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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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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
在一个相对和平的环境中,通常情况下,我们的生活会很平静。
波澜不惊。除去自然规律下的生老病死,并没有什么能够令心跳忽然加速至近乎痉挛的变故。
一样原本珍稀的东西,日日看,月月看,年年看,多少会生出厌倦之心。
一件不曾做过的事情,时时做,刻刻做,每分每秒地做,总会生出麻木之感。
即便是生与死。
只是我们绝大多数,不会面对这般频繁的生死议题,尤其是亲近之人。比起身边之人的生死,看他人生死,究竟容易接受一些。
自然规律,是谁也逃不掉的终途。
可若并非是自然规律呢?
人,不见得比自然更仁慈。
“不闻,不问?……”,南柯骇然,“他做了什么?要这般狠绝?”
“接到命令的,一定不止我们”,时期道。
“他是如何离开花玉的?”,李枯难信。
时期亦是百思不得解,“掌玉人若想离开花玉,需得浣玉人同意才行。可他是叛逃……莫非他找到了其他的法子?”
“什么法子?”,李枯紧着问,“总不能像我们一样,光明正大地走时空门”。
时期摇头,“那要问他本人才行”。
“且不说他会不会回答你”,李枯撇撇嘴,“只怕我们还没张嘴,他便被灭口了”。
“你会杀了他么?”,南柯不安,是问凌衍。
凌衍拨着火,却是失笑,那笑仿佛让人一眼看透,可瞧进去了,却又不明所以,“他人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再者,杀人又不是喝水吃饭,你见过我杀人么?”
“就算你不杀他”,李枯道,“他也活不了”。
“花玉如此赶尽杀绝,会不会是他带走了什么?”,时期思忖着道,“可命令之中并未提到过要我们取回什么东西……”
李枯默想了一会儿,“或许那样东西,只要他一死,便会随之烟消云散”。
时期愣道,“什么东西?”
世上有这种东西么?会随着人一道神魂俱灭?南柯亦在冥思苦想着。
李枯说了一个词,“秘密”。
南柯本以为他又在绕弯子,话要出口,才反应过来,他的语态,并非是在表述一个动词,而是在阐述一个客体名词。
秘密,只存在于人心之物。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不惜以性命作价?
“既是秘密,便是不愿被他人所知,应该要玉鬼找他才是”,南柯想不通,“出动试验体,不怕他将秘密透露给我们么?”
“也许,玉鬼确实找不到他”,李枯若有所思地。
“还会有玉鬼找不……”,南柯一顿,旋即恍然,“掌玉人的身上并未被打过坐标……”
“不是坐标的问题”,李枯却否道,“纵是没有被标记过,对玉鬼来说,找一个人,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何况还有星。他一个从未接触过外界的掌玉人,如何能躲得过这般天罗地网?”
“一会儿说玉鬼找不到他,一会儿又说没有玉鬼找不出的人”,南柯不满道,“你自己不觉着矛盾么?”
“不矛盾”,接话的,是时期,“若他只是孤身一人,找到他,确实只是早晚的问题”。
“便是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人助他”,南柯只觉没有逻辑,“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何况目标越大,暴露的可能性也越大”。
时期一呆,忽听凌衍开口一句,“若助他的,并非是人呢?”
“不是人,还能是鬼么?……”,时期觉着,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叛逃至这个时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凌衍道,“他对这里并不熟悉,但无论是玉鬼,还是星,都没有找到他”。
南柯未能将几人所言勾连在一处,“究竟怎么回事?”
“玉鬼”,李枯喃喃地,“只能是玉鬼”。
电光火石间,时期捉住了那一线,“玉鬼能够读取信息,也能干扰信息,无论是人脑,还是机器”。
南柯难以置信地瞧着她,“你不知道玉鬼是什么东西么?它们根本没有思想,只会依令行事,要它们去帮一个人,还不如去驯化一块石头”。
“要它们听命于某人”,时期引导着思路,“不也是依命行事么?”
“这命令又不是随便一个人空口说给它听它便肯听的,那是要……”,说到一半,南柯蓦然愣住,他明白了时期的意思。
时期见他神情如此,对凌衍道,“若这个掌玉人,是个能够修改玉鬼指令的人呢?”
