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沙窦shadow

13、你还活着，yeah

　　两天了。
　　勘探队很快就深入了界外城沙漠内部，大胆地进入了他们过去从未到达过、至少是建城以后从未到达过的地方。包括在林子阳的视频中，发现巨大动物以及霍尔勒的地区，他们也探索了一番，但暂时一无所获。
　　陆一把防毒面具扣在了脸上，不为什么毒气，只为让风沙不要再那么刮着脸。他跟着大约几十人的队伍，看着他们上车下车，拿着各种工具测来测去扫来扫去，觉得无聊。
　　“你们这么做有什么用？”陆一询问靠着车门的罗摩。
　　罗摩低头摆弄他终端机投影出来的资料，重重叠叠，堆满他眼前的空间：“不论在什么时候，数据的收集和整理都是必不可少的。你不知道数据本身——即使是排不上什么用场的数据——就是很有价值的东西吧。”
　　“不怕做了无用功么。”
　　“一切经历都是经验，况且正因如此，得出结论的数据会更加让我们欣喜若狂。陆一，我——”罗摩的话语突然中断，他看到手中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生命体波动，可是缓慢又有力，之前几乎从未见过，像是在呼吸。
　　“是什么？”陆一也看到了那条不断荡漾的线。
　　“是......植物！目前为止看到的野生植物中最大的！”罗摩很快就演示了一下什么是他刚才所说的“欣喜若狂”，他钻进汽车，不等陆一跟着坐好就猛地操纵车子破空而起，直冲出去。陆一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激得一震，后背紧紧贴在了车座上。他挑挑眉，无奈地代替罗摩通知其他队员赶紧跟上。
　　说实话，那是什么样的存在，陆一也有点期待。
　　随着车队越来越接近那株“植物”，陆一和罗摩能直接靠肉眼从高空看见“它”：无数粗壮的纸条卷在一起，像一团女人的头发，可是太粗壮了，与其比喻成毛发，不如说那是一束又一束肌肉做的。而且它是活的，能看到它在拧动着，只是不离开原来的地方，每根纸条都长满了尖刺，泛着从未见过的鲜绿光亮。
　　罗摩试着靠近了那株植物，它的活动慢了下来。罗摩看了看它表面还算是干燥的皮肤。
　　“高度是......9.375米。”罗摩喃喃自语看着终端机，“应该是已经出现过或者被定义为灭绝的物种，只是变异了，稍后取一点DNA样本检测一下就知道了。我猜应该是......喂，陆一！”
　　“怎么了？”陆一好像不太习惯罗摩这个时候打扰他，难倒勘探实验方面的事还有什么是需要自己去忙的？拜托，他只是个保镖。
　　“植物里面有——”罗摩话音未落，一根带刺的枝条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罗摩的脖子！它之前那么慢，以至于让人完全不会料想到它会有这么突然的举动。尖刺刺入肌肤，却没有血流出来，反而纸条有些泛红，和绿色晕在一起，罗摩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血管在变得冰冷，更要紧的是，那枝条快让他窒息了。
　　它在吸血！
　　罗摩艰难地睁开眼，看见的是陆一的刀从自己头顶劈下来。
　　陆一，植物里面有生活反应。
　　那里面......还有人。
　　陆一斩断枝条，接下罗摩，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圈小孔，并未向外渗太多的血，罗摩的脸色很苍白。
　　“去打针疫苗。”“不，给我点时间……我能分析它！”
　　罗摩抓起被陆一切断在地上的那一截枝条，虽然看起来吓着了，但仍然干劲不减的样子。“我为了研究做了那么多努力，现在终于看到它了，我一点儿时间也不能浪费……还有，陆一！那里面好像还有人！”
　　“我知道了。所有人退后待命，必要时掩护我。”陆一正手握住了械刀，运转的刀械吐出一股温暖的气流，开始了蓄力。
　　“这东西应该不会躲，它的根在地下有10米深，下面还有一些地下水的痕迹。”罗摩打开了太多资料，周身几乎都被电子屏包围住，数据和文字遮挡着他，陆一快看不到他了，“就是说，它的生长需要液体，而这里正好保留这一部分原本的地下水，都被它吸走了。这也是为什么，这株植物能够长得这么大。”
