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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二章 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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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轰鸣,落下点点雨丝,珑颜冰站在雨中,望着漫天落下的雨点,想到叶落最后看着自己的眼色,那是一种极其不信任目光,像是千万把刀射进她的胸膛,让她痛到无法抽离。
宋清远远远的看到珑颜冰只身站在雨中,忙叫手下拿来雨伞,为她挡去雨丝,珑颜冰望着他疑惑:“我与你素不相识,何必要舍身相救?”
宋清远笑着说:“珑颜姑娘大概不记得我了,多年前的那场武林大会我与姑娘曾有一面之缘,当时我被傅凌云羞辱赶下“义”台,只有姑娘给我鼓励,才让我勉强支撑下去。我今日帮姑娘,也是为了感谢当年你的一句安慰。”
珑颜冰望着他,似乎不太记得当年之事,说道:“当年的事,我记得不太清楚,你也不必挂念心中,多谢你今日相救。”说完,她从清远的伞下离开,重回雨中,清远跟上她脚步,把伞递到她的手中,关切道:“珑颜姑娘若不方便让我送你回去,夜里风大又下着雨,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东西。”
珑颜冰对他凄然一笑,摇摇头说:“多谢你,但不必了。”
那个曾说要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已经不再了,一把伞又能护的了她什么?她走在雨中,像抽了魂魄的傀儡一般……
珑颜冰回到柳暗湖的时候,慕汀兰和狄中已经等待她多时了,见她呆滞的目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慕汀兰看到她淋的浑身湿透,手臂上还有伤,连忙让人准备伤药,口里说着:“谢天谢地,教主能平安回来!”
珑颜冰不看她,呆呆的望着一院子的梅花,正到了盛开时节,开的灿烂,可是身边却没有可以陪她赏梅之人,她想着,眼前一黑,倒在雨中。
待她醒来之时,已经不知过了几天,慕汀兰一直守候在她床前,脸色憔悴,见她醒来,方才安心的说:“教主已经昏迷了几天几夜,一直高烧不退,想是那夜回来时淋了雨。”
珑颜冰撑着身子起来,看窗外梅花落尽,依稀有一些残骸落在地上,煞是凄凉。她动了动干裂的唇:“我的身子何时这般弱了?只要没死便什么都不打紧的。”
慕汀兰听着眼中有泪,不忍落下,说:“教主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们这一教的人都仰仗着教主,你若有个闪失,让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如何是好?”
“无家可归?”珑颜冰念叨着她的话,是啊,珑颜教的人,有谁不是无家可归之人,包括她自己,可是现在她也保不了他们了。
慕汀兰擦去泪水,去旁边拿了一封拜帖递给珑颜冰说道:“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拿给你,不过事关重大,教主还是亲自看一下吧。”
珑颜冰翻开拜帖,上面写的是叶落邀她参加一月之后的“比剑”大会。她合上帖子,问慕汀兰是何时送来的。慕汀兰回答是她昏迷的第二日云盟主命人送来的,事出突然,她不知该如何处理,只有等到她醒来再决定该不该去。
“派人去回复,下月我必会去参加。”
“教主,你真的要去?这摆明了不是什么“比剑大会”,只怕是江湖上的人要讨伐你啊?”慕汀兰担忧的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也躲不过,还是要去面对。”
“教主,我不知为何云盟主要这样对你,连我们这些亲信的人都知道你并非凶手,他为何要这般不信你呢?你失踪的那些日子,我听闻他为了找你消失了一年多,回来以后,大家都传言你死了,可是他却暗地里保护珑颜教,这样重的情意为何说变就变啊?”
珑颜冰笑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叶落为何变得这么快,不知他掌握了什么证据会这般肯定他爹就是自己杀的而并非其他。
“对了,教主,武当的宋掌门来看望过教主几次,我们不知他意欲何为,只当是为云盟主抱不平的,怕他对教主不利,都没有放他进来。可是看他脸上神色,似乎对教主很是担心?还让我们务必等你醒来通知他。”
宋清远尚且来看望她,可是叶落却一次都没有来过,只是送来这一封让她凉彻心扉的拜帖。这段日子两个人在小竹楼朝夕相处,本以为能将这江湖上的是是非非躲避了去,可是偏偏还要生出这么多的事端。再见时,两人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珑颜冰无暇去想,问了句:“云盟主头七的日子过了吗?”
“还没,明天应该就是头七。”
“替我准备些纸钱,我要去为云盟主烧些纸钱。”
“教主,你又要去云家堡?”
珑颜冰摇着头不说话,她怎还敢去云家堡,倒不是怕那些江湖人士,只是怕再见到叶落眼里的冰冷。
拎着慕汀兰准备的纸钱,她只身前往荒郊的竹楼,云丘涧是在那里遇害的,找不到真凶,也许他的冤魂还在那逗留不肯离去。
竹楼里依稀透着烛光,珑颜冰心里虽疑惑,但不忍过去一探究竟,打开门却看到叶落蹲坐在地上拿着一个火盆在烧着纸钱,见到珑颜冰,眼神里透着一丝惊讶,但又终化作一滩平静的湖水。
珑颜冰站在那,面色有些苍白,不知该说些什么。自从叶落的父亲死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碰面,本以为自己会上前去和他解释一通,可是话忍在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落知道她怨他,恨他不信任自己,不屑解释。
良久,叶落说了句:“既然来了,就为我爹烧些纸钱吧。”
珑颜冰虽没说话,但是还是拿出纸钱放入火盆中烧了起来,烟熏得她眼睛酸涩,她抬起头避开,却正好迎上叶落的眼睛,此刻他也正望着自己,但随即又转过头不看她,只是说了一句:“拜帖可曾收到?”
