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右岸》深海泣潼

16、第十六章

　　电影散场以后，我们都没有回家的意思，在西单中友楼前对着广场的楼梯上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凉意，轻轻地吹拂着我的发。我和杉烈就这样坐在那里，聊着，笑着。

　　杉烈告诉我，他的妈妈很反对他去日本，因为她觉得画漫画是一件很不成熟的事。

　　我默然，我的妈妈是永远也不会再反对我做任何事。

　　杉烈的父亲是一个生意人，在商场打拼了半辈子，他的母亲是一个公务员，在机关单位里工作。因为久战商场，杉烈的父亲已经厌倦了那种不安定的生活，他的父亲和母亲都希望杉烈考公务员，然后像他母亲一样进机关单位，过着安定的生活。

　　而杉烈，还是坚持自己的梦想，最终还是取得了父亲的资助，只是，这也意味着决裂的开始。

　　他的母亲曾经为了这件事多次与他发生争执，然后是家里所有的亲戚都知道了这件事，反对是不用说的，更糟糕的是，所有人都嘲笑他幼稚。

　　我仔细地听着，看着杉烈，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他的脸很好看，无论是正脸还是侧脸，都很耐看。只是，我刚认识的杉烈，是阳光的，帅气的。而此刻的他，却那样的不自信。

　　“小灿……”突然，杉烈转过脸看着我。

　　“恩？”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不是很傻？”

　　傻？为什么？总比我没有追求好吧？

　　“不傻。”或许我的想法还很幼稚，或许我是因为羡慕，但是，我真的觉得，人，应该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是吗……”杉烈的嘴角轻轻往上翘了一下，似乎在笑。

　　“小灿，你知道吗？”

　　“什么？”

　　“从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

　　沉默。我愣了一下，故做镇定地笑了笑。

　　杉烈轻轻眯起眼睛，笑了一下，说：“那个时候，我看见你一张无所谓的脸。”

　　“无所谓的脸？”

　　“恩。”杉烈又笑了笑，“你的脸上，有着无所谓的表情，就是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你。”

　　原来自己那么有魅力的么？我尴尬地笑着。

　　“后来，看见你老是对什么事情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上课老是打瞌睡，一副庸懒的样子，总觉得你的生活很简单，很轻松，真的，在那段日子里，看着你笑，我就觉得很舒服。”杉烈顿了一下，又说：“但是，那天，我看见你在地铁里哭的那天……”

　　风，吹起了我的发丝，夜，渐深。

　　杉烈伸出手，轻抚着我的发，“小灿，答应我，不要再哭了，好吗？不管发生什么事。”

　　我呆呆地看着杉烈，他的眸很黑，他的脸很俊美，他脸上的表情很温柔。

　　很温柔，真的，很像……在我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邱扬的面容。

　　我的心颤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脸，是杉烈。

　　“小灿，答应我，好吗？”

　　我笑了，心里暖暖的。

　　“走吧，太晚了那家伙该担心了。”杉烈猛地站起来。

　　那家伙？我顿了顿，也跟着站起来：“什么那家伙啊？”

　　“没什么。”杉烈回过头冲我笑了笑，提起地上的袋子，说：“走吧！”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我打开家门时，看见邱扬抱着特工，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电视。

　　我没有理会他，一个人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然后，我听进客厅的电视声停了，接着是一阵靠近我房间的脚步声，在我房间门前停住了，之后没一会，脚步声又开始了，这次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再来是关门的声音。

　　听到这里，我喘了口气，一个人无力地坐在了床边的地面。

　　第二天早上，我睡到很晚很晚，大概中午的时候，才舍得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门的时候，看见迎面向我冲来的老姐：“死丫头，才起来啊？怎么还是那么贪睡啊？”

　　“姐，你怎么回来了？”我揉揉眼睛，又看了看眼前的老姐。

　　“这可是我家啊，我就不能回来了吗？”老姐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这一拍，我的眼泪都快被拍出来了。

