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校车司机的发展前景》壮壮洋酒

1、第1章

　　暑期尾声的正午，艳阳比随时随地掀露肚皮的大爷还要辣眼。
　　每个不得已踏出空调房结界的人都会变成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

　　黎漾从市区坐地铁再转公交，来到荒芜的市郊。
　　公交车搭载完最后一个乘客，轰一声喷出尾气，带起漫天飞舞的沙尘，左摇右摆着离开。

　　黎漾打开招聘人发来的定位，跟着导航走到最终目的地。

　　这大概是方圆一里仅有的建筑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条窄窄的水泥路通往。水泥路看起来是新铺的，路两边是寸草不生黄土地，直到穿过深处树林，才能看到屹立在那的它。
　　一幢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风格，怀旧气息扑面而来的老式别墅，外墙几乎长满了绿葱葱的爬山虎，没被绿植侵吞完的墙皮呈发黄斑驳状。

　　黎漾再次确认地址无误，抬头在强光下眯眼看了看。

　　铁艺大门上方的拱形设计成彩虹桥状，描着一串胖胖的幼圆字体——

　　阳间正道小树苗幼儿园。

　　“……”黎漾扭头就走。

　　奇葩的单位名称，渺无人烟的环境，怎么看都不正规，谁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
　　没几个正常人会送孩子来这种地方上学。
　　他只是来应聘幼儿园校车司机一职，不想被拉去做什么非法勾当。

　　黎漾走没多远，一道女声从背后叫他，紧接着大门打开，嘎啦响了下。

　　“你就是黎漾吧？到了怎么不发微信说一声呀？要不是我从监控里看到都不知道你来了……诶，你要去哪啊？”女孩是看到监控就立刻跑出来接他的，气还有些不匀，发现叫不住人，便追上去拉了下他衣角。

　　少年转过身，肤色雪白得过分，这么晒的天走了远路，也只有脖颈微微泛红，他上身着洗旧的白衬衣，袖口像是随意卷至手臂处，左手有一根纤细的红绳圈在腕上。
　　红绳极普通，可碰撞上漂亮精致的腕骨，那抹红就变成浸渍在烈酒里的玫瑰。
　　他眉眼是清邃干净的，典型的东方含蓄美眼型，折痕浅淡，将眼睫微微压下，反而让阴影勾描了眼尾，更显修长摇惑。
　　只是眸底墨色过于浓厚，盯着看久了会莫名让人觉得怵。

　　这这这……真的是来当校车司机的？
　　女孩在心底大呼惊艳我全园！

　　但少年说：“回城里。”

　　女孩微微睁大眼睛，“你还没进去面试呀？”

　　“我不干违法的活。”

　　女孩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跑到大门右墙，扒拉开爬山虎肆虐的枝蔓，几块金属牌匾得以重见天日。

　　合法营业执照，省级优质园、教育质量优胜单位、实践教学工作先进单位……
　　教育厅认证颁发。

　　女孩把金匾拍得哐哐响，“你看，我们超正规的！”

　　“所以不用担心啦！而且这大热天的，来都来了，不如进来看看啊！”女孩冲他招手。

　　来都来了，华国人刻烟吸肺的四个字。
　　黎漾沉默了会，想了想她承诺条件里包含的五险一金，还是迈开脚踏进这诡怪的幼儿园。

　　女孩边走边给他介绍园内场地设施，都是很正常的建构，和其它幼儿园没区别。
　　除了班级名字。
　　一般幼儿园分大中小班，都取些苹果班、西瓜班之类的可爱好记的名字。
　　阳间正道小树苗幼儿园，不分大中小，只有两个班级，莲花班和太极班，没有按幼儿年龄阶段的收学生，同一个班里3至7岁的孩子都有。
　　到了办公室，女孩给他倒了杯冰水，自我介绍：“我叫陆小果，是莲花班的副班老师，小朋友都叫我果果老师。”
　　黎漾捏着泛冷气的水杯，没喝。
　　陆小果笑死，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东西摊在桌面上，“这是我们幼儿园的证书，你看看，保真！”
　　黎漾随口接了办假.证广告的下句台词：“假一赔十？”
　　但接话时已经翻完了证书，将水一饮而尽。

　　陆小果又给他接了杯冰水。

　　黎漾没那么渴了，抿了口就放在桌旁。

　　这时陆小果接了通电话：“老板……嗯哪，人已经在办公室了……差点就走了，怀疑我们幼儿园不正经……”

　　黎漾心里：你们幼儿园很难不让人怀疑吧。

　　“……我哪里不像好人？！要不你来面试！……表现得严肃点更容易取得信任是吧？噢噢，狠狠地懂了。”

　　陆小果说完电话，臭着脸问黎漾：“健康证办好了吗？”

