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校车司机的发展前景》壮壮洋酒

9、第9章

　　崽崽们这次坐车全程乖巧，早上陆小果喉咙都喊哑了也没管住大声喧哗的太极班，被周渡一句轻描淡写的“别吵到你们司机哥哥”瞬间压下了音量。崽崽们依然叽叽喳喳，但都小声交流了。
　　偶尔有聊到忘我的崽崽猛地提高音量，也被其他小伙伴“嘘”了一下，学着周渡说：“别吵到司机哥哥开车。”

　　校车先是送太极班回去。
　　护城峰下，站了一排接孩子的道长。

　　小道修们一个个依次下车，奔向了家长，其中有个小男冠拉着另一个小男冠，跑到家长面前，说了句话，就吃了一顿爆栗——
　　“师兄！唐纨不信你能三分钟放五百个臭屁！你快放给他看！”
　　“臭小子！！你把老子当什么了！”年轻道士气得狠揍。
　　叫唐纨的小男冠则在一边没心没肺哈哈大笑：“我就说你在吹牛！吹牛大王略略略略略！”

　　“糖丸子！”一位年轻女道士刚下山就看到孩子在惹事，气冲冲过来。
　　唐纨撒腿就跑：“师姐！怎么是你来接我！”
　　女坤道一把揪起师弟衣领，去跟人赔罪。
　　两方大人手中拎着自家一头几个包的小孩，客客气气地寒暄起来。

　　清静的护城峰山脚瞬间热闹起来，吵得两旁树林里憩息的鸟儿都呼啦呼啦飞出来。

　　周渡和小知玄的师父闲谈了一会，最后白须老者摆摆手：“还有乘云山的孩子要送回去，我就不留你喝茶吃饭了，以后得空挑个时间过来啊。”

　　周渡颔首告完辞，回到车上。

　　只有莲花班小朋友的校车更安静了，矜持端正地坐在那。

　　从护城峰去乘云山要驶过小镇，古镇里民宿饭馆随处可见，人口并不少。到了饭点，都开着张了，小摊子生意也到处都是。

　　黎漾慢悠悠开过一条街，男人忽然出声，让他停下。

　　校车停住，男人修长的手探出车窗，将路边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招了过来，大方出手全给买下。小贩收了钱，连货带架一起从车窗递了进来。

　　周渡杵着插满了糖葫芦的稻草棒，问莲花班小朋友：“想吃吗？”

　　崽崽们大眼睛亮晶晶，点点小光头。

　　“那就说说话，想说什么说什么，太安静了你们司机哥哥会无聊。”

　　……神经病。
　　黎漾忍不住：“你逼他们做什么？”
　　他也不无聊啊？

　　然而性格再内敛沉稳的小孩也会有童心天性，并非真的喜欢寡言少语。
　　小沙弥们憨气地看了一眼邻座同学，开始挨着对方的光亮小脑袋聊天。

　　乘云山，来接孩子的是位老和尚，慈眉善目，崽崽们安分地站到老和尚身后，手里都有一串红艳艳的糖衣果子。
　　他们小声地：
　　“我的是草莓。”
　　“我的是橘子。”
　　“我的好像是芒果。”其中一个仔细打量着。
　　“我只喜欢吃原味山楂。”

　　小弟子们碎碎念。
　　老和尚笑脸和蔼，“周园，好久不见，不如同老衲上山吃一顿便饭？”

　　“是好久没蹭慈光寺的斋饭了。”周渡笑说，“但我园的司机还在——”
　　老和尚缓声打断：“周园莫要客气，一起来便是。校车师傅也算为佛道两教做贡献，只是这几年来来去去这么多，乘云山和护城峰还没好好答谢过一个，今日老衲便替……”

　　话没说完，橙黄校车冲出一个清俊青年，抓着老年机就往某个方向去。

　　崽崽们叫了他一声，黎漾才反应过来还没有完全下班。他转过身，在小沙弥们好奇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走回来。

　　周渡叫住他，“这位是慈云寺的敬空大师，邀请我们上山用斋饭，你想去吗？”

　　黎漾巴不得留下，哦了声，“我把车停好。”

　　黎漾去挪车。敬空大师向周渡笑着说：“倒是和以往的校车师傅不一样。”

　　以往接送孩子的师傅哪个不是一身悍肉人高马大，而这个看着都还是个孩子。

　　*
　　三人和一群小沙弥走在乘云山的宽长石阶上。

　　崽崽们知道园长老师和司机哥哥要去慈云寺做客，都羡慕极了慈云寺的崽崽，然后要求周渡和黎漾下次也要去他们的寺庙吃饭。

　　糖葫芦串着竹签，路上吃不安全，也不好丢果核垃圾，于是崽崽们一路举着。从半山腰开始，每出现一座寺庙就有两三个崽崽离队回家，庙外洒扫的年长僧人放下手中的活儿迎接孩子。
　　越近山顶，崽崽队伍越少，最后只剩两个慈云寺的小沙弥，黎漾一手牵一个。
　　他走路向来急，但从小修行的崽崽脚程也快，一大俩小把园长和师父甩在后面好几米。

