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借酒行事 ...
-
沙洲睡了两个时辰，这才悠悠转醒。
她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一片荒芜的战场，她的视角很奇怪，只能看见许许多多的下半身，瞧不到人的全身。她观察了一会儿排列整齐的腿脚，没看出什么意思，就开始发起呆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浑身一抖，不受控制地直起身，同时视线往上挪，视野一下子就打开了。
她看到无数身着白衣的修士，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都义愤填膺地注视着她所在的方向。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在迷惑的时候，耳边竟然传来乔木的声音。
“哎呀，这下可麻烦喽。”
沙洲悚然一惊。她没听错，这的确是乔木的声音，这又不是乔木平常说话的语气。那声音轻柔妩媚，语气中却有恶意，叫沙洲彻骨生寒——这种感觉就和拢霞岛上出现的幻象一样，明明是平日里熟悉的人，在某个地方却发生了扭曲的变化，这种令人胆寒的陌生感才是沙洲所害怕的。
一根冰凉的手指摸上了沙洲的身体。
沙洲又惊又怕，但她身体就跟灌了铅似的，怎么也动弹不了。她急得厉害，拼尽全力，终于挪动了身体。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云霄。沙洲被震得脑袋一懵，整个人都随着剑鸣声而颤抖不已。
她眼前晃动，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出现一张和乔木相似、但表情截然不同的脸。
这张脸五官精致，嘴角噙着一抹妖媚的笑容，眼神却凉如秋水。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沙洲，这回将整个手都放了上来，轻轻抚摸着她。
沙洲：“……！”
她叫不出声，只能焦灼地忍受被人一把攥住的古怪感觉。最可怕的是，一股温暖惬意的热流沿着那只手流动到她的身上，让她几乎要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沙洲眼睛都要红了。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背叛了乔木的无力感，但梦境中那股熟悉而舒适的感觉似乎出自她的本能，根本无法抗拒。
“显语，乖一点，你把他们都吓着啦。”
那人笑意盈盈，眉眼弯起，露出明媚灿烂又阴森冷酷的笑容：“不要急，我们今天慢一点，这么多人一个一个杀吧。”
“噬焰子！你这个妖女，屠杀数百无辜平民，如今死到临头还毫不悔改！”
“你好啰嗦。”被称作噬焰子的女人厌烦地皱起眉，“有这功夫偷袭我，不如回门派求求你师父，把仙药拿出来救治病患呀。”
周围愤怒的指责如潮水般涌来，沙洲脑子嗡嗡地响。
下一瞬，瓢泼的鲜血洒了她满头满脸。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噬焰子嘴边溢出一声讥笑：“我改主意了，你们太吵了，今天杀快点吧。”
沙洲猛然睁开眼睛，梦里的鲜血似乎还糊在她眼睛上，看东西都隔了深深浅浅的红纱。
她睡眼惺忪地盯着天花板，半天才发现那真的是帐幔上的红纱，不是她的幻觉。
沙洲嘟哝了一句，从床上坐起身，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她刚才的梦境好奇怪，那个噬焰子长得和乔木一模一样，而她居然变成了噬焰子手中的一把剑！
噬焰子还叫了她一声，叫什么来着……显语？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沙洲催动宿醉的脑袋，拼命回想。
哦，是了——噬焰尊者那把削铁如泥的剑，谐音咸鱼剑。
那这个噬焰子便是噬焰尊者了？可是她为何长着乔木的脸？
沙洲想了半天，无果。她将其归结于自己的胡思乱想。
说到乔木……
她慢半拍地想起先前对着乔木撒娇的场景，顿时嘤咛一声，重新把脸埋入了被褥中，不愿意面对惨淡的人生。
然而，逃避现实是行不通的。
就在沙洲沉浸于自怨自艾时，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沙洲竖着耳朵，听到那人停在了自己的身边。
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和俯下身的山离大眼瞪小眼。
沙洲原以为会是乔木来找她，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大师姐。
她只好收起害羞的情绪，飞速调整好状态，礼貌地向她问好：“师姐。”