　　看来是听取老板建议了，只不过脸臭、严肃和凶，这陆小果没能把握住。
　　黎漾把今天刚办下来的健康证推过去，换来一份合同。

　　“这是合同，你看看，薪资待遇跟在微信里谈的一样，一个月五千二，给买社保，包吃住，工作内容只有周一到周五早晚两次安全接送小朋友上学和回家，哦对了，校车的清洗费用，每个月会有五百补贴，你可以让车行洗也可以自己洗，补贴都会给。还有什么问题吗？”

　　黎漾仔细翻阅完合同，拿起旁边黑色签字笔，填好个人信息，最后写下大名。

　　“一式两份，你这份自己保管。”
　　陆小果满意收好合同，站起身，臭脸已经不见踪迹，“现在我带你去教职工宿舍吧！”

　　主教学楼后边就是教职工宿舍，旁边有一条小道能绕过去，是一幢独立的小别墅，前边的草坪被翻成菜地，绿油油的青菜长得很好，两边种满了花，后边有座小湖。

　　黎漾被陆小果带进别墅里。

　　“一楼是公共区域，有VR游戏有桌游有健身器械，想做什么运动都行。这面墙可以用投影仪放电影。餐厅在这，厨房在那，冰箱里吃的喝的都随意拿。洗衣房在楼梯拐角。”

　　黎漾一一顺着陆小果的介绍望过去。室内采光很好，设计风格偏沪市复古老洋房，实木为主，布局简单明了。

　　踩着旋转楼梯上了二层，八个房间。
　　“二楼已经住满了，都是你以后的同事，但现在还在放暑假，等月底准备开园了他们才会回来，到时候再给你介绍哈。”陆小果没在二楼停留，说话间已经快到三楼了：“不过我算过你的八字，数字3旺你，所以你住三楼刚刚好啦！”

　　黎漾缓缓冒出一个：“？”

　　三楼的房间只有四个，多是空房。整个幼儿园总共两个班，安排在二楼的八位老师已经很管够了。
　　陆小果来到一间房门前，双手掌心向上，摆了个“您请”的姿势。
　　“我还算出你今年的发展方位喜东，恭喜！三楼唯一朝东的房间就属于你了！”

　　黎漾：“……”未必校车司机还能有什么发展前景吗？

　　陆小果带他进房间转了一圈，挺大的，是一个开间，有床有衣柜，客厅有沙发茶几，带卫浴和露天阳台，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程度。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陆小果的唇勾出一丝邪魅。

　　“。”黎漾不太想和她说话。

　　看完房，二人准备离开。陆小果交钥匙给他。
　　“钥匙有两把，一把备用。不过其实没啥必要反锁门，我们宿舍安全得很，就算真的出贼了或者东西不见了，只要说三个数字就能算出要往哪里找……欸，对了，你要不要在房间布个局啊？招财局？升迁局？还是桃花局？”

　　“谢谢，不需要。”黎漾收下钥匙，转身。

　　“那至少来个保平安防小人的吧！阳台养个竹子盆栽，衣柜里挂个桃木，然后等太极班的梁老师返园了让他给你整一道符贴在门后。”陆小果兴致勃勃地比划布置。这样每天出车就能更安全点。

　　“不用。”黎漾忍着不耐，快步走向门口。

　　“你不信哇？”陆小果跟上他，歪着头看了看他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讳莫如深：“少年人，我敬你是个少年人，但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欸！小心啊！”陆小果话语一转，伸出援助之手。

　　黎漾终于咬紧牙，低声冷淡说了句：“老子百无禁忌。”夺门而出。

　　然后脚下被仿老洋房的门槛一跘，扑通一声，尤其额头和膝盖骨磕地的声音最钝最重。

　　恰时，对门打开，一个身穿短袖睡裤的男人趿拉着居家拖鞋走了出来。

　　黎漾手中的钥匙也因这一跤给摔飞出去了，擦着地板稳稳滑到男人脚边。

　　现场气氛凝固。

　　陆小果看了看自己抓空的援手，默默放下。

　　跪在地上状似磕头的黎漾艰难撑起上身，昂起脑袋便看到一个峻冷高大的男人正微垂目光看他。男人似乎刚洗完澡，被水打湿的额前碎发略长，弧度微卷，虚虚地耷着，五官和轮廓冷硬立挺。他似乎不太能理解黎漾这一拜，明显愣了下，随后神色有些迟疑复杂：
　　“现在是社会主义了，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黎漾：“……”

　　“怎么还不起？”男人轻皱眉峰。

　　陆小果双手平摊着往上抬了抬，用气声提示：“ping、ping，sh——”

　　男人狠狠地悟了，试探着：“爱卿平身？”

　　疼得爬不起来的黎漾：“！！！”
　　捏妈都是一群什么神经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