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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一章 选择 ...

  •   后来才知道,那个分了叉的树枝在山寨称为婚枝,成年未婚的男女如果看中谁,只需当面给对方婚枝,对方如果有意,则会接受。在未成婚前,婚枝可以给任何单身的人。这里的人11岁就成年,也有迟一点的,成年的标志就是头发挽成发髻。结婚标志是女方有了孩子,男方如果承认孩子是自己的,双方就算成了家。成家后的夫妻双方必须一心一意对待家庭,否则,将会被山寨驱逐。
      这种自由恋爱的方式倒是比较开放。
      我曾偷偷问菲焱:“菲云姐姐那么漂亮,以前是不是有许多人给她婚枝?”
      “太多了,菲云姨妈只接了寨主的婚枝,刚开始,很多人不甘心,还在给,不过后来就没人敢再给了。”
      “为什么?”
      “寨主把敢给菲云姨妈婚枝的人都打了一顿。”
      “啊,那你菲云姨妈不是给寨主霸占了?”
      “胡说,是菲云姨妈让寨主打的,那些人太烦,菲云姨妈没办法才这样的。” 菲焱急着辩解。
      “那你菲云姨妈和寨主算结婚了?还是没结婚?”
      “这个,这个…….我也说不清。”

      自成人礼后,隔三差五,费米就会托菲焱给我带东西,菲焱每天都要到山寨的学堂中上学,费米总是能找到她。
      这些东西除了小树枝,就是花,偶尔还有一些野果做成的零食,有时这些东西里面会夹着一片写了字的树叶。
      菲焱知道我不识字,每次发现树叶,就会在院子里,当着所有人面来念,我只能无奈的听着,因为自己确实不认识这些字,而且我想这些树叶也不会写太离谱的东西,否则就不会让菲焱知道。

      差不多又过了两个月,我已能听懂这些树叶上写的话了,无非是想念你,你像月亮一样美等等,等等。
      菲焱会俏皮的问:“费南姐姐,为什么不给费米哥哥回礼呢?费米哥哥对你很好,真的很好。”
      我只能无奈的回答:“菲焱,你还小,你不懂,不懂。”
      奇默大娘在一旁只会微微笑着,不来插话,也许她认为男女之间的这种暗诉情愫是很正常的。
      洛洛此时必会学着我的样子对姐姐说:“菲焱,你还小,你不懂,不懂。”
      菲焱常常气得揪住洛洛的耳朵,大喊:“小鬼头,不许直接叫姐姐名字,不许学大人说话。”
      ******************************************************
      我的语言学习在此期间有了很大进展。
      南语是整个落云山脉和剑海平原的通用语,南语学起来难度最大的是语调,共有十多种音调,比汉语的四种音调多了两三倍,除了平、扬、拐弯、降调,还分有卷舌、鼻音、喉音。听的时候能勉强分清,但自己说起来就痛苦多了。南语的词汇由最基本的单音字组成,只要记住字的含义,就能根据联想理解词汇,这一点与汉语很像。
      找到规律后,学习的进度快了很多。我和洛洛吵嘴时,小家伙已经明显说不过我了。
      很快,我已能应付日常的基本交流,菲焱回来讲诉她每天学的新课时,也能听个大概,偶尔还能提点问题。
      同时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了解,比如,人们称这片大陆叫水洲,这个山寨叫卧风寨,这个世界一年有18个月,每月有22天,一天有20个时辰;比如,天上的月亮是双胞胎,一个称为‘咀’,一个称为‘喹’,又比如一种叫做‘寐’的很像地薯的植物是水洲人的主食。

      菲云经常会来这里,每次都要带不少的东西。
      菲云是菲焱的姨妈,奇默大娘则曾是菲焱的奶娘,五年前,家里出现变故,菲云的姐姐带着奇默大娘以及幼小的菲焱和未成年的菲云逃难到这个山寨,当时菲云未成年身体也不好,靠着姐姐和奇默大娘才活了下来。
      菲云很漂亮也很能干,两年前接受了寨主的婚枝,在山寨中拥有很高地位。奇默大娘由于她的缘故也很受照顾。
      菲云的姐姐一年前去世了,菲云半年前护送姐姐的骨灰回家乡,结果在回来的路上救了我。

      我曾悄悄问菲焱,菲云是不是有‘功夫’,也就是特殊的本领,因为我一直记着那根插入蛇形动物头上的树枝,离的距离虽然不远,但能将一个普通的树枝准确无误的插入到那动物的头上,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菲焱告诉我菲云来到山寨后,就被寨主收为护首,菲云的本领基本都是寨主教的,菲云很聪明,学任何东西都很快,‘功夫’应该还不低。
      此外寨主并不是我猜想的在成人礼上给我们祝福的白头发老人,而是那个站在老人旁白的年轻男子,老人是山寨的智者,主要负责调解山寨内部纠纷,还负责主持祭祀活动。

