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反杀时刻》折难

5、第 5 章

　　温意没有留情，导致青年重重摔到地板上，可怖狰狞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发生撕裂，溢出新鲜温润的血液。

　　武士的血液比大部分种族都更加粘稠和沉重，连颜色也红到发黑，转眼间温意的地板就被染出小团小团的红，还好提前踹下去，没有把斥巨资定做的沙发弄脏。

　　温意打量着蜷缩着的野狗。
　　他想把这条狗从窗台那里扔下去，但因为以目前的身体状况，如何也搬不动武士那样的庞然大物，只能作罢。

　　那到底要如何处理呢？

　　“我觉得，你还是看看他伤势怎么样。”昆仑给出中肯、正常的建议，“别死在我们家了。”

　　温意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从终端里调出生理探测模块——入职时被要求装载的机密模块，直到今天温意才打开它，不甚熟练地操作起来。

　　大概三秒之后，扫描结果出来了。

　　“心脏跑到了右大腿处。”忽略大片的分析与术语，温意迅速找到最关键的信息，“还死不了。”

　　武士对身体的开发达到了一种可怖的程度，在作战中，为了避免敌人针对弱点进行打击，武士人进化出了一种能够随时调整体内器官与构造的功能，尽管异常消耗能量，却能有效保持生机。

　　青年浑身上下都是伤口，独独右大腿处还算完好，心脏被能量组织包裹，缓慢地搏动，一点点散发生命的热量。

　　昆仑感慨：“武士还真是一群怪物——地球人什么时候能进化成这样呢？”

　　虽然有灵能的改造，老家的人身体强度呈现几何倍的增长，在武士面前还是远远不够。

　　毕竟是宇宙第一强悍的种族。

　　既然暂时死不了，温意也就没心情管脏狗了，他打开购房时自带的清洁功能，沙发上异常柔软却被水弄湿弄脏的白色布料开始自动清洁，转眼就洁净一新。

　　温意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于是也有心思去摆弄晚餐了。

　　虽然有能够快速制作出完美料理的模块免费向所有联盟的公民开放，亲手做饭仍是目前的流行。毕竟在生活、娱乐资源大量溢出，唯有有能力者才能拥有工作机会的当下，精心制作一顿美味菜肴显然能让不少公民感受到自我价值的存在。

　　有哲学家认为完美料理模块方便是方便，做出来的菜肴却没有灵魂，缺憾是美，不小心加多了调料没煮熟的人工料理也是美。

　　在温意嘴巴里，还是模块弄出来的东西好吃，不过千金难买他高兴，谁叫他现在偏偏有心情做饭呢？

　　走到料理台前，温意严阵以待地开了火。

　　*

　　米饭的味道……

　　嗯……糊了……

　　蜷缩在冰冷地板的青年醒了过来，清醒的脑袋第一次自愿耷拉着发懵，就仿佛刚刚醒来还没有找回所有意识一样。

　　但这对于经过精心训练的武士来说，就是异常，意味着会被上级训斥，也意味着会得到更多惩罚。

　　作为武士，哪怕是昏迷状态，也有第六个无形感官探知危险，早在铁牧人一脚踹来之前就应当瞬间清醒。

　　作为武士，哪怕是尚在学校学习的未业者，其躯体也难以轻易撼动，铁牧人踹过来，本应该收获一根骨折的腿。

　　作为武士，即使是前往执行极端危险的任务，在提前谋划与准备的情况下，也不应该伤得那么凄惨狼狈，还将心脏转移到了下肢。

　　作为武士，武士中的武士，黑皇帝的忠犬——王族，林极意更不应该出现以上任何一种情况，更别说这些情况一次性犯了个够。

　　但谁叫他乐意呢？

　　帝国的王储，早早就探查好心上人的居所，废弃无数个笨拙的计划之后，终于舍得迈出第一步。这一步的成果也是喜人的，从未接触过感情的武士得到了来自心上人的爱抚。

　　林极意定定看着背对他的铁牧人，从可爱的双角、乌黑的短发、白皙的脖颈再到瘦削的腰线。

　　心上人貌似不擅长做饭，时而便关火沉思，等到林极意将他打量过数十遍后，菜肴和米饭才被施施然地端上餐桌。

　　当然，没有他的份。

　　温意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醒了？起来把地弄干净，你可以走了。”

　　昆仑嘀咕：“该让这小子出点血的，擅闯民宅可是要坐牢的！”

　　但温意懒得弄那些麻烦事。

　　得到了心上人的无视。

　　青年只手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如同一只小狗一样凝视主人。

　　“学长。”林极意轻唤。

　　这下子他的心上人终于肯再次投来注目，铁牧人显然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不紧不慢地说：“凯旋的人？也是……尖兵系向来喜欢布置这种任务。”

　　“你是谁？”

　　青年的喉咙动了动：“林极意。学长，我没想到这里是你的家。”

　　“温意，事情有趣起来了……”昆仑看着几秒钟之内跳出的数据，“如果不是帝国在开玩笑的话，这位武士……似乎是目前的王储、未来的王？”