　　“喂，你就不能对自己的妹妹温柔点么？”我摸着可怜的脑袋，瞪着眼前这个猖狂的女人。

　　“还说！”老姐又装了个要拍我脑袋的姿势吓唬我，我身子反射性地缩了缩，冲她扮了个鬼脸。

　　“快点去给我弄点好吃的，饿了！”老姐叉着腰，命令着。

　　唉，真没看出来，我眼前这个长得清秀斯文的女人居然如此凶残。我对着老姐摇摇头，我可怕的日子又回来了。没办法，谁叫我是妹妹，我垂着脑袋，走向厨房。

　　“看来阿扬那家伙还行嘛，没把咱家的东西给搬啦！”老姐自己叨唠着。

　　阿扬？我拿着锅，顿了顿。

　　对了，我姐回来了，那邱扬呢？他住哪？

　　我躲在厨房的门后，扫视了一下屋子。

　　顿时，心咯噔地跳了一下。

　　邱扬呢？还有特工……？

　　“喂，你看什么呢？还不快点给我做好吃的！”不知道老姐什么时候在我身前冒了出来，还狠狠地敲了一记我的脑袋。

　　“老姐！”我大吼了一声，瞪了老姐一眼，转过身专心做饭去了。

　　扬……你走了？是吗？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心一阵酸痛。

　　看着锅里的面条慢慢浮起的时候，从我的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我擦了擦，吸了吸鼻子，将煮好的面条盛了出来。

　　“不会吧，就吃炸酱面啊？”老姐看着我从厨房端出来的面条和炸酱，嗓门高了八度。

　　我瞟了她一眼，没说话，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总觉得一开声眼泪就会流下来。

　　“算了，好久没吃过炸酱面了，看起来也蛮香的。”老姐自己叨唠着，从我手中接过面条。

　　我没有吭声，也给自己盛了碗面条，和老姐一起吃了起来。

　　为什么走也不跟我说一声？为什么？我越想越觉得气愤。

　　“喂，面条快被你搅烂啦。”老姐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我回过神，看见自己的碗里的面条都成了结结实实的一团，惨无人睹。

　　“哈哈哈……”老姐向我投来奇怪的眼神，然后笑得让我心痒痒的。

　　我低下头，没理会她，一口气把碗里的面都给吃了。

　　下午的4点多，我就赶到了深海。

　　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浮躁不已。但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当我用力地推开深海的门时，一幕暧昧的场面映入眼帘。

　　整个深海里面都没有人，只有舞台旁边亮着灯，灯光很幽暗，在灯光下，有着两个人影，是阿强和爆头。

　　阿强坐在地面，爆头则躺在地面，脑袋靠在阿强的大腿上，像小猫一样卷缩着身子。

　　当我愣愣地站在他们身前的时候，他们也被我吓了一跳，爆头想起身时，被阿强压住了。阿强抬头看了看傻呆着的我，嘴角轻轻扬了一下，用低沉的声音说：“今天这么早啊？”

　　我先是一呆，感觉有些诡异，因为长那么大，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场面，老实说，有些紧张，紧张到自己能感觉到额头上有一滴豆般大小的汗正徐徐往下滑着。

　　“小灿，你没事吧？”爆头的声音不像阿强那样让我有压力，听到爆头问我的时候，我的紧张稍稍缓和了一点。

　　“哦……没事。”我的脸生硬地挤出笑容。

　　“来这么早，找阿扬吗？”不知怎么的，对于阿强，总觉得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在舞台上唱歌，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说话，让我的神经异常地紧张，而且，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呵呵……”我傻笑着，“不……不是啦，我……今天不用上课，所以……早了点……”晕，我为什么要紧张？

　　“小灿，你怎么了？怎么流那么多汗啊？你的刘海都湿了，很热吗？”爆头侧过脸，看着我。

　　“啊……”我连忙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说：“没有啦……”果然，与阿强说话是那么让我有压力。

