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喜》王仙人

1、第一章

　　《沈净之日记·节选》

　　十一月二十号，天气，阴。

　　来这里的第二十天。
　　没人告诉我，比人更可怕的是鬼。它们为了壮大自己，会互相吞噬。
　　伙伴都死了……
　　食物也已消耗殆尽……

　　生魂，是养料。吃了它们，就能变强。
　　可是，得保护它们。
　　凭什么？！
　　是它们自己下来的！
　　是它们自己找死！它们是拖累，是累赘！

　　我真是个坏人。
　　缺水，断电。天，要黑了。
　　.
　　.
　　...
　　大叔，带我走吧。

　　***

　　十一月一号，天气，阴。

　　地震。

　　山体塌了方。

　　这一带居民楼众多，加上有环山公路，往来车辆频繁，砸死了不少人。

　　乌鸦盘旋在天空上头。废砖之下，有东西。

　　这时，一双小熊棉拖走到废墟前，有只手破土而出，挣扎着往两边扒拉，这只手，血肉模糊，不像活人的手。

　　棉拖主人蹲下去，捡起一块儿石头：“问你个问题，如果可以活下去，你愿意死吗？”

　　没得到回应，他继续说：“不出十分钟，你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到那时候，没人能救得了你。”

　　那只手还在扒砖头，气力已经小了一半，扒砖头的动作有些力不从心。

　　终于，那只手缓缓比了个“OK”的手势。

　　***

　　汽车上，沈净之脑袋晕乎乎的，车内狭窄压抑，很不舒服。

　　怎么上的车，又怎么来到了这儿呢？

　　对面坐着个大叔，眼睛无精打采，满下巴青茬，明明很正经，却穿着小熊睡衣，脚上的小熊棉拖尤为扎眼——故事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她被追债，逃窜的过程中，偶然发现这大叔总跟着她，本以为他也是追债人之一，后来才知道不是。

　　这人一直让她加入组织，问他加入什么组织，根本不说，非要先同意才行。

　　这地方，有些奇怪。从下来开始，眼睛就像蒙了一层纱布，看什么都是黑白两色。所以，车……是灵车吗？

　　这是，要往哪儿去？

　　对面，大叔打了个哈欠，揉着猩红血丝的眼：“这是合同，盖个章。”

　　桌面放着张单薄的纸。

　　沈净之曲着胳膊，想抬，抬不起来。

　　大叔察觉到了她的窘迫，绕过桌边，帮她掉了下页面。

　　合同不长，只有一页，上面写着短短一句话：沈净之已签订协议，生死簿上除名。

　　只一句话，丑的歪歪扭扭。中二气息滚滚而来。她蹙眉：“不懂，解释一下。”

　　大叔掏掏兜，摸出根棒棒糖，慢条斯理拆开：“我这里，是帮生魂回人间的，人间，鬼不能上去，所以要抓个活人来办事。你帮我办事，我让你多活两天，怎么样？”

　　平地惊雷砸在心头，沈净之崩了一下。这里，还真是阴间？你妈的，都到阴间来了，这也叫活？

　　她咬牙：“你有病吧——”

　　大叔挑眉：“不签也行，生死簿上，你还有两天，两天后，你依旧会因为抢救无效而回到这里。这里不比上头，在人间怎么死，在这里就会保持什么样子。手术啊，不得给身上划几刀？万一有需要，高位截个肢——”

　　“你、闭、嘴。”

　　沈净之头皮发麻：“签完之后，我还能回人间？”

　　大叔摸摸下巴，把糖填进嘴里：“理论上来说，能。”

　　“为什么找我？”

　　“你八字纯阴，命里犯煞，是合适的人选。寻常人到这里，早都有排异反应了。况且，这业务，你也熟。”

　　夸人还是诅咒人呢？

　　业务熟，应该是指跳大神。她生前，不，在人间时，也算是个体面人，办过不少场法事。

　　可问题是，那都是忽悠人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 。

　　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这种情况，回去就算不死，也会被追债的弄死。甭管什么阴间阳间，保命吧 ，保命要紧。

　　姑且信他一次。

　　她抬起胳膊，用沾满“墨汁”的手摁了个手印。

　　大叔把纸收回来，打了个响指，纸在手心燃了起来。

　　纸烧完后，沈净之皱着眉头，视线中的色彩开始恢复，她偏头看大叔，小熊睡衣是棕色，睡衣肚间口袋里插着几枝玫瑰，娇艳欲滴。

　　再低头看，身上的伤全好了。

　　沈净之蹙眉：“这是？”

　　大叔搓搓手，伸了个懒腰：“生命共享，我活多久你就活多久，刚刚那份，是契约。”

　　果然，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休息吧，”大叔躺到座位拼凑出的床上，疲惫地将脸埋在发间：“晚上别开窗户，别碰外面的东西，做梦梦到什么，或者夜里看到什么，都别管。明天，有事要办。”