      菲焱讲起寨主时,两眼放光,脸上带着沉醉的表情,仿佛自己就站在那人的身边,那是一种小女孩对英雄的倾慕和崇拜之情,她对寨主的事迹如数家珍,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在菲焱声情并茂的讲完一连串冒险故事后,我对这个年轻的寨主也产生了好奇,不管故事里是否有夸大的成分,但从菲焱嘴里,我看见了一个英俊、勇敢、智慧、高大、对爱情忠贞、对朋友义气、嫉恶如仇、行侠仗义的完美形象。

      “菲焱你说寨主五岁就敢一人到寨子外面打猎,六岁就降服了一头火云骑,七岁就组织打劫了一只商队,十岁就当家了,是不是太夸张了。”
      “费南姐姐,寨主是整个卧风寨最勇敢的人,最最勇敢的人!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我向天上的月亮发誓,没有一句假话。” 菲焱听到我的质疑,开始着急起来。
      “好了,姐姐相信,我只是奇怪,他那么小怎么能做到这些?”。
      “那有什么奇怪的,罗思兰国的国王九岁就带兵打仗了,燧修大师说他八岁时,就独自一人上过寒水高原,寨主十岁能当家,那是因为他勇敢、智慧、所有人都佩服他,他能保护整个卧风寨。你不知道,寨主九岁那年有多惊险,罗思兰国派了那么多军队,黑压压的,占满了山谷——”
      “你讲过了,寨主带人烧掉了罗思兰国的营地,徒手杀死了壮如山的卑鄙、胆小、贪婪的罗思兰将军,对么?你那英勇、聪明的寨主身上挨了二十七刀。不过再怎么说,寨主仍旧是个强盗头子。”我故意用戏诩的语气重复了菲焱讲的话,如果不阻止她,估计她又要把这个故事重讲一边。
      “寨主打劫商队,是为了释放奴隶,你说话太过分了,不许说寨主是强盗头子,他是行侠仗义,虽然,虽然也会顺便拿些财物,但是,但是,是为了大家,知道吗,是为了大家。”菲焱红着脸,有点结巴的喊道。

      其实行走在落云山脉和剑海平原的商队很少运奴隶,因为寒水高原以南和以东的不少国家都不提倡奴隶买卖,剑海平原的明南国更是明令禁止奴隶交易。
      卧风寨虽然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但仍然缺乏许多生活用品,如点灯用的燃晶石就需要从外面购买,制作衣服用的衣胶也需要购买。卧风寨是一群逃跑的奴隶和流离失所的流民组成的山寨,寨主的一个最主要任务就是打劫。
      山寨有公共的粮库、学堂、制衣坊、医馆、畜栏,每家每户都有地薯田,其实就是一个公社。治理这样一个近两千人的大山寨是很不容易的事,年轻的寨主的确让人敬佩。只是小菲焱似乎崇拜的过头了,而且寨主实际上就是菲焱的姨丈,但她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始终寨主,寨主的叫着,似乎这样才显得更崇敬。

      看着她通红生气的脸,我连忙扯开话题。
      “菲焱,我到这里快七个月了,为什么菲云和奇默大娘从来不问我从哪里来的?”
      “进到卧风寨的人都是亲人,不论从哪里来,进来的都是兄弟,姐妹,不分贵贱、不问出身,这是卧风寨的祖训,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是逃出来的奴隶,很多奴隶耳朵上都有洞。”
      我摸了摸耳垂,小时候,觉得别人戴耳环很好看,吵着妈妈带我去打了耳洞,没想到,这里打耳洞是奴隶的标志。
      “祖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前前寨主立寨时定下来的,寨子里有很多从寒水高原逃出来的奴隶,我、菲云姨妈、奇默妈妈、斯密蓝、费米都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可你们和斯密蓝、费米长的很不像。”
      “斯密蓝和费米是从寒水高原西部逃出来的,他们一个是开云族,一个是水护族,奇默妈妈是南族人,我和菲云姨妈是半个南族人。”
      “开云族、水护族是什么?我的南语才刚会说一些,许多都听不明白。”
      “这两个民族我也不知道,反正没有人知道寒水高原有多大,那里的民族数不清。”

