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剑 - 专情篇》羽如云

70、是仙还是妖

　　我不再找他，落剑回鞘，我对着空中扬声说，“行了行了，我信了你就是了。”

　　他这才现身，双足踮起站在一块木牌子上，也不怕累着，他头一句话，就问我，“你信我什么？”

　　我存心气他，我说，“我信你会些邪门歪道，不是那么容易被困住。”

　　他气馁，从木牌子上飘飘然落下来，落在已经不成形的青石地上。他叫我，“小倦，你要我如何办才好。”说完就再无话可说。凭他是妖是仙，一样都不及我的牙尖嘴利。

　　我看看他，说，“华清侠，你可不要怪我不信你。若你是仙，为何要杀那么多人？你在临江用那么下流的手段对付，又叫我怎么相信你的诚意？你逃得是快，我看你也不见得就有办法制住我。在我眼里，你再三再四地讲究诚意，只不过是想骗取我的信任，好叫我放松警惕，由你趁机拿了我额头的醒魂去。”拿走了醒魂，他若要使起迷心术来，我迟早要着了他的道。

　　他听了我的话，没有走前，反倒是退了两步，他说，“我不否认，我修仙时间还短，只会一些粗浅的皮毛，还没有神通控制你的心神，所以还要费这么心机，否则我们何必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小倦，以后我同你说话，站得远一些，你是否就可以不要如此这样对我戒备？你说我杀人，在我眼里，人命同那蝼蚁的命并无任何区别。你平时走路，不知要踩死多少未知的生物，又何曾有人责怪过你？

　　我哼哼地笑，照他所说，他这还是在修练万物平等，我还是错怪了他。我说，“华清侠，你不要话说得好听。就算人命贱如蝼蚁，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能不杀生，就不杀生。我平时走路，踩死了东西，那是无意之为，你杀人，却是蓄意所为，这两件事，岂可相提并论？”

　　他叹口气，说，“小倦，这里的道理，你不明白。”他又故伎重演，简单一句话，就想把事情轻轻带过。

　　不明白？我如何不明白，不过就是他杀人天经地义。这样的道理，我还是不要懂的好。我说，“你有你为人的道理，我有我处事的原则，我们也不必费时间作口舌之争。你若要我相信你的诚意，也不是没可能，只要你从此不杀人，我就相信你。”

　　他笑，说，“要我不杀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就是有个前提，就是你要嫁给我，每天都跟着我，万一我忍不住要杀人，你就制止我。”

　　我一抬手，弹出手里最后一颗铜钱，嘴里说，“要我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就是你要让我爱上你。”

　　他张开手掌，接住激飞而去那枚铜钱，摊在掌心上仔细地看，他说，“好，我就当这是你给我的信物。小倦，即便我没有本事让你爱上我，你也要为了天下苍生的性命着想，要努力爱上我啊。”

　　我手里再无铜钱咂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被我撒了满院的铜钱，说，“废话少说，三个月后，你到双子来找我。我会布机关，抓你。若你没有本事逃脱，自然只能送官法办。若你有本事逃脱，我就陪你吃顿饭。不过这三个月之间，你若跟着我，或者再犯案杀人，所有的事情都免谈。”

　　他点点头，说，“三个月，我能忍。我到时就来找你。”既然已经约定，他也不再纠缠，回身就走。我看着他走到门边，嘴边的笑意却忍不住，我叫住了他，说，“华清侠，我信你。”

　　他站定，回过身，问我，“你信我什么？”

　　我低下头，慢慢开始捡地上的铜钱，我说，“我信你一直对我忍让，从未出绝招对付我。”他的粗布衣服，被我凌厉的剑锋割成一丝一条，这时候只是挂在他的身上，露出里面爽滑的内衣，看着总是有些滑稽。

　　我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看他，却依然能感觉他的笑意从他的唇角荡漾开来，飘进渐临的夜色里，化作一阵清风。这阵清风，卷起满地的铜钱，就如一只手握着一样，聚成一卷悬浮在空中。

