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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一叶障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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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初开,万物为一。而后生两仪。
阴阳总相生。人事终分化。
“花玉内分两派,守护与修正”
仿佛历史又一次的闪回,有些字眼入了尘又出了土。
“守护什么?修正什么?”,一分为二,矛盾之处,自是楚河汉界。
“过去”
以过去为名,轮回一场相争。
“何意?”,今人如何解旧时。
“我只知这么多”,齐也点到为止,“那些答案,只有打开了文件才会知道”。
“你要将它们交给碎玉?”,李枯的目光凝住了他,“你是哪一边的?”
“我已不属花玉,无谓派别之分”,言之无谓,当真无谓,“我想更为紧要的,是碎玉归属哪一边?”
于是李枯问道,“哪一边?”
齐也一哂,“盲赌”。
“赌什么?”,元鸩不安,赌,怕输,亦怕赢。
“你们的现在,是花玉的过去。而花玉的现在,是你们的未来”,齐也缓声道,“赌得是,过去与未来,谁会更胜一筹?”
变化,是在瞬息之间。
“你的记录员呢?”,凌衍这话,是在问元鸩。
“在山下”,元鸩不解他如何岔题一问,但旋即,十七给了他答案。
十七只说了四个字,“他们来了”。
元鸩似也觉察出什么,几步奔去了窗边,侧身推开一条缝隙。
“叫他回来”,齐也的手放在十七肩上,低声下了令。
覆面之上,眼睛的位置,由内而外地浮起一条浅浅的淡金色长线。
大门豁然洞开。
门口,立着一只衣装面具与十七如出一辙的玉鬼。
那身形,时期并不陌生,“凌弃?……”
众人闻言,目光皆转。独齐也一人,朝凌衍不易察觉地点了一点头,对十七下令,“去吧”。
目中之景似是掉了帧,滞涩几瞬,又顺滑拉动,十七与凌弃已不知何处,悄无声息。本无来时影,自无去处痕。
见得李枯瞧她,时期靠过去,听他低声道,“十七方才向哪边去,你瞧清了么?”
“什么?……”,时期莫名其妙,“我就在这里啊”。
“我是说十……”,话未说完,李枯倏然闭上嘴,他蓦然回头,盯住了时期的脸。
“怎么了?……”,时期愈加莫名,却又顾不得与他问下去,“想必齐也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
“齐也来的时候,带了几个人?”,李枯的眼睛,上了冻的冰湖。
“他,他没带什么人”,时期被他的神情骇到了,“一个人来的啊”。
南柯听得分明,闻言愣住。
“她的部分记忆被十七抑制住了”,凌衍回头瞟了过来,“如此,玉鬼读取她的记忆核时便会漏掉那些信息。不过是暂时的,个把月便会恢复”。
李枯瞧向齐也,后者亦在瞧着他。
“你现在逃,说不定还逃得掉,那两只玉鬼完全可以替你拖延时间”,李枯冷冷道,“但你却反要他们藏起来”。
“即是叛逃,自然会有追踪”,齐也并无慌张之意,“只是未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
“你之所以选择这个时代,是因为碎玉就在这里。而那两只携带着机密的玉鬼,才是你此行目的所在”,铃声轻响,李枯转头瞧向窗子,“你最好祈祷,它们不会被拦下”。
夜,一下子蔽了眼。
寒冬已至,遗弃之地。
极夜来临前,凌衍看到,齐也的嘴巴一张一合,对他说了一句话。
一段经历,可成句,可成段,事后说起来,也不过寥寥数语。
总有说尽之时。
而当时的所思所感,似乎也渐渐淡去了。纵是烈火烹油,终究需得曲终人散。
“后来呢?”,于我而言,分明曾是亲历人,如今却是旁观者,“齐也没有再回来么?十七与凌弃去了哪里?”
“进了黑玉,没人能出来。或许,他已经死在里面了”,南柯轻轻摇头,“自那之后十八年,再未听过十七与凌弃的消息。而碎玉,更是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凌衍…...”,最愕然的,最难以置信的,“当真是复合型试验体?……”
“以他的表象来看,确实没有出现转生者的特征”,南柯道,“可供参考的样本太少,即便果真是复合型,我们也无从得知。至少他从未承认过”。
割裂感。
我们当真处于同一世界么?
“南柯”,我抓着她,抓得很紧,“花玉究竟想做什么?”
