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反杀时刻》折难

6、第 6 章

　　吃完饭，温意没了聊天的兴致，神情瞬间冷淡下来。林极意见状，明白自己即使留下来也是惹心上人厌烦，很有眼见力地把自己留下的水渍弄干净后，离开了。

　　昆仑嗤笑：“你看他走的时候的眼神。”

　　奈何温意正发呆，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昆仑于是恼羞成怒：“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温意却在思考白天在极乐园获取的信息。

　　尽管他看似没有和阔尾直接碰过面，只是在极乐园中转了几圈，进行了几场或单人攻克或组队破解的游戏，但所有要交流的信息已经在几个短暂的瞬间完成了交换。

　　即使是在落后的老家，有嫌疑的两人也不会选择面对面这种低级、简陋且风险极大的信息交换方式，无论是将秘密放置于某地，再通过特殊的通讯方式告知对方，还是运用科技手段将秘密掩盖于浩荡的数据流当中，都是更加安全的手段。而进入灵能时代之后，又多了更多选择。

　　温意一直坚信，灵能是一种划时代的能源，地球甫一利用就令社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是最好的证明。可自从进入星际，他却从未在任何一个文明的有形记载上看到灵能的存在，老家那边的“留学生”能在各个领域的机要拥有一席之地，足以说明星际社会貌似并不拥有探查灵能的工具。

　　没有人意识到还有灵能这种能源的存在。

　　至少表面如此。

　　于是滋生于地球灵能时代的一些间谍手段，就被悄无声息地搬到了星际的舞台上。

　　灵能与电力、磁力以及光能等等能源并不排斥，经过研究，前者的存在能够使后者的功效更大化，且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后者。在基于能源而运作的游戏当中，灵能能够附着于数据之上，等待有心人的解读，一场接一场的游戏后，信息就完成了交换。

　　自从离开游戏厅，温意的心情就没好过。

　　任谁都不会为完成和上司会面这一任务后，发现无良上司又给出一个更艰难的任务而高兴吧？

　　这就是社畜的悲哀啊。

　　工作，总是一个接着一个……被上司叫去就意味着下一个工作的到来……

　　阔尾说，他们本来只想惯例性获取一些有关游荡商会的消息，没想到温意送去的情报当中有一个关键情报，他们原本预计在六个月后才会展开相关工作，结果温意把这一步提前了，但情报在任何时候到来都是恰当的，且所有故事都说明最好不要错过情报的花期。

　　——他们决定将后续的计划提前。

　　而组织需要温意找到机会，参与到将在不久之后的神诞日举办的竞赛活动——由他的母校凯旋大学主办。

　　但最好不要主动要求。

　　呵呵……

　　虽然这其实是温意自己造的孽，但他从来不会责怪自己，只会将怨恨发泄到其他人身上。

　　“滚出来。”他突然开口。

　　不速之客林极意已经离开，这间面积不大、五脏俱全的公寓唯有温意，和他脑袋里的昆仑。可温意却突然那样说。

　　灯光照耀的地方，不见黑暗，阳台上，某个角落里突然传出了响动。刹那间，一团黑色物质贴到阳台的玻璃处，小心翼翼打量里面。

　　温意拧拧眉心：“滚进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阳台的玻璃突然被腐蚀出一个小洞，黑色物质顺着洞口一溜而过，破裂的洞口转瞬间恢复正常，而那团黑色的物质已然出现在温意面前。

　　那是个……很难形容的东西。

　　漆黑的，又仿佛透露着幽邃蓝色的躯体，没有五官，只有一道裂缝位于正中央。温意能感觉到它在观察他，用脚踢踢对方，把黑色物质踢地滚了几圈。

　　“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准跟着我。”语气虽然平淡，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冰冷意味。

　　昆仑：“这玩意儿进化了啊，这回是张嘴巴了？”

　　温意乘坐深空巴士前往星际时遇到那团物质，那时候对方体积比现在更小，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掉进他的酒杯，被赶走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在温意入学后却又突然出现。