　　有事要办？

　　见他睡下，沈净之强撑起精神，往车窗外看。

　　一团黑，伸手不见五指，很难想象车是怎么能在这地方开下去的——她猛地回头，瞄了眼驾驶位，开车的是只巨型青蛙。

　　沈净之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这，好阴间啊。青蛙死之后，来阴间当司机？

　　***

　　半夜，脸上粘腻腻的。沈净之摸摸脸，想换个方向睡。不对，脸上怎能这么腥？

　　沈净之猛地睁眼，正对上一张硕大的头颅，皮肤青黄色，毛发稀疏，脸上坑坑洼洼全是尸斑。

　　什么东西？她一巴掌呼过去，连忙去扯大叔。却扑了个空，座位上，大叔不知去向。连开车的青蛙都没了。

　　身后那只头颅又扑了上来，沈净之骂了句娘，连忙念起了咒。跳大神时学的一招半式，不知道有没有用。

　　没用。

　　烂泥一样的头张开血盆大口，朝她的脸啃了过来。沈净之摁住它，随手抄起桌上的水杯，猛地一通砸。汁水飞溅，头软趴趴地贴在地上，脑浆洒了一地，到处都是粘腻腻的液体。

　　直到确认头不动了，沈净之才停下来。

　　她瘫坐在地上，两腿发软。奇怪，刚刚的动作怎么这么熟练，好像之前在什么地方，也干过这样的事。

　　想不起来了。她看了一眼窗外。

　　天亮了。

　　一束光照进来，再低头看时，脑袋爆浆的头变成了个人——不，这里是阴间，应该是鬼。这人奄奄一息，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看。

　　沈净之头皮发麻，举起一块玻璃碎片。

　　“别……别杀我，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那人连忙跪在地上，“只是昨天天黑之前，我没地儿落脚，才藏在了车底下，没想到半夜的时候，车一颠簸，把我震了出来。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沈净之没听明白，这是鬼吧？但仔细看，又跟人没什么分别，下手都不好下手。

　　她抓着玻璃，抵住他的脖子：“什么意思？”

　　那鬼没懂：“什…什么？”

　　“意思是，鬼怕黑，不能在夜晚出去，一旦出去，就会变成丧失理智的恶魔。”

　　一道声音在头顶炸开，沈净之抬头看，大叔不知何时进了车厢，头发乱糟糟的，小熊睡衣破了几处洞，肚子装玫瑰的口袋换成了纸袋。

　　大叔一个回旋踢，刁钻精准地把那只鬼踢到车门边：“前面不远处有镇子，别再跟着了。”

　　说完，他坐在“床”上，递了一只纸袋给对面的人：“顺道买了早点。”.

　　沈净之接过袋子，里面装的是两块面包，还正热乎着。生平头一次见那种东西，她心头冷汗直起：“你老实告诉我，这里是阴间？”

　　“是。”

　　“少骗我，鬼能怕黑？开什么玩笑？”

　　大叔笑了笑，抽出一根面包，打了个响指。一只青蛙跳上桌子。他掰了块面包喂过去，又揩了揩指尖的油。

　　“阴间是相对于阳间的，在阳间，鬼怕光，是因为，那是阳间的光，所以只能委身于黑夜，任由心里的恶魔将自己吞噬。同理，在阴间，鬼怕黑 ，是因为，那是光照不到的地方。试问能变好，谁又愿意在黑夜的吞噬下变成另一副模样？”

　　“总的来说，鬼喜光，只是阴阳有隔，人们对鬼的认知有限，才误以为鬼只能生存在黑暗里。”

　　他啃了口面包，视线投在青蛙上：“在这里取食物不易，吃了上顿没下顿，吃吧。待会儿，有事做。”

　　沈净之心头“咯噔”一跳：“什么事？”

　　大叔抠着面包上的碎屑：“对了，右上方放行李的地方，有样东西，帮忙拿一下。”

　　沈净之心中虽有疑虑，却还是照做着探了过去，软软的，是布料。他把布料拉出来，不由挑了下眉。

　　这是件睡衣，白色兔子连体衣。

　　大叔说：“这趟车的终点，在云浮村。咱们要到哪里，解决只鬼。等任务通过，有奖励。”

　　沈净之更懵了：“什么任务什么奖励？”

　　大叔不答，只说：“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沈净之把衣服取下来，问：“这又是什么？”

　　“能不让鬼发现你是人的东西。”

　　说话的当，面包已经吃完。大叔拍拍手，又拆开了根棒棒糖。边上那只青蛙忽然衔住棒棒糖，从桌上跳了下去。

　　青蛙陡然变大，站在了沈净之对面。沈净之有些懵。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阴间，应该也正常。

　　她刚想让道，就见青蛙忽然伸手摸脸，面中顷刻一分为二，从中露出来了张少年的脸。

　　卧槽？

　　青蛙少年叼着棒棒糖，阴沉着脸：“让让。”

　　沈净之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撞了一下。撞得不轻，差点没把她撞趴下。真奇怪，怎么感觉这人跟她有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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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原计划打算写一百万字
但题材敏感（内容是各种各样的鬼怪的故事，历史上有迹可循的那种）害怕哪天忽然“一剪梅”了，期间还没收入，写得慎重考虑。
所以放一放——
先把手头另一本略短篇的鬼怪向写完，然后往公路冒险文发展。
等稳定下来，再回头搞这个。
不会坑文。
追要慎重，不日更，更新状态是什么时候碰到触动的故事了，跑过来写一单元——前提是没入v的情况下，入v还鸽往死里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