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校车司机的发展前景》壮壮洋酒

10、第10章

　　周渡在下山途中遇上黎漾时，他正在揍鬼。

　　杨永德带路，直捣通缉鬼犯在乘云山的藏身窝点。

　　教它们蹭香火的那个老手就是窝点老大，见杨永德带着阴差过来，颇有一种“就是你小子把皇军引到这来的？”的忿慨。

　　黎漾跟它们打起了架，一个都没放过，全变成业绩收入囊中。

　　周渡出现，正好撞上黎漾收拾最后一只小鬼。

　　他一路追着落荒而逃的鬼魂到山道石阶上，终于揪住，两三下打趴，衣角被自己挥拳动作带起的阵风掀动那瞬间，在月光下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肢。

　　周渡略略眯了下眼。

　　黎漾脚踩通缉鬼，手拿老人机，眉眼间挥发着少年恣意，“还跑吗？”

　　“别打了别打了，我回地府就是……”小鬼脸贴着地，弱弱升起小白旗。

　　那一身阳气呲过来的时候，它感觉自己像烤板上的肉滋滋冒烟，再不肯回去，怕是要被烫到魂飞魄散。

　　黎漾打开入口，将小鬼扔进去后，瞄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杨永德。

　　杨永德立马表示：“我自己进去！”一脚踏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可怜兮兮地提醒：“大人您记得帮我求求情啊！”

　　黎漾在通道消失前对它点了点头。

　　APP自动刷新了积分和业绩，黎漾身心舒坦。捉通缉鬼就是轻松，能活络筋骨，又不会被处分——对通缉犯的暴力执法，地府是默许的。

　　而且积分多。杨永德卖的那几个，全是陈年老逃犯了。

　　自从黎漾搬进幼儿园，荒郊野岭不见一只鬼，交通又不便利，业务就差了许多。上个月堪堪达到及格线还是因为月底赶上了一年一度的中元节鬼门大开出逃了太多，有一批以为躲在郊外很安全，偷偷开了一条鬼市，就离幼儿园七八百米远。
　　可惜黎漾去的时候弄出的动静太大，鬼魂们哇啊啊四下逃散，很快跑掉了一大半，最终积分只能保个底。

　　九月第一天就赚到上个月的一半，属实有爽到。

　　黎漾盯着积分商城的心愿单，默算自己还差多少，转过身，看到周渡就站在不远处的山石旁。

　　晚色降临，石阶两旁亮着无数能源灯柱幽幽的光芒，山岩突出一块，男人身影修长笔挺伫立在下方，阴影隐没一半身躯，半明半暗，黎漾没能看清他神色。

　　直至他走出来，眉目神态闲散平常，“散完步了？”
　　慈云寺里周渡没等到黎漾回来，打电话过去，青年匆忙接通说还在散步，直接山下集合就挂断了。辞别敬空大师后下山，倒是在路上碰到。

　　已经被撞见，黎漾就不打算再藏着掖着，反正整个幼儿园就没正常的。

　　他开了坦白局：“入职前我说过我有份兼职，但不会影响正常上班。刚刚你看到的，就是我在打的兼职。”

　　“知道了，走吧。”周渡信步踏下石阶。

　　黎漾跟随其后，忽然开口：“你早就知道了吧，在那个老公园。”
　　应该也是感受到不寻常的阴气波动，但赶过来时已经被他解决了。

　　男人没说是也没否认，一如既往的敷衍式装傻，平淡语调的尾音裹藏着一丝佻意：“是吗。”

　　回到校车上，黎漾扯过安全带，还有一大半冰糖葫芦的稻草棒杵到他面前。

　　“给你了。”

　　黎漾接了过来，随意放倒在一旁。
　　*
　　因着在慈云寺吃了晚饭，校车回到幼儿园时已经是八点。
　　说好了要批一整晚的暑假作业的老师们此刻都躺在沙发上看搞笑综艺，茶几上饮料零食都开了包装，看周渡黎漾进门，脚踝贴了膏药的陆小果招了招夹着薯片的手，“回来啦……啊！你怎么买了那么多糖葫芦！”
　　黎漾嗯了一声低头换鞋，把手里稻草棒交给兴奋的陆小果，上楼回房间。

