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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落花洞女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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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假话,却顶有用。
赵山兔捏着手,紧张地走出去。沈净之想把她拉回来,却被撞了一下。
是那只小羊羔。
沈净之蹙眉:“你撞我干什么?”
小羊羔:“让她过去,把话说清楚,永远这么躲着,什么时候是个头?”
话糙理不糙,说的有几分道理。所以,就由赵山兔去吧,等闹翻了,正好把她带出去。
不过,沈净之低头看,手指点着衣服,忽然弯腰,把那小羊羔提了起来。昨晚的账,还没和它算。
竟敢把她踢出去。
沈净之笑笑:“饿了吧?”
小羊羔眼皮直跳,脑袋往后挺,不忍面对这张细看都是对他的残忍的脸。
沈净之借着薅草喂羊为由,偷偷蹲在墙角,堂而皇之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小羊羔满嘴草屑,想杀鬼的心都有了。
这时,那张大又粗糙的手探过来,又想往他嘴里塞东西,他猛地张嘴,刚想咬他,嘴边忽然甜甜的。
他咬了一口,不由瞪大眼睛。
这是,好吃的?饼干?
沈净之席地而坐,一边掰着饼干,一边喂着小羊羔,眼下正是紧张之时,她八卦心直起,反而没什么食欲。
赵山兔被村民骂了,赵山兔在道歉,张铁狗和村民据理力争,张铁狗说,马上就带赵山兔离开。
听到这里,沈净之饼干一丢,猛地站起来,毅然加入大爷大妈的队伍当中:“都是我的错!”
“大哥是为我着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阴阳相隔。你们放心,我这就把嫂嫂送回去,即便是死!”
说完,她还不忘给脸上抹几滴口水。
张铁狗被沈净之这么一闹,懵了,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沈净之又郑重地抱拳:“哥哥!就把嫂嫂交给我吧!您放心,我一定帮您安全把嫂嫂送回去!”
张铁狗神色挣扎。
他说:“铁柱,你不懂。”
沈净之心说,我都懂。如果不是怕被当骗子,我早就把上头有人的话说出来了。
她继续装模作样:“哥哥,事已至此…”
“我跟他走。”
赵山兔眼角噙着泪花,哽咽着走到沈净之跟前,回头看张铁狗。明明只有一步之遥,这一刻,俩人之间却好似隔了一道鸿沟天堑。
赵山兔笑起来,牵动着脸上的梨涡:“哥哥,你说过,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可我从未真正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就依了我吧。”
“我……”
忽地,赵山兔跪下:“谢谢哥哥。”
话说到这份儿上,还能再说什么?张铁狗五指收拢,指节泛白:“村长,真的不能给我身份牌吗?”
村长摇摇头:“阴间有阴间的规矩,说过不能就是不能。”
张铁狗转身,佝偻着背,什么话都没说。正是因为这份无言的沉默,大家的心情也都有些沉重。
阴阳相隔的人,这种情况,太常见了。阴间剧都不知播过多少次。可总要面对现实啊,怎么能奢求两个世界的人,在同一个世界里出现?
况且,那些来生来世的美好愿望,全都是扯淡。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同世界的人,两方一旦回到各自的世界,很快就会忘记彼此,哪怕再次遇见,也什么都不会再想起。
察觉到气氛不对,沈净之连忙说:“诸位,你们放心,我保证把马上就把她送走。”
其他人没好脸色,走的走散的散,围满大门的鬼,终于走了个一干二净。
赵山兔:“几时走?”
沈净之摸摸肚子,忽然有些饿:“就现在吧。”
“好。”
说走就走,一脚踏出门,寒风料峭。在离开这件事上,赵山兔做的干干脆脆,甚至连头都没回。
沈净之跟上去,心情也跟着有些糟糕。大家脸上都没有笑容,怎么好像…办了件坏事?
感情这种事,她不懂,总是比别人钝得多,有时宁愿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也不想面对。
忽然间,脚边多了只羊,因为过于迷你,哈巴狗一样。这只“哈巴狗”飞速地蹬着四只蹄子,想追上她。
沈净之觉得好笑,踹了他一脚。
突然被踹,小羊羔在地上翻了个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全身的毛支楞着,极其滑稽。
沈净之扯着耳朵把他捞起来:“宁还有事吗?一直跟着我?怎么?觉得我英俊,看上我了?”
小羊羔别过头,不爽地哼了一声。
这时,那只粗糙的大手又伸过来,摸上了他的脸。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脸上酥麻,他被摸得脸红心跳。
当然,脸红也看不出来。
沈净之擦擦他嘴角的饼干屑,笑眯眯地把他丢到肩上,带着赵山兔往来的方向走。
怪了,明明是艳阳天,前面却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走了不知多久,偶尔路上会有三两鬼经过,过路的鬼偶尔会朝他们投来目光,目光奇奇怪怪。沈净之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把赵山兔拉在身后:“跟着我。”
赵山兔满脸憔悴:“如果我回去,我会忘记他,会嫁给别的人,会长命百岁。他呢?”