　　帝国的王储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又怎么会出现在温意的家中？

　　要知道，搭载了“秘密隐现”的建筑，不仅能抵挡欧米伽级别以下的冲击，还能长时间保持隐形拒绝状态。身受重伤、连保持意识清醒都难以做到的武士，如何在密密麻麻的建筑中偏偏进了一间最难进的？

　　转瞬间，昆仑明白了什么，哼笑着打趣：“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类的魅力确实很大。”

　　“林极意……”温意神情微动，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一年级的首席。”

　　见温意对自己还留有印象，林极意双眼微微发亮，尾巴一甩一甩，与他冷峻的外貌相比，显得很是微妙怪异。

　　昆仑：“真是只狗崽子。你最近是捅了什么狗窝吗？前后脚的功夫就捡了两只。”

　　温意无视了昆仑，转而跟林极意聊起来，似乎因为青年的身份产生了闲聊的兴趣。

　　“你也快到神圣授勋的时候了，不过……”温意歪着头，“三年级的任务应该没那么难吧，你不应该弄得如此狼狈。”

　　不这样做，就见不到你了啊。
　　林极意在心中默默回答。

　　表面上却露出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学长和我的课程模块不太一样，所以任务难度会有差别。”

　　“不过也是我自己太大意了。”林极意挠挠头，“上级只要求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发现不知不觉间差一点泄密，眼神有些慌乱：“抱歉，我……”

　　温意问：“你现在还是首席？”

　　“是的。”

　　于是他刻薄道：“凯旋也越来越不行了啊，连首席都差点忘了保密条例，真为学生们的未来和他们日后的工作部门担忧。”

　　“……是我自己的问题！”林极意慌乱辩解，“是因为和学长交流我才……毕竟学长您也是凯旋的学生。”

　　说完后，他抬眼打量温意的表情，见对方冷硬的面容似乎因为最后一句话有所缓和，大松一口气，明白自己是赌对了。

　　尽管被迫离开学校时困窘且不光彩，但学长还是很喜欢凯旋啊……毕竟，那是他从铁牧星走出之后，大放异彩的地方。是他的母校。

　　“学校最近有什么变化么？我现在的工作比较忙，都没时间关注了。”温意叹气道。

　　“校委会前不久更改了食谱模块，学长毕业之前的提议被通过了！科系制度也被完全取消，现在都是自由组合课程，最后用模块结算……”林极意滔滔不绝地说着，并且都是一些温意毕业前就比较关心的问题。

　　昆仑感叹：“这小子做了很多功课啊。说不定排练都排练了几十遍，让他那种长相的人装成热情小狗，真是难为他了，啧啧啧——”

　　“……学长的笔记和学习心得帮了大一新生很多，大家都很感谢学长。”

　　林极意凝视着温意锁骨处的星斑。

　　铁牧人在联盟里向来是弱小的象征。

　　他们智力普遍不高，没有文字。据考究，几万年的漫长时光，铁牧人都是通过口头传递历史和文化。这种脆弱的传承制度在遇到四万年前的大灾变时便很快崩溃，铁牧星的人口急速衰减，口口相传的历史和文化就此断代，冲突和战争，愚昧和疾病在星球上不停上演。直至四千年前被帝国的科研船发现，纳入三神联盟的势力范围，铁牧星的情况才有了好转。

　　在各势力官方都鼓励通用语普及却总是受挫的当下，铁牧人是唯一一个大部分人只会使用通用语的文明。

　　但铁牧人隔一段时间会突然蹦出极端聪慧的异才，从改进星舰谱系，使泰坦级星舰能够从容穿过洞狭的辉列三，主持尘埃武器换代升级的木成光，再到破解铁牧人星辉十字基因列表的诺尼亚……这些天才有别于同类，体能较差，星斑异变，却有一颗无与伦比的头脑。

　　有恶意者戏谑，说铁牧人是以几代人的痴愚换来一个罕见个体的聪慧。但无可否认，每当铁牧人的“异星”出现，那便是冠绝一个时代。

　　林极意深深地相信，温意就是那一颗闪烁在黑暗中的“异星”！

　　这颗异星本该跟随他导师的步伐，迈入联盟最核心的科研部门，主持改天幻日的项目，却因为两头发情的恶兽，被迫去了机动单位那样的隐秘处。

　　每每想到这里，林极意内心沸腾的杀意便难以抑制。

　　学生时代的温意尽管十分低调，在凯旋、乃至其余学校却拥有一大批拥簇和爱慕者。在那之中，有的默默支持、将爱慕埋入心底，有的却热情奔放，大胆表达爱意。

　　也有一些败类，永远不知道守护比毁灭艰难。

　　林极意永远记得那一天。两名武士因为温意发生冲突，肢体上的碰撞很快演变为不顾生死的残杀，最终一方断尾，一方陷入休克状态，被送入光辉摇篮后沉睡长达四十六天，所有人都认为他必死无疑……可他还是活过来了。

　　他竟然活了过来。

　　而学长，与冲突毫无关联的学长，正安心等待部门安排的学长，他光辉灿烂的人生，却因为他们驶向了未知。

　　仅仅因为，他们一个是镇守一方星域总督的公子，一方是联盟最强势科研派系的继承人。

　　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