　　他先给地府的上级余霜发了条微信，内容是今天缉拿归案的杨永德戴罪立功，表现良好，让她加进档案里。

　　发完文字手机往床上一扔，拿了套衣服进浴室洗澡，再出来时微信新消息多了十来条。
　　【搞定】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事业心爆发了？月初第一天就冲KPI？】
　　【上个月不是咸鱼躺到垫底吗】
　　【（流泪猫猫头.JPG）】
　　【我被一二三四组嘲了一脸】

　　监管南江市的阳间无常共有五组，余霜是第五组的组长，万年垫底，被另外四个组嘲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黎漾是一个月前认识的余霜，当时他还在跑矿山，那晚运完货物准备回镇上，来了两个矿工，其中一个病得厉害，要去镇医院看病，另一个工友作陪照应。
　　矿场工头让黎漾搭他们去镇里。
　　货车本就是开采商给配的，工头的使唤合情合理。

　　那晚下山的路对黎漾来说，和以往一样平常，车程也顺利。
　　车里另外两个人，一个生病昏睡，一个紧张沉默。
　　到了山路后半段，那个陪同的工友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找黎漾唠嗑，并给他递烟提神。

　　黎漾没接，他不认为香烟能提神，烟民靠抽烟所缓解的“疲惫”本身就是尼古丁瘾制造出来的空虚感，抽上一支，过瘾了不难受了，自然感觉提了神。
　　但直接不抽，屁事没有。

　　工友一腔浓重的方言口音笑话了他几句，然后摇下车窗吞云吐雾几口，伸到外面掸了掸烟灰，再收回来时，发现已经快燃尽了。

　　于是他又点了一根，两口抽掉了大半截，稀奇地嘟囔一句：“怎么又这么快抽完了？”

　　黎漾不经心瞥过去一眼，只见猩红火星明明灭灭吞噬着烟丝，仿佛有人在大口大口用力吸。

　　可是，这会儿的烟头并不在工友嘴里，那大哥也正观察着手里夹的烟，寻思为什么没得那么快。

　　黎漾心跳突了一下，同时，红光燃到底，骤然灭掉，只剩一圈烧得焦黑的烟蒂。

　　工友没有在意，只当是被风吹的，他把烟头往外一丢，不尽兴地又掏出一支咬在嘴边。

　　黎漾说了一句：“别抽。”
　　工友已经点了火，他猛吸一口，笑了一下，灰白烟雾从他口鼻迸出来，“紧张啥。”

　　黎漾冷下脸，“给我灭了，立刻。”

　　工友摸出口袋里的烟包数了数，桀桀诡笑，“急什么，还有两根。”

　　黎漾骂了句脏话。车子停在半路，他绕过中间座位的病人，夺过那包烟，捉住工友的胳膊，冷冷看着他：“给老子滚下车去。”

　　工友诡异的表情几经变幻，忽然浑身颤了下，遍体过了一阵冷风，开始起鸡皮疙瘩。
　　他脸上浮现出恐慌，似乎也不懂自己的行为动机：“我刚刚在干什么？”
　　黎漾松开他，只说把车窗关上。

　　他手抖着摇起车窗，但才升起一半，生病的工人在昏睡中仿佛被什么束缚住手脚，以一种非人能做出来的扭曲姿势在挣扎。

　　工友后背贴在车门不敢动。
　　这座矿山怪事多，当地人都知道。否则最开始他也不会那么紧张。如今他们是真的撞上了。

　　他直接吓傻。黎漾冷着脸把他骂清醒，吩咐他用外套捆住病人四肢，油门加速，往医院里送。

　　但差一点，只差一点。
　　工人在医院门口咽了气，院方下了死亡诊断，急性心梗导致的猝死，当晚被拉去殡仪馆。

　　矿场负责人要第二日才能赶过来，便让黎漾和陪同的工友处理最初的事宜，而工友腿还软着，是黎漾忙前忙后。

　　余霜作为南江市殡仪馆的优秀员工，七月份被派遣到这里开展交流互助工作。
　　逝者死状蹊跷。余霜去询问工友，便知道逝者临死前遭到了邪祟冲撞。而工友也中了两次招，如果不是黎漾及时制止，恐怕会立刻丢魂也被邪祟趁虚而入。