那傻子,肯定会等着她,变成恶鬼也会等着吧。
沈净之叹声说:“嫂嫂,各自有各自的命数,他过的好不好,最后还是取决于他自己,跟你没关系。你放心吧。”
什么人间自有真情在,人间都没真情,更何况是鬼?说不定几天就忘了。大多数人以为日月可鉴的爱意,撑死不过几年,这种事,他看得多,心里明镜儿似的。
“是…是吗?”
赵山兔垂下头,再度陷入了沉默。
那如果,她拿长命百岁,换片刻欢愉呢?
忽然间,一股黑气从她头顶散开,乌云一样,周遭的气压都低了几个度。小羊羔睁眼,瞥了眼赵山兔,又阖上了眼睛。
不知怎的,越走越觉不对劲,路长得像没有尽头。沈净之终于沉不住气,给大叔打了通电话。
“喂?”
沈净之:“大叔,您在哪里?人…我带出来了,只是,有点奇怪,好像碰见鬼打墙了。”
对面声音严肃起来:“你在哪里?”
沈净之看看周遭,荒山野岭,全是树,回头看,好像已经出了村落,又好像没出村落,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迷路了?”
沈净之点头,硬着头皮问:“怎么还带迷路的?”
大叔:“你就站在那里,别走动,我去接你。”
“你……你怎么接我啊?”
然而,电话再一次被无情地挂掉了。沈净之拿着手机,茫然地看着四周,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赵山兔:“我不想走了。”
沈净之回头看,视线之内,赵山兔蹲在地上,胳膊抱着脸,肩膀抽动着,似乎正在低声啜泣。
沈净之:“你…你没事吧?”
她推了推赵山兔的肩。
赵山兔猛然抬头,五官狰狞,青蛙一样的舌头吐出来,一下卷住了沈净之的脖子。
舌头越勒越紧,根根倒刺扎进脖子,针管一样抽着血。沈净之拽住她的舌头,脸色青紫,被勒得出不来气是一回事,这种被抽血的感觉,就像有人要生生把她的脑子剥离出来一样。
怎会如此。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脚一踹,把赵山兔踹了出去。她人是倒飞了出去,但舌头还卡在脖子上。倒飞出去的人形变成灰烬,舌头蠕动之间,露出了无数只眼睛。
无数眼睛下面忽然长出来一嘴牙,对着他诡异地笑了起来。
卧槽。
小羊羔跳在一边,看了看天色,神色复杂。白天不是他的主场,贸然出手,如果被杀死,就真的死了。
他没命活第二次,所以,救、还是不救?
怎么回事?只是个工具人而已,往常碰见工具人被攻击,他早就跑了。
蹄子黏在地上,一步都走不了。小羊羔咬咬牙,一蹬蹄,就要冲上去。猛然间阴风卷起,当场把他掀飞了出去。
小羊羔缩起四肢,圆团子一样滚了出去。
沈净之只觉脖子一松,压力瞬间没了。风很大,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她趴在地上,眯起一条缝隙往风眼里看,那里有只巨型蜘蛛,有人在跟它交手。
隐隐约约,沈净之心下一暖,是大叔吧?来的真快。她一有危险,他就来了。
沈净之摸摸脖子,鲜血淋漓 ,像刚洗过澡一样。完了,出血量这么多,半条命都没了。那赵山兔,怎么会忽然变成舌头,舌头又怎么会忽然变成蜘蛛?
脑袋浆糊一样,已容不下她再想其他。
这时,脚边多了样软软的东西。沈净之低头看,是那只小羊羔。
真坚韧不拔,不对,真够兄弟,竟然没跑。她脚一勾,把小羊羔捞进手里,带着它滚出风眼,挣扎着往外爬。
小羊羔:“你…流血了。”
沈净之紧咬牙关:“我知道。”
所以不跑等什么?万一大叔打不过,再被连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羊羔:“其实…不用跑。”
“为什…么?”
“那个人,很强。”
话音一落,风暴结束,眼前一切清明了起来。沈净之撑起手臂,想站起来,头却像黏地上了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来。
该死,那只臭蜘蛛,到底喝了她多少血。
“我来晚了。”
大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净之有气无力,无名火直起:“之前…怎么没…没告诉我…她是…蜘蛛精——”
“对不住,我的疏忽。”
大叔弯身,摸了摸她的脖子。
沈净之“嘶”了一声:“别…别碰,疼……”
大叔抿抿唇,将掌心贴在她脖颈处,沈净之想躲,却感觉脖颈处凉凉的,非但没有预想中的疼,反而还很舒服。
伤口在愈合,在这一刻,她竟生不起一点气。
大叔脸近在咫尺,虽然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了点,但仔细看,五官很完美,稍加修饰一下,绝对是个美男。
她视线往下移,盯住他的喉结。
真…真性感啊……
被冷落的小羊羔看着抱在一起、莫名冒粉红泡泡的两个男人,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