　　在这个时候，深海的门又被推开了，我转过头，是瑞西。

　　“瑞西，好啊……”我的笑容依然很僵硬。

　　只见瑞西顿了一下，瞥了我一眼，侧过脸，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我的心微震了一下，看着瑞西走过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瑞西她……怎么了？”我转过头，问着。

　　我是第一次见到瑞西这个样子，虽然深海里面很暗，但是我能感觉到瑞西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唉，还不是为了阿扬……”爆头说着，然后我看见阿强的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拍，爆头立刻转过身子，不再理会我。

　　为了阿扬……？

　　“喂，什么啊……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走上前，原本想要问个究竟，结果一看见阿强的脸，愣是被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给吓着了。

　　深海的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阿正和南南，还有牛刀和小力。

　　阿正一见到我，便兴冲冲地上前搂着我。

　　“喂，你干什么啊？”我一把推开他。

　　“见到你太高兴了嘛，小灿。”阿正笑嘻嘻地说着。

　　“高兴什么？高兴也不用这样……”我嘟囔着。

　　“哈……哈哈……”阿正还是笑得像花痴一般。

　　“南南，他是不是发烧了？”我把南南拉到一边。

　　“哈哈……你自己问他！”南南冲我诡异地笑着。

　　阿正看了我一眼，笑盈盈地向吧台走去。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客人便陆续地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我总觉得瑞西在故意避开我。

　　一整晚，我都心不在焉，心底里满是邱扬的身影。

　　想见他，真的。

　　“小灿，好久不见了。”一个不陌生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

　　我愣了愣，看着眼前的身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桀的脸，浅浅地笑了起来。

　　眼前的桀，脸上少了忧郁，却多了几分年轻的味道。

　　而我，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淡忘了这张曾让自己心里泛起涟漪的脸。

　　“没有啦……好久不见。”我笑着说，“你等一会，我给你拿酒。”

　　自从上次以后，桀一直就没有来过，今晚的出现让我觉得有些突然。

　　我蹲在吧台底下，找着桀的酒瓶。

　　“喂，小灿，是不是找不到了，找不到的话我就喝啤酒啦，没关系的。”桀探着身子说。

　　“你再等一会，我记得是放在这里的。”

　　终于，在柜子最深处的一个角落，我找到那个没有标签的瓶子。

　　拿出酒瓶的那一刻，我笑了。

　　原来想要忘记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还是，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喜欢过桀。

　　“找到啦？”桀笑着看着我。

　　“恩。”我拿出酒杯，给他倒着酒。

　　现在的桀，已经不再忧郁，而是春风满面，看得出来，他生活得很高兴。

　　“怎么今晚有时间来啊？不用陪你朋友吗？”

　　“呵呵……她去南非了，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桀抿了一口酒说。

　　“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也笑着，像看着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般看着桀。

　　“呵呵……明年吧。”桀也笑了，笑得那么满足。

　　而他的笑容，让我想起了老爸，还记得老爸生前的时候，总是这样笑的。

　　原来，这种笑容是因为幸福。

　　“恭喜哦！”

　　“小灿也要加油哦！”桀举着酒杯说。

　　“恩！”我点点头，脑里出现邱扬温柔的脸。

　　然后，我下意识地摇摇头。

　　怎么会是他，不可理喻。我心里叨唠着。

　　而这时，阿正出现在我身边，我转过头，看着阿正，原本以为他会与桀打招呼，谁知道，他一脸傻笑，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我皱着眉头，顺着阿正的视线看去。

　　老姐？我诧异地睁开眼，看着冲我们走过来的老姐。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贴身连衣裙，一头利落的短发被梳得很有型，脸上化了淡妆，在人群中异常引人注目。

　　“老姐，你怎么来了？”我嚷着。

　　谁知道，老姐连眼尾都不扫我一眼，径直走到桀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回来啦？”阿正缓缓地说着。

　　我半眯着眼，看着此时的阿正，一种叫幸福的笑容洋溢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