　　陆一松了松领口，习惯性地卷了卷舌头才发现嘴里并没有烟：“我不想听这个，告诉我幸存者的位置。”
　　“热感应图像已经发到你的终端上了。”
　　“好。”陆一说着瞥了一眼图像，感觉不太对，里面的人形似乎……还被包裹在一层什么温度并不高的物质里面，依稀辨认出的轮廓，像一只圆圆的茧。
　　窜向陆一的枝条被他斩断，械刀喷出一股高压蒸汽正面扑中那棵植物，被击中的枝条猛地蜷缩起来，陆一反手持刀向上就是一挑，将植物团正面剖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还真是一只灰色的茧——活动分子做的。
　　“……霍尔勒。”
　　“陆一？”里面传出微弱的声音。活动分子隔音还不错。
　　“你特么再里面干什么？”
　　“我怕我出去就把它弄破了，我第一次见到……”
　　“出来。”
　　“这植物破了死了怎么办？”
　　“我已经把它弄破了。”
　　“烂人。”
　　陆一扶了扶额，收起械刀：“它有根，死不了。你出来。”
　　灰黑色的壳子缓缓打开，又散成小粒子浮在空中。霍尔勒钻出来，透了一口气。恢复过来的枝条不死心，又颤颤巍巍地向陆一伸去，却又是被蒸汽喷得不敢再上前，霍尔勒见滚烫的烟雾腾起，也往边上躲了躲，直到陆一再次叫他。
　　“你发现的？”陆一是指那株巨大的植物。
　　“嗯。”霍尔勒看了看脚下，“我是来找水的，觉得这儿像有，决定挖下去看看。刚把它放下，它就开始变大了。”
　　陆一叹了口气。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无奈些什么。
　　“活着就好。你被逮捕了，霍尔勒。”
　　“好吧。”
　　陆一领着铐上手铐的霍尔勒回车上，勘探队员忙着去围住那株植物，不过他们也还得小心翼翼，防止遭受它的攻击。看到这个，陆一忽而发觉了什么，看向了霍尔勒。
　　“那东西没吸你的血。为什么？”
　　霍尔勒耸了耸肩膀。陆一为他拉开了车门，霍尔勒低下头刚要钻进去，就听见身边一个勘探员说了一句“把它连根拔出来吧”，他的动作顿住了。他直起身，回过头，植物底部的地面已经被挖开，趁团不能动弹时，每个人都加紧了手头的动作，三只挖掘机器已经打进了地下。
　　“启动机器吧。”
　　凌羽华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长河从她的头顶越了回去。无数的活动分子有目的地席卷了勘探队，三束分子直插地下，碾着三台机器在地下狠狠一搅，再拔出土时，带出的就是三块夹杂着沙土的变了形的废铁。那些活动分子环包在植物四周，有意无意地与绿色的枝条推挤，吓傻了的勘探队员面面相觑。
　　“霍尔勒！”陆一擂了他一把，“你干什么？”
　　“把根挖出来它会死的。”霍尔勒瞪回去，“那也许是最后一株野生植物了！”
　　看见霍尔勒的背脊都耸起来，陆一又叹了口气。他调好抑制剂，弯下腰来看着霍尔勒。“他们比我们懂这些，不会弄死它的，罗摩也绝对舍不得。再说了，”他顿了顿，抓过霍尔勒的胳膊，撩起他的披风，“这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棵植物。”
　　霍尔勒迟疑了一下，那些活动分子跃过惊愕的勘探队又往回飞。
　　“找地方寄放一下你的东西，不然全部没收。”陆一挽起霍尔勒的袖子，露出瘦瘦的小麦色手臂。
　　活动分子聚在一起，打了个旋儿，往远方飞去。陆一知道它们只是藏起来——填进山洞或者散在四周假装自己是沙地的一部分——飞不了多远，霍尔勒的控制范围最多是百米半径。不过，当他再次接近这些分子时，它们又将活动起来。
　　“就睡一觉吧，我派人送你去牢城。”陆一手里的针头扎进霍尔勒的血管，他挺缓慢地推着药剂。霍尔勒拖着开始麻木的身子，靠上车座靠背，瞄了陆一一眼。
　　陆一看着坐在警车里的霍尔勒——他已经闭上眼睛，一动不动。陆一把防毒面具摘下来，终于缓了口气。
　　这次是这次了。但如果有其他类似的情况发生，而自己不知道的话，通缉犯就会在界外城死掉也说不一定。界外城本来就危险，现在出现了更难以捉摸的东西。而且这家伙完全可以翻译成“麻烦”。
　　不要轻易把他放走了。陆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