　　等矿场负责人和接到通知的亲属白天赶到办完后事商议抚恤金。余霜私下找到黎漾，他正和那个工友在外面抽烟，工友坐在台阶上，一地的烟头，清瘦的青年倚着圆形砖柱，指间也夹着一支香烟，但余霜知道他没有抽，烟灰蓄得很长，长得往下弯，悬在那。

　　“那条山路害了不少人，但你从没想过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吧。你是不是还在想，如果快一点进了医院也许人就没事了。”

　　黎漾向她看过来时，烟灰随着动作幅度断落，有些落到衣服上，他低头轻轻扫掉。
　　眼神淡淡：“你想说什么？”

　　余霜走过去，给他看了手机屏幕，“这是他的报告，身体被常年劳累的工作拖垮，早已病重只是舍不得花钱检查，原本的死亡设定是昨晚在急诊室里抢救失败。结局不可逆转，即便能逆转也没有转机，但当时的你已经足够尽力了。”

　　黎漾看着报告上面的“生死簿”三个红字，没什么反应，似乎早就清楚有超出常人认知的存在。

　　余霜更加确定他能看到鬼物邪祟，而且天生克制它们。
　　她问他考虑换个工作吗，“跟我干。”

　　黎漾说不考虑。余霜撕了纸条写上手机号码，告诉他，三天后她就回南江了，这三天里如果他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找她。

　　黎漾不以为意地接过纸条揣口袋里。第二天，工作没了。
　　矿山那边来了个道士，自称是道协的，接到梁棠道长的上报赶来处理。听闻前一晚出了事，道士十分自责没能早点过来，更卖力地把山路问题解决了。

　　以前也请过大师做法事，但都不见效果的矿场这回是真能放宽货运司机的门槛了，不仅取消了三倍工资，且需要车龄十年以上，有大型货车驾驶证的老师傅。

　　十九岁还不到申请大型车年龄资格的黎漾第一个被解雇。

　　余霜成功发展下线。
　　……
　　*
　　【上个月找了份工作，但地点太偏僻。】阴气只能在一定范围里寻到，他总不能每天半夜都出去到处乱逛瞎碰运气。

　　余霜不太相信：【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吗？】
　　人的生老病死是常事，只要有人在，再偏僻的地方也会有阴差的用途。

　　【嗯。】

　　余霜：【……怎么可能！哪怕你去深山老林工作，也能碰到孤魂野鬼不至于零业务吧！你实话实说，干嘛去了。】

　　【在一家幼儿园当校车司机。】

　　【净扯，幼儿园更不可能偏僻！！】

　　黎漾把定位发过去，余霜生气地点开，只见定位地图里，只有简约的道路、绿化标识，定位小箭头标在一所“阳间正道小树苗幼儿园”上。

　　余霜：………………

　　老熟悉了。

　　【这幼儿园挺好的。好好干。】
　　【至于晚上找业务……你跟幼儿园交代一声，看看能不能借到校车】余霜说完，自己也没办法想象大半夜的开着一辆幼儿园校车满城捉拿鬼魂的画面。

　　黎漾：【不用。我扫了辆共享单车，隔一晚就出去找。】

　　余霜没回复，两分钟后，分享了两个网址。
　　【这是玄学爱好者的交流论坛，大家会把听来的或者遇到的灵异事件发到上面，但大多都是求助帖，家里风水出问题了或者想转运，不过这方面你啥都不会。也有编的故事，所以需要你去分辨和筛选】
　　【我更推荐这个，这是一个灵异探险主播的超话，他的粉丝会分享很多发生怪事的地方让他去现场直播，而且都是新鲜资讯，你抢先一步过去，一去一个准。总好过你漫无目的地去找】

　　黎漾：还有这等好东西？

　　他打开第二条网址，按照指示点击下载，关注了那个主播的超话，把最近讨论度最高的灵异地点给标记了。

　　这么多人讨论，大概率是真的。

　　现在晚上9点，太早过去没用。黎漾调了23：30的闹钟，决定先睡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