“已经看过了,下月我必去参加,你不用担心。”
叶落点着头,嘴里说着:“好,很好。”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在比剑大会上亲手杀了我为你爹报仇?”珑颜冰冷声问他。
“是不……是你?”他眼里凄然的问了一句。
“你若信,我百口莫辩,你若不信,我就是一言不发你也会照样信我。既然你深信我杀了你父亲,又何必来问我?”
叶落拿出一枚玉佩给珑颜冰看,珑颜冰望着那玉佩,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空空如也,这两天事情太多,不知在哪弄丢了,不想却在他的手中。”
“你从哪得来的?”她问。
“从我爹的尸体上,他紧紧的握在手中,似乎在告诉我是何人杀了他。”
珑颜冰冷笑着,越来越大声,笑了好一会,才说道:“仅仅凭一块玉佩就能指认我是凶手?看来是我错了,陷得太深反而害了自己。”
叶落转过眼眸不看她,嘴里冷冷的说:“纸钱烧完了,夜色也不早了,你还是早早回去吧!”
“好!”珑颜冰干干脆脆的答应,点着头,隐入夜色。
红姑等珑颜冰走远了才从别间走出来,方才他们的对话她也听的清清楚楚,看到叶落呆呆的坐在地上,她上前说:“人已经走了。”
叶落站起身,抚着手中的玉佩,不发一语。
“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不该那么伤她。为什么不跟她道出一切?只是自己承担这些。”
叶落凄然笑着,对红姑说:“我交代你事都做好了吗?”
“公子当真要这么做?”
“我已了无牵挂,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得的了。”
红姑望着他决绝的表情,点点头:“公子放心,只要是公子交代的事,我红川儿必定全力以赴。”
珑颜冰自那日在小竹楼和叶落一别后就再未见过他,眼看着离比剑大会的日子越来越临近,慕汀兰和狄中都很担忧,却看到教主脸上倒没有什么异常,还是一如平日的处理教中的事务,只是暗地里慢慢遣散教众,苗疆那边的分教已经被悉数解散,慕汀兰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眼看着珑颜教旧快要崩盘离析,莫非她是不想连累他们与自己犯险?慕汀兰猜不透,只是愈发觉得这偌大的珑颜教越来越冷清,而那个站在高处的女子,恐怕也是满身的荆棘。
宋清远还是照常来过几次,珑颜冰回避了几次,但是有时候也会让他进来,泡上一壶好茶招待。宋清远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每次都能陪珑颜冰坐上一下午。
两个人有时闲谈,有时在柳暗湖边散步,教中人看来,倒觉得这位宋掌门对教主十分有心,每次前来,都会带上几分小礼物,譬如饮香楼的精致小点,或者是新上市的早茶。珑颜冰向来不是随便收别人礼物的人,可是对于清远送来的这样却照单全收。
眼见着他们相处的很愉快,慕汀兰心中也很欣慰。这个宋清远为人老实,也不是什么轻浮之辈,对待珑颜冰也是礼貌有加,两个人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慕汀兰曾想着如果教主和宋清远在一起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托付,可惜他们相识的太晚,比剑大会就要临近,教主这一去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慕汀兰拿了件衣服为珑颜冰披上,她正在院子里看宋清远打太极,待他打完了一套,拍手赞他张弛有度,柔中带刚。
慕汀兰递上帕子给他,他却笑着婉拒,珑颜冰笑着说:“这太极是慢功夫,不似我们舞刀弄枪的,弄的一身汗。”
慕汀兰收起帕子说:“怪不得我见宋掌门额头上一丝汗都没有,却只顾着拿帕子给你,呵呵。”
宋清远笑着说:“其实这太极讲究一个“静”字,这心静自然凉。”
“这就是道家所说的“静”?”
宋清远点点头:“太极本就是修身养性的,不似江湖上那些武功招式,招招想要夺人性命。”
“是啊,江湖上有许多人都是急功急利,觉得只有取了别人的性命方能显示自己的本事,其实并不是那样,只是怀柔,才能以德服人。”
“珑颜姑娘说的对,只有怀柔,才能一统武林,云家堡当年也是举天下之大义,才赢来江湖中人的拥簇为盟主。”
说起云家堡,宋清远看到珑颜冰脸上神色有些异常,忙绕开话题说:“那年的武林大会,珑颜姑娘虽不记得当时还是无名小辈的我,可是我初见姑娘时,真的惊为天人。”
慕汀兰掩嘴笑他说的这般直接,自己知趣的慢慢退下,留他们二人独处。
珑颜冰笑着说:“你隔三差五的来珑颜教找我,就不怕因为我而树敌?”
“若是怕就不会来了,不过珑颜姑娘你真的会去参加那个比剑大会吗?”
“去,必须得去。”珑颜冰说道,其实话的后半句是,不去的话,叶落如何收场?中原武林都当珑颜冰是杀害云丘涧的凶手为云丘涧打抱不平,希望叶落能秉公处理,重压之下,他别无他法,只有顺应大家的要求,才不会落下不孝的名声。
“其实我与珑颜姑娘相识虽短,但早已视你为知己,若你不弃,我在武当山有一处私宅,那里人烟鲜至,环境优美,不失为一个清修的好地方,你可是先去那里避避风头,等到此事过了再回来也无不可啊。”
珑颜冰摇着头:“以前遇到困难时,总想着找一片清净的地方了此残生。现在发现,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谢谢你能为我想得如此周全,不过我还是要留在这里,只有这样,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
清远虽觉得有些惋惜,但看珑颜冰心意已绝,也不好再强迫她。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她一杯:“清远能遇到珑颜姑娘这样的知己,此生无憾。比剑大会上我定当赴全力保全你,请你相信我。”
珑颜将茶饮尽,感谢他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