　　很快到了慈云寺，头顶是一片黄昏暖金色的云海，脚下是灯火初起的小镇。

　　黎漾帮他们剥着糖葫芦的纸膜，两个小朋友眼巴巴看着。

　　“给。”

　　一个小沙弥拿到手，细细地舔着，等到黎漾把他同伴的糖葫芦也剥开了，两个小孩才笑眯了眼一起一口一口地咬着吃。

　　敬空大师本想请他们到阐室里用餐。
　　阐室，是大师父的单人办公室，类似于包间，这样饭后还能喝茶。周渡给拒了，就在斋堂里吃。

　　斋堂位于一座楼阁，窗阑外青葱绿林，坐着用餐的僧人们少食不语。

　　敬空大师和周渡面前也就两个斋菜一碗米饭，但给黎漾准备的却很丰盛，素食做成的各种仿肉菜。

　　“不用客气，就是不知合不合小黎师傅的口味。”敬空大师和缓道。

　　然后他们看着黎漾一口气干了六碗饭。

　　木碗干净，一粒米没剩，与佛家不浪费一滴粮食的理念很是相投。

　　左右两边的小沙弥目瞪口呆，敬空大师都干笑了几声，对着周渡：“看来小黎师傅挺喜欢吃我们庙里的斋食。”

　　周渡唇角也噙有细碎笑意，“让您见笑。小孩儿还在长身体，饿不得。”

　　黎漾喝完最后一碗海带豆腐清汤，放下木筷双手合十闭目感谢了下佛祖，睁开眼对周渡说：“我出去逛逛，消食。”

　　周渡点头，“别逛太远了。”

　　黎漾摸了一把两边的小光头，出了食堂。

　　他步出慈云寺，一路寻着气息来到乘云后山的树林，抓住一只地府在逃鬼员。

　　“杨永德，于今年中元节获得返阳间省亲的假期批准，假期结束却迟迟未归——”

　　小鬼反抗无能，在他手里喊冤：“什么杨什么德！我不是！你认错鬼了吧！”

　　一部老年机怼到脸上，只见地府通缉令上明明白白挂着它的照片，才明白这黑发青年是阴差。

　　“非法滞留人间，你被逮捕了。”黎漾就要打开通道。

　　“等！等等等等！！大人，我是有苦衷的！我家老母亲生病了，狼心狗肺的大哥却不管她，我放心不下啊！”

　　“你留在人间又能做什么？”黎漾眯了眯眸，“你想害你大哥？”

　　他记下这笔，“罪加一等。”积分更多。

　　“没有啊！！我就是跟在他身边，弄点小意外，托点小噩梦。阴差大人您也知道的，我们这样的小鬼在地府里，托梦都得排队摇号，根本来不及让我大哥醒悟！”

　　是吗？黎漾不知道，临时工培训里没说。正式员工以上的级别才接触地府内部的规章制度。

　　“而且我本来就打算过两天去投案自首的。昨晚大哥在梦里保证会带咱妈去医院看病了，我就是怕他反悔，想多观察两天。”小鬼一抽一噎地诉说起这段日子在阳间的心酸。
　　它早就想回去了！孤魂野鬼不是那么好当的，待在阳间没有香火就会饿，以前家里人烧的纸钱都是转到冥行卡里，冥行卡又只有在地府才能用，它饿了快半个月了，听其它的通缉鬼说，乘云山今天下午会给周边的孤魂野鬼做超度法事，孤魂野鬼被超度之前，要吃饱香火才肯上路。它们这些逃犯鬼能去蹭蹭。

　　然后它就跟着大部队过来了。通缉鬼中间有老手，教它们在法事快收尾的时候再去蹭余香，免得被一起超了。余香虽然很淡，但够它们顶一阵子的饥饿感。

　　它比较贪，别的通缉鬼都走了七七八八，它还追着那一点点香火到处飘，然后落网伏法。

　　黎漾：团伙作案。这个月业绩有着落了。

　　难怪他在山下就看见三个通缉鬼。当时还纳闷这边那么多寺庙，它们怎么敢成群结队地进出。

　　原来是在开大锅饭。

　　小鬼痛哭流涕：“大人啊，您能不能帮我跟下面求求情，我以后不敢了！”

　　天空整片的深蓝，是夜幕时分在逼近。黑发青年微垂眼帘，脸庞氤氲着昳丽色彩。

　　“求情有什么用。”

　　“倒是可以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