火星炸起一团,在秀宝的瞳仁中绽出一道昙花一现的烟火,如两块明光下的琥珀玉石。
“那便能解释为何要出动试验体了,而且”,李枯瞧过来,“偏偏选了初代试验体”。
“因为能抵抗玉鬼么……”,南柯心沉下去,“可为何是这个时代?”
“玉鬼说,他离开花玉之前,曾调出过初代试验体的档案”,李枯意有所指而无所指,“而身在这个时代的初代试验体,似乎只有一个”。
“他是冲着凌衍来的?”,时期讶然。
“那倒也不一定”,李枯依旧没有肯定,“或许,他确是为了凌衍而来。又或许,他要找的人,是个常人难以寻到的人。而凌衍身上,有这个人的线……”
“你怎么知道凌衍一定认得他?”,还未说完,南柯忽然打断了他,语声是没能压住的惶急,“你只是在胡乱猜测!”
“确实是猜测,这不过是种可能性”,李枯静静地瞧着他,“你反应这么大作什么?”
南柯一噎,旋即顶了回去,“我只是说,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我不知道”,李枯反问道,“莫非你知道?”
凌衍忍不住了,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南柯立刻转移了目标,却是松了一口气,“难不成你知道?”
山风起,林间动。
秀宝忽地转向门口,凌衍的笑,亦敛了去。
咔啦一声,有人踩断了枯枝。林鸟钻入夜色。
林中小屋,一下子安静得不同寻常。
门被敲响了。笃,笃,笃,三声,沉稳又有力。
“请进”,凌衍客客气气地,邀请这不速之客。
于是,门开了。
南柯躲到了凌衍背后,偷偷瞧出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时期想起了一个词,似曾相识。
她并不认得这个人。可是,见过么?
而南柯的第一个感觉,怪异。说不上来的怪异。
他长得正正常常,瞧着约莫五十来岁,轮廓比一般人要深,眼睛也深,瞳仁黑得近乎纯粹,高鼻薄唇,头发很长,比凌衍的还要长,用一根发簪束起一束,大半都披在身后。身上一件黑色长袍,上头金线萦绕,如同一幅抽象画。
对了,正是他的外表。
他来自花玉。未来的时间。
可怎会一幅古人的装扮?
未来之人,又尚古了不成?可时期初来之时,衣着也只是脏破了些,与自己并无什么不同。
那人的目光凝聚起来,淡淡地,于每个人脸上都游走了一圈,在秀宝身上停了一停,最后落于凌衍之处。
“请坐”,凌衍仍是坐在那里,“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白水与牛奶”。
那人紧紧盯着他,问句总要以肯定句表述,“你还记得我,凌衍”。
“我记得齐玉”,凌衍的笑,不远不近,不疏不亲,“你的上一代”。
“我如今的年纪,已比你要老了”,那人似是慨叹,“而你在她那时,便是这般模样”。
“若论年纪,你比他年轻多了”,李枯笑了一声,觉着好笑,“他做你祖爷爷都绰绰有余”。
那人闻言,转眼,一双深目里映出李枯一张尚未被岁月剥蚀的脸,“二十三号转生者,李枯”。
李枯回视着他,“是我”。
“这是你的第几代?”,那人问道。
李枯以问答问,“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那人瞧了一眼凌衍,“他没有同你说起过么?”
“没有”,李枯道。
那人道,“你想知道么?”
“不想”,李枯并无半分犹豫。
“哦?”,那人又道,“一般人总是想要知道的”。
“我不想”,李枯依旧是答得利落。
“你还记得齐玉么?”,一个被第二次提起的人名,出自不同人之口。
“我连你都不认得”,李枯莫名其妙,“怎么会记得你的上一代?”
“你的前几次转生,都是她负责的”,探究的意味。
“替我谢谢她”,李枯一笑,真挚地,诚恳地。
那人紧紧盯着他,“她已经死了,是被……”
“齐也”,凌衍截了口,“要叙旧的话,找错人了”。
齐也目光凝住,轻轻转了开去,“你……”
“你逃出花玉,究竟想做什么?”,凌衍却并无谈旧之意,直截了当地,开门见山。
“十七……”,齐也先开了个头。
时期抬头,却发现他并非是瞧着自己。顺着他的目光,凌衍认真听着。
齐也接道,“你想再见他一面么?”
凌衍的脸上,露出些讶异的情绪来,而后一笑,“阎王还没打算勾我的名儿呢,早了些”。
“若我能让你见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