　　因为外形难以恭维，温意索性叫它“小怪物”。

　　自从酒杯相逢，小怪物就缠上他了，总是能在各处看到它暗自打量的身影，偶尔会来到温意面前，然后被温意暴打一顿。久而久之，温意和昆仑从一开始的警惕，到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小怪物翻了个身，站定，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慢吞吞挪到温意面前，裂缝一张，一根鲜红的舌头探出，丢出一颗隐隐发光的宝石。

　　“它似乎把你当成同伴了。”昆仑笑着说，“每次出现都带点小玩意儿。”

　　温意捡起宝石，打量一圈。是价值连城的隐耀星。

　　面不改色收下，又给小怪物一脚，踢得它穿过玻璃，在阳台上翻滚一圈，黑色的身体一闪而过，消失在第三区的夜雨中。

　　昆仑为它抱不平：“好冷酷好无情一男的，人家上一秒给你送宝石，下一秒就被踹了！”

　　温意：“呵呵，惹谁不好去惹社畜？”

　　社畜的怨气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因为工作日的到来更加浓郁，连向来不怎么关心别人的戚亭枝都主动问起温意。

　　对于同事的关心，温意只回了一个含蓄的笑容。

　　一切尽在不言中。

　　社畜总是心心相印，戚亭枝瞬间了然，这位形容憔悴的武士显然正在遭受工作的摧残，原本大尾巴上漂亮的鳞片都发生干裂，足见工作强度之高。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老大。”武士面无表情地发表危险言论。

　　嘴里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之前编排老大的故事：“无耻的色情狂，败类，强/奸犯……”

　　温意想起戚亭枝之前说过被老大强制爱的机器人，不知道那位小可怜如今怎么样了。虽然在上班途中他还看见那位机器人勤勤恳恳工作的身影，但温意相信，它的灵魂目前一定饱受折磨。

　　这时，两位社畜的工作终端上齐齐冒出一行字。

　　“你们说错了，是v8764。看看，你们总是标榜对那位机器人多么关心，借此来表达对我的痛恨，结果竟然连它的编号都记成了毫无关联的v8364，真是冷酷。”

　　是老大。

　　“嘴上说着爱它，实际上却光明正大地找起替身。真是残酷的武士，真是残酷的铁牧人。”

　　“而我们虹闪人就不一样了，虽然我无法给予它肉/体的慰藉，但显然，一份恰到好处的精神关怀没人会讨厌。”说到这里，终端上又显示出一张图片。

　　——是“慢慢老爹手工坊”，一间据说能让所有硅基生命硬着走进去，软着走出来的按摩店。价钱算不上昂贵，但对于可怜的社畜机器人来说，仍然是一份要省吃俭用好几个月才能享受的奢侈。

　　老大无法被目前的技术观测物质正体，只能通过影响能量展露存在痕迹，这也是他每次发表种族歧视言论时都会谈到的话题——他平等地看不起星际社会中的所有种族，总是用“控制狂”、“洁癖傻子”、“鼻涕虫”等等极具侮辱性的称呼来称呼他们。某种程度来说，戚亭枝与他可谓一脉相承。

　　“那是因为老大你把我们的钱都贪走了。”戚亭枝又开始造谣，“呵呵，邪恶的外星人……压制无辜可怜的劳工，用我们的血汗钱去泡机器人……”

　　老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并开始画起大饼：“那都是因为你们不努力，所以你们的职位不高。不劳动者不得食，不劳动者不晋升，天底下哪有张嘴吃白饭的道理，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你们好好干——”

　　“呜——”

　　昂贵的银辉水杯在戚亭枝手下发出一声哀鸣。

　　温意则迅速关掉了工作终端。

　　但一切都太迟了，以两人的能力，早已在短短一瞬将屏幕上显示的信息看进脑子里。

　　又要去街上扫垃圾。

　　温意疲惫地倒在椅子上，光明正大地睡觉摸鱼。反正之后还要去工作，这会儿养精蓄锐一下是十分合理十分正常的事情。

　　*

　　要清扫的地方是温意昨天刚去过的极乐园，情报显示，一名掌握帝国某个领域关键技术的逃犯如今藏匿在其中，不日将与某个意图搞事的地下组织会面，而他们需要在那之前把垃圾处理掉。