　　我伸出手，那风便落下来，在我手心轻轻一触，放下满把的铜钱，便消失无踪。

　　夜风一般轻扬的微笑，在我掌心留下他的吻痕。

　　我抬头，他已经不见踪影。

　　我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铜钱，嘴角的笑意却消失无踪。不管我愿不愿意，华清侠这个人，不能不除。不管他在修什么功，尚未修成，已经杀气浓重，若由他修出结果，那还不引起天下大乱？他媚功上乘，就算我额头有醒魂，他一样也能在我心里留下涟漪。若我落入他的温柔陷阱，我便会变成呤血的海妖，陪他一起入魔。

　　我走出言家小院，走上了回双子的路。会布机关的，我只认识一个，也只有这个人布的机关，才会有机会困住华清侠。

　　我一路逆流而上，回到双子，先会督凡，双子的捕快，不能像双子红楼里的人那样随意变身，他手下的那些人均是男身，出入圣女国十分地不便，大都压在国境边上，随时注意我的动向。我回去，随便在街上抓个当差的，就找到他。他方正严肃的脸上，也有些欣喜，很是高兴我终于想通了，愿意合作。我对他说，“这件事，除了我，你还要两个人的合作，一个是西语的何松然，他通晓天文地理，阵势机关，如他能布困仙镇妖的阵，才能留住华清侠。第二个人是天赫的花溅泪。这人功夫高深，只有他的箭，可以穿透华清侠的气场，只有他的刀，才能措华清侠的锐气。其他人，能不在场，最好不要在场，否则碍手碍脚，万一被华清侠迷了心智，到时候不知道是要救他们好，还是杀他们好。”

　　督凡答应的爽气，说，“这两个人，我来找，布阵的场地，也由我来安排，这三个月，你只管养精蓄锐，到时候希望能全力而出，一击而中，为江湖除害。”

　　我却没有他那般欢喜，华清侠若落在官府手里，唯一的下场就是死。若不抓他归案，就是无辜的人死。左右都没有好结果，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阵势布在离京城五百里地的荒山里。荒山地势古怪，就算没有人布阵，走进去了，也经常会走不出来，荒山四周没有人家，要打起来也不会伤及无辜。督凡找了成千个身手敏捷的捕快来帮何松然布阵，根本就不需要三个月那么长，不过布阵的法器却觅了很久，最后也没有收集全，原本应该放在阵中心的诛仙古剑连个影子都没有找到，只能用白水充数。何松然并不想用白水，他知道白水是除魔剑，并不诛仙，放在阵中，对付华清侠，就像是用把木剑劈柴，木剑也是木头，柴也是木头，本质相同，非但没用对东西，而且有可能为华清侠所用。但是其他剑更是白搭，而且也没有任何人能确定，华清侠是仙，不是妖。若他是妖，那么白水是最适用的剑。但是这个阵，听了我的说话，最中心的，摆的是诛仙的阵，外围才是降魔除妖的阵，大家总是相信华清侠是妖魔多过相信他是仙。到了现在，大家还是不知道华清侠的底细。阵布了一半，才有人想到，这件事，其实可以派人去终姥山问个清楚。终姥山是修仙的去处，就算不是所有的人都去了那里修仙，仙人之间也该能通个气，查出来谁是仙，谁不是仙，好过我们这些凡人在底下乱猜。

　　人多好办事。终姥山是座仙山，原本也不是很多人知道它在哪里，而且即便去到了，没有仙缘的人也上不去，去了也是白去。但是督凡又有神通，认识双子墨家，说他们世代都要有一个人去修仙，问他们家族的人，或许能找到线索。

　　这事也只是开了一个头，等华清侠来自投罗网，去问消息的人也没有回来。

　　这中间，总算花溅泪被他们找到了。

　　他带着他的刀，背着他的箭而来。

　　何松然，花溅泪，和我三个人，出了蓝越，这还是头一次聚在一起，上次是布阵对付没有出现的兽妖，这一次是布阵对付非人非妖的华清侠。花溅泪陪我站在山头上，看着下面忙碌的人，说，“你搞得如此声势浩大，莫要华清侠这次失约，大家白忙一场。”

　　风从山头吹过，翻起我的衣角，猎猎作响。我没有说话，心底里，却隐隐希望这次华清侠不要出现。

　　两万个字，真是更得我呕心沥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