      “菲云、奇默大妈和你是逃出来的,那你们曾经也是奴隶吗?”
      菲焱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她低着头,手里使劲的拽着一个草根,咬着牙,像似在挣扎,突然抬起头,坚定的说:“我们不是奴隶,菲云姨妈说,世间人人平等,没有人天生高贵,也没有人天生下贱,除了死神,没有人能夺去我们的自由。”
      菲焱的话让我心头一震,这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她坚定的语气和神情,让我肃然。
      菲焱毕竟还是孩子,肃穆之情很快就消失了,话题又转回到寨主:“对了姐姐,你今年成年,应该满11岁了,心上人一定要找像寨主一样的,又英俊、又勇敢、又智慧,又——,姐姐,你在听么,为什么盯着月亮不说话呢?燧修大师说月亮上有神的宫殿,姐姐你说是真的吗?”
      我望着月亮,久久不语,幽幽的问道:“菲焱,如果姐姐告诉你,我可能有26岁了,你相信么?”
      “不可能,一点都不像,你这么年轻,不可能。”
      “我给你说过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来的地方,天上只有一个月亮。”
      “姐姐,天上怎么会有一个月亮?你又开始说胡话呢,你生病了吗?我去告诉奇默妈妈,对了应该找斯密蓝大叔。”说着,作势要走。
      “不用去了,姐姐是跟你说着玩的,天已经黑了,进屋睡觉吧。”我连忙拉住她,说道。
      菲焱神色担忧的进了屋,一边走,一边回头,似乎想确认我是否真的生病了。看着她走进屋,关上门。一股淡淡的哀伤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中,走出了院子,来到山顶。
      山寨的夜色很美,远处的树林在夜色下闪动着银光,半山腰的木屋零星的透着灯光,山寨外连绵的山岭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下,像一幅朦胧的山水画。此时,寨门处的瞭望塔已点起了警哨灯,山寨上不少人应该入睡了。
      与此相望的山头传来擎兽嚯嚯的叫声。
      擎兽又称火云骑,就是在河边见到的长着弯角的火红色四足动物 ,这是一种极难驯服的动物,奔跑速度极快,与羊驼马,也就是駄兽的速度相似,但比駄兽灵活的多,且很聪明,一旦认准了主人,就非常忠心。
      山寨里的擎兽一共只有十多匹。因为擎兽是种非常傲气的动物,人工饲养很难,成年擎兽和母兽被抓后,会绝食而亡,小擎兽离开母兽也会绝食,所以人们只能抓捕刚脱离母兽哺育且还未成年的擎兽来驯养。
      后面的山顶上也传来擎兽的叫声,听距离却似在山寨外面,借着月光,见远处的山顶上站着一匹长着巨大弯角的动物,竟然是一匹母擎兽。现在是擎兽发情的季节,不知道又有哪匹擎兽会失踪几天。这段时间,不断有擎兽失踪,不过几天后又会跑回来。
      有时会想人们这样对待这些动物是否太过残忍,擎兽为了自由宁愿饿死,可驯服后的擎兽又非常护主人,尽情放纵后,仍然选择回到主人身边。这世间有太多的道理说不清,道不明,残酷也罢,无奈也罢,每一种生命都有其自己的轨迹,轨迹相交时,有冲突,有代价,也会有收获。冥冥中,上天似乎安排了一切,但哪条路不是自身选择的结果。

      回去的希望已经渺茫,这里的人用刀剑来防身,靠动物来拖运货物,用叶片记录文字。即便能建筑高大宏伟的宫殿和错综复杂的迷宫,但我知道,靠这些技术根本不可能带人飞上天空,更不可能带自己穿梭宇宙找到地球。
      也许宇宙有千万种穿梭的途径,也许世界的奇异和复杂超出我的认知。但在我能理解的范围内,我知道现在处的这个世界还处于一种落后原始状态。这里的人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圆球上,不知道炙热的太阳,只是一个不断在燃烧的超大圆球,不知道这颗容纳无数生命的星球只是宇宙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尘埃。
      命运,我很想将一切推脱给命运,但为什么总有一丝不甘,不甘心莫名其妙的落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不甘心亲人的面容和声音永远化作记忆。不甘心人生前24年的经历和努力化为浮云,不甘心只能哀怨的看着月亮不得不封闭内心。我想理解自己存在的意义,我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我想明白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天边划过一颗流星,虽然家乡传说在流星下许愿一定能实现,但我不打算这样做,因为那动感的一瞬美丽,稍就即逝,相对那飘渺的愿望,我宁愿让自己沉浸片刻。也许是因为我的内心根本不相信世上有神,我不认为心中的愿望能被或许存在的某种拥有无限智慧,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神听到。
      选择,我宁愿相信自己的选择,我可以选择记忆,我可以选择让自己快乐,选择让自己积极努力,选择自己存在的意义,选择在这个世界生存,选择让自己寻找答案,无论结果如何,我可以选择接受或不接受。这是我的自由,选择命运的自由。
      凉凉的秋风吹进房屋,我躺在床上,默默的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明天,一切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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