飘然无力的回答,“我不知道”。
“你所看到的、所知道的,远比我要多”,源自本已化为虚无的记忆深处,意识将破碎的认知整合拼凑为难以具形的怯怖。天为无穷箭阵,地为无遁之靶,“花玉以古人为试验体,培育长生者、转生者,甚至是复合型……又以记录员监视他们,以玉鬼与执玉人控制他们。还要他们不停穿行于时空之间。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很深,甚至很可怕的目的……”
南柯的面色不见得比我好上多少,“这么大的一场布局,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目的。本来我们距真相一步之遥,只可惜你无法兼容十七的记忆核……”
初代记忆核无法抑制记忆逸散,使得十七的碎片记忆在我脑中重新印刻。可这些零星闪回的片段,似乎俱都无关痛痒。那时,在植入他的记忆核之后,对于那些尚未见得天日的秘密,我是否曾窥得一隙?那么,又是否会有几片残星逸散至我的脑中?
想及此,却又懊丧,纵是当真有那么一丝半缕得以窥见,又如何拼凑得出全局?
胡思乱想之际,一阙清音冷不防岔了进来,南柯的手机屏幕亮了。跳出来的名字令我们又惊又喜:凌衍。
信号连通,南柯按下了免提,凌衍的声音一如既往,分辨不出什么内容,“你同时期在一起么?”
听得这边应了一声,对方又吩咐了一句便断了通话,“现在到X来”。
我惴惴不安,“是没事了么?”
“只能说,我们暂且还活着”
我想我永远无法画出这栋建筑的完整结构来。
这一次,电梯并未再给予我死亡过山车一般的濒死之感,而是循规蹈矩地,一路向下。
却足足下降了五分钟之久。
“这里是白玉”,南柯告诉我,“你可以理解为,中转站”。
‘颜’副其实,满眼的白,漫天的白,铺天盖地的白。顶是白的,地是白的,只要我能看到的地方,皆为白。
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我阖了一半的眼睛,幸而这白并非是雪一般的刺亮,否则直接爆盲也未可知,“中转什么?”
这世界单调得很,除了毫无杂色的柔白,竟只余下了浩瀚而无穷的,空。
视野内,不见尽头。
“人”,南柯的声音荡出去,不闻回声,“白玉只有两个方向。一边,是我们来时之路”。
“另一边呢?”,后文,往往是情节所在,“通向哪里?”
“黑玉”
一路两向,迎面是人间,转身为地狱。
独独不见天堂。
莫非是因那天堂在人间,而人间即地狱。反正三界众生,谁也未曾出得轮回。
“怎么只有我们?……”,愈是纯粹,愈是难辨,“这里太空了”。
“这里并不空,有很多人”,南柯携了我的手腕,“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闻言一惊,可无论如何去瞧,依旧不见半分他物,“怎么会看不到?……”
“因为我们的眼睛被遮住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话音随着颜色一齐坠下。
像是被胡乱撕剥的墙纸,横不平,竖不直,斑驳成一条条、一块块的黑色,在我们身周圈出一个百十来平方的补丁空间来。
他们是随着补丁一齐出现的。
他们似乎原本就在那里,我们之间,隔了层未能穿透的视线。
最先看到的,是齐不明。
其实我一度觉着他与凌衍很像,一样的以笑掩心,一样的口是心非。可慢慢地,又觉出些细微却又本质的差别来。若说凌衍的随性是一种入眼不入心的不羁,那么齐不明的肆意更像是一种入心不入眼的叛逆。
齐不明所倚恃的,是执玉人这个身份背后代表着的权势与霸道。而凌衍所仰仗的,似乎只他一人。他所处之位,是弱势。
螳臂当车。
齐不明偏过半边身体,回过头来,嘴里咬着根巧克力棒。我看见他身前的李枯,被两个玉守一左一右地架着,头深深垂下去,秀宝贴着他的脖颈,似在听着他的心脉。在他的斜侧,立着一个人,黑金相间的休闲服,自这边的角度瞧过去,脸上戴着覆面。
我猛地顿住,浑身寒毛直竖,“玉鬼……”
莫非是,玉鬼在审问李枯?……
凌衍呢?……怎么不见他。
我想后退,用力攥了攥拳,慢慢呼出一口气,到底没退回去。
“前后脚么”,齐不明的视线延伸至我的身后。
三段脚步声叠在一处,一个缓慢极轻,几乎听不分明,另一个略显急促,鞋底敲击出钝音。
最后一个,则一步一步,又沉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