“沙沙嘴真甜！”山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缩小版鸟毛人来，兴冲冲地塞到沙洲怀里，“快试试看这个。”
沙洲猝不及防，抱着那个鸟毛人，迟疑地问：“此为何物？”
说实话，这个玩意儿看起来很像领她进来的那个高大鸟毛人，她抓在手里，总觉得那个没有五官的头随时会掉落在地上。
“那个蜃妖炼成的法宝呀，我在上面加了点幻术，给你保命用是够了。”
“诶，这个是法宝的话，当时来接我们进山的那个也是法宝吗？”沙洲恍然大悟，“也对，当时我们到的时候，你没和我们在一块，你还在吃葡萄呢。”
山离笑得很开心，她眼珠子一转，坏心眼地打趣道：“你是不是很羡慕、很嫉妒，也想让师尊喂你吃葡萄呀？”
沙洲哼哼唧唧，不肯正面回答她，专心致志地研究手上的法宝。她试着用灵力催动法宝，霎时间无数羽毛从法宝上凭空出现，从四面八方凌空钉入墙壁。与此同时，她怀里凭空出现一根巨大的杆子，顶上扯着一面硕大的旗子，就跟被子一样把她埋在了底下。
沙洲吓了一跳。她从旗子底下奋力挣扎出来，一眼就看到床头柜上面的羽毛。那根羽毛的尖端深深扎进了实木墙壁中，幽蓝的尾羽兀自颤动不已。
沙洲咽了口唾液，干巴巴地赞叹道：“好厉害的暗器，实在是出乎意料。”
岂止是出乎意料，简直是敌我不分。
“你师尊用蜃妖的壳子做的柄，只要你能敲到别人，那人就会神志不清，陷入幻觉之中。”山离对她的赞扬照收不误，得意洋洋道，“我给招魂幡上加了点料，你只要把这东西往人脸上一挥……嘿！那倒霉蛋就中了你的奸计啦！”
沙洲赶紧摆手，把奸人的头衔拱手让人：“过奖了，师姐考虑得真周全！”
她心中暗喜，除了山离的描述略显猥琐外，这招魂幡确实是个很适合她的法宝。她现在实力不高，单打独斗完全不行，但用招魂幡让敌人陷入混乱状态，无疑是四两拨千斤呀。
她美滋滋地收起了招魂幡，问起了乔木在哪里。
“她欲.火焚身，正在喝酒壮胆，要把你抓走当媳妇呢。”山离满嘴胡言乱语，几句话又让沙洲羞红了脸，“师妹你脸皮真薄哈哈哈！太可爱了我的小宝贝儿！快来让姐姐揉一揉——哎，你别跑呀！”
沙洲从床上一跃而起，红着脸一溜烟跑了。
珍爱生命，远离流氓师姐。
沙洲是在院子里找到乔木的。
乔木半躺在藤椅上，一手握着酒樽，脚下散落了好几个空空的酒坛。她一双美目半睁半闭，里面盛着满天星河。
沙洲屏住了呼吸，不愿意惊扰到师尊。
然而乔木听觉灵敏，立刻察觉到她的气息，扭过头来看向她。
乔木头发有些散乱，鬓角垂落几绺，酒气氤氲之下，她平日里冷淡矜持的双眼里仿佛有星光涌动，几乎能让沙洲溺死在其中。
沙洲怔怔地望着她。她的身影掩在门廊的阴影中，皎白的月色勾勒出她的身形，四周有萤火虫绕着她旋转，就如同她纷乱的心绪。
面对如此旖旎的情景，沙洲意乱神迷之极，不小心就把心头一直惦记的东西说了出口：“师尊，我梦到你了……”
沙洲顿了顿，心道——噫！好像这话有点奇怪。
果不其然，乔木眨了眨眼睛，同样露出古怪的神色来。或许是酒精的缘故，乔木说起话来比平常要迟缓一些，似乎是把字词细细掰碎了才说出来：“你梦到我做什么？”
沙洲小心地偷看师尊的脸，没有瞧出鄙夷或厌恶的神色来。她喜不自胜，暗想她以后可以多多梦见师尊，反正师尊也不介意。
她虽然心里有着这般那般的想法，表面上仍然恭恭敬敬，有问必答：“师尊，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成了噬焰尊者的显语剑，而噬焰尊者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沙洲灵机一动，想起了爷爷的传奇身世，满怀期待地问：“师尊，这个梦太离奇了，你说我会不会是显语剑的剑灵呀？”
乔木沉默了许久。
久到沙洲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在心里复盘刚才的交流，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师尊……？”
乔木开口了，说话内容却是驴头不对马嘴：“你为何离我那么远？”
沙洲赶紧跑过去，乖巧地站在乔木身边，默默罚站：“师尊，我来啦。”
乔木不理她，手指在藤椅上扣来扣去，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虚空：“我要吃鱼。”
妈呀。
虽然这样的师尊可爱到爆，但沙洲作为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徒弟，此刻合理怀疑师尊喝醉了酒。
可是不应当啊，修仙之人会醉酒吗？她自己那是……那是她修行日子短，而且从来没喝过酒！
事实上，乔木并没有喝醉酒。她时常混迹酒馆，酒馆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搜集情报的秘密武器。
此刻，她无非就是找个借口发个清醒的酒疯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借酒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