　　这种工作往往在夜里进行，这还是头一次于白天开展。

　　往好处想，至少不会占用温意的下班时间。否则日积月累之下，总有一日，他会将自己口中的危险言论化为现实。

　　进入极乐园后，戚亭枝说：“今天的工作流程……找垃圾，扫垃圾，溶解垃圾，大概就是这样，解散！”

　　叛逃武士目前位于极乐园中的小孹街，这里有无数小商铺和机关，人流也比较多，三教九流混杂，较难寻找目标。

　　温意想了想，转而目标明确地走入一间手持武器店中。

　　店主是诺安人，身体修长，细短的脖子上顶着一个巨大的赤冕，一只游鱼一样的物质在冕中游动，温意进入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诺安人身体上的斑点一明一暗地闪烁起来，被古老的译器转化为冰冷的通用语。

　　“欢迎，客人，需要什么？”

　　因为店主的身份特殊，店内被设计成了诺安人喜好的样式，低低的天花板上绘着一个巨大化的诺安人，赤冕如同不详的红日般低垂，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所有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部都是扭曲的花纹和夸张的肢体，并且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只诺安人特有的鱼眼血淋淋地看过来，注目过久，客人就会产生一种奇异的饥渴欲望。

　　这种风格不太为星际大众所喜，更被崇尚等级与秩序的武士所排斥，所以虽然武器品质上上，店内客流却少得可怜。

　　温意靠近店主，开始谈论武器，身体裸露出的星斑却一一定频率奇异的闪烁——那并非是铁牧人的交流方式，只是温意模拟诺安人的结果。

　　两人无声地交流。

　　——组织最近如何。

　　——我尊敬的大人，尚可。

　　——有没有成员遭到逮捕，

　　——我尊敬的大人，很多。

　　——尚可？

　　——他们不影响。大人。

　　温意的手指在桌面轻轻点动，店主的鱼眼控制不住地追随他的指尖而去。

　　——那么，你们多了一条采购的线路，因为我刚多了一只小狗。

　　鱼眼罢工，诺安人手臂上垂坠的枝条无奈接替了“看”的工作。“看”到这条消息，诺安人的赤冕浮动起来。

　　——那太好了。

　　温意隐秘地笑起来，将李维澜的相貌、所处的商会以及一些商会的把柄传递过去。

　　——请随意使用。

　　——好的，大人！

　　昆仑：“你个小反派，别偷偷笑了。”

　　温意笑着反驳：“该偷笑的是李维澜才对——他有荣幸能帮我办事，不该觉得开心么？”

　　“你说的倒也没问题。”昆仑迅速倒戈。

　　那家武器店实则是隐修会的情报点。温意从前开展了数次夜间清扫活动，有一次不巧，与隐修会的首领遭遇。对于隐修会这等危害社会的组织，温意当然容不下，在对其首领长达三日的友好交谈后，邪恶首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痛哭流涕地结束掉生命，早登极乐，只留下隐修会这一孤儿寡母。

　　温意当然不容孤儿寡母遭到欺凌，便为隐修会重新寻了一个首领，为了弱小隐修会好，没有把首领换人这一消息展露人前，且通过后续的谆谆教诲，隐修会脱胎换骨，变成了新时代好青年好组织，时刻以建设帝国为己任。

　　温意送来李维澜的线路，显然是怀着一颗大好的善心。想到这里就不由为自己的好意感动起来。

　　“啊。”昆仑打断温意的自我感动，“你的同事在前面。”

　　温意抬首，瞬间抓住武士的背影。

　　“嗯？”昆仑又耐人寻味地笑了下，“她刚刚和李维澜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