎兽上，我很合作，趴在擎兽身上，一动不动。
　　回到营帐后，随行太医给我清理了伤口，包扎起来。
　　急促的脚步传来，帐帘拉开后，元明出现在门口，夜明王跟身后，太医很快离开。

　　“费南，你怎么在这？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元明俯下身，看着我的伤口，急切的问。
　　我冷笑一声，看向夜明王，“那要问尊贵的陛下？”
　　元明疑惑的看着夜明王。
　　夜明王缓缓靠在榻椅上，玩弄着手里的皮鞭，头也不抬的说：“我也不知道。”
　　随后轻哼一声，“五天前，我和元明就到了猎场，王宫的事我怎么知情？”
　　元明又看向我。
　　夜明王甩了甩鞭子，漫不经心的说：“四王后今早传信说，辉星宫有个宫人死了，昨晚拿去火化了，想来这人是你。”
　　“什么？”元明仍旧很疑惑。
　　“西岁坟长和西郊猎场距离可不近，中间还隔着猎场界河，你能跑进来，说你运气差还是运气好呢？”
　　我头一抬，讥讽道：“我再饿个十天八天，估计还是死不了，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尊贵的陛下？”
　　元明被我们的哑谜弄糊涂了，但还是听出些眉目。
　　“陛下，你要处死费南？” 元明缓缓站起身，质问夜明王。

　　夜明王听出元明语气不悦，气得摔掉手里的鞭子。
　　“你很在意她，是不是？”
　　元明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夜明王冷笑道：“哼，不过是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疯子，除了胡言乱语没有任何用处，留着也是个麻烦。”
　　元明怒色道：“陛下，你怎能出尔反尔？你不是说要保护她么？”
　　夜明王气得头一转，不再看元明。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平静的说：“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元明轻叹一口气：“费南，王宫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的身份如被世人所知，后果很难预料。”

　　我一把挥开元明的手，“不需要你假惺惺，你不过是对我脑子里的东西感兴趣罢了，如今，该讲的都讲了，那些不过是对你们毫无用处的故事，哼，是死是活，那是我的命。”
　　元明脸色一变，呐呐问：“你，你这样看我？”
　　我不屑的背过身，大吼起来，“我厌烦了，彻底厌烦了，我讨厌看到你们，你们滚，滚！”
　　夜明王开口说道：“脾气还不小，这可是我的营帐。”
　　随后对门外喊道，“来人。”
　　两个卫兵应声而入。
　　“把这人带回王宫，好吃好喝的招待，别给饿死了，还有，不许任何人和她说话。”
　　“是，陛下。”

　　绕了一圈，我又回到辉星宫戒所，这个囚室条件好了很多，有被褥，有热水，还有明亮的天窗。
　　一天后，晓泉总管来到囚室，他整个人消瘦了很多，不停的咳嗽。
　　“蓝山君，你错怪了陛下。”
　　晓泉总管给我讲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七天前，夜明王下令将我囚在戒所，随后就带着元明到西郊猎场散心，临走前命令晓泉总管断吃断喝，给我个教训，让我好好明白什么是君王的尊严。他遵照命令不许任何人来探望，想着饿我两三天，再来看看。谁知夜明王走了不足两天，他就因劳累过度突然昏厥过去，后被人送回家休养，等他清醒过来，已经三天过去了，连忙派人来查看，负责探查的侍卫发现我已没了气息，留在辉星宫度大婚的四王后就自作主张派人把我送出宫火化。
　　“蓝山君，都是我的疏忽，让你受此大难，咳咳，我在这给你赔礼。”说着给我躬身致礼。
　　我连忙扶起他。
　　“大人，在这王宫只有你真心对我，费南怎敢受你的礼？”
　　晓泉总管不停的咳嗽，许久才平息。
　　“说来惭愧，我对你好也是私心。”晓泉总管捶着胸口。
　　“真正的蓝山君是我外甥。”
　　“想我一辈子在王宫，伺候过三代君主，已是莫大的荣幸，我们秋泉家人丁凋零，我只有一个姐姐，很早就嫁到了西落洲。蓝山是个好孩子，可命太苦，还未成年就父母双亡，我把他接到京都，当自己孩子养，可他一心要恢复家族荣誉，非要入宫当试汤人，谁知还没有上任就中毒身亡，你替代了他，也替代了他的梦想，如今蓝山君获得了月星爵，他在回梦泉下也能安息了。”
　　听完晓泉总管的话，我不知该说什么，蓝山君的梦想，或是他的梦想，我是个碰巧延续他们梦想的人。
　　“蓝山君，我是一将死之人，你听我一句劝吧，你身怀奇能，是最合适的试汤人，此外你的身份如让世人所知，必不能容，陛下其实一直在保护你。”
　　“大人，费南感谢您对我的关照，夜明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救我，我能活到现在只是命大，对夜明王来说我只是个可有可无，满足他好奇心的宠物，顺带着还能帮他验毒，我厌了，倦了，我讨厌王宫，讨厌这样被人摆弄来摆弄去，让我走吧。”
　　晓泉总管神色黯淡，随后说道：“蓝山君，陛下不可能放你走，不如，你给陛下认个错，回来继续当试汤人？”
　　我摇了摇头：“无自由吾宁死，我在这个世界一无所有，尊严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随你们便吧！”

　　晓泉总管走后，我开始绝食，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三天后，夜明王来到囚房。
　　“你倒是真有骨气，竟然玩绝食把戏。”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突然嘴被人撬开，一碗浓汤灌入喉中，我睁开眼睛，剧烈的咳嗽起来，夜明王挥了挥手，旁边的侍从都退了出去。
　　“怎么样？这浓汤灌下，保管三天不会再饿。”
　　“哼，你不是巴不得我死么？怎么？你的心上人不允许，是么？”我讥讽道。
　　夜明王一下子站起来，手掐住我的脖子，冰冷的说道：“别逼我杀你。”
　　“哈哈，想不到英明无畏的夜明王也有害怕的时候，怎么？需不需要我向全天下宣告，尊贵的夜明王喜欢的是男人？”
　　“你！”夜明王眼露寒光，手劲加大。
　　我闭上了眼睛。
　　突然他嘴角冷笑，手一下子松开，“你故意激怒我，就是想死？”
　　我不屑的回道：“不正好如你所愿？”

　　夜明王捏住我的脸：“不错，留着你还真是个麻烦，罗思兰国一直在高价悬赏一个黑发天纹的女人，西斯若国也在打听一个脖戴白色项链的女人，莫城更是满天下寻找天女，据说这天女黑发貌殊，听上与你挺像，你说这么多人寻你，是为什么？”
　　我顿了一下，倨傲的回答：“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天外来客，也许，他们与你一样对我很好奇。”
　　“好奇？哼，只可惜，你除了胡言乱语，一点用处也没有。” 夜明王不耐烦的甩开手，嘲笑道。
　　“既然一无是处，就放我走。”
　　“这样多人找你，你说我会把你拱手让人么？”
　　“我不是物件，你想让也让不了，我更不属于任何人，陛下走吧，我累了。”说完头一转，靠床躺下。
　　“元明听说你绝食，为你茶饭不思，求我让你回威星岛，他如此高傲个人，竟然为你开口求人。”
　　我闭上眼睛，装作没听到。
　　“我没让你死，你永远别想死。”夜明王撂下这话气冲冲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