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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教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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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亓觉得自己应该乖乖扮演一个聋子,兼顾哑巴就更好了。但很遗憾,就算他现在是人类的身体,也架不住耳朵好用。
他听到了什么,什么发热期?虽然他记性不好,但对于自己死对头的了解却不会少。
狼族的生育能力并不强,为了能顺利的繁衍后代,大自然赋予了他们一些本能,而狼族又是十分忠贞的种族,他们并不希望自己的天性违背种族的规则,于是诞生了标记。
每一头狼都有标记伴侣的能力,且只有一次,一旦标记作废,后续的发热期将无解,狼只能在高温中陨落,死亡。
也就是说,丧偶的狼,通常不会活太久。
同样,如果找一个非伴侣来解决发热期,也只能延缓发热罢了,直到彻底解除之前,发热将会越来越频繁,所带来的副作用也将越来越大。
故而成年狼除了争夺狼王之位这件事以外,最需要做的就是先为自己寻找一位合适的伴侣。
宗亓沉默良久,渐渐消化掉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现在狼族上下忙活着为他们的王找一个合适的伴侣,但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临渊却屡次出逃,为的就是把他这个公主带回去,身为狼族优良血脉繁衍的拦路虎,他理所应当被威胁了。
想到这,宗亓满头黑线。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被临渊天天追着跑啊!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考虑一下初黎的提议时,一道灼热的视线朝他投射过来,宗亓头都没抬,心中已然确定了视线的归属。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是个寄人篱下的状态,应该是低眉顺眼,乖乖听从这些人的安排,让他往东绝不往西——
才怪。
宗亓撑地而起,没被重重阻拦挡住脚步,站定在临渊身边。
大狗明显被什么东西抑制着,咬合肌紧紧绷起,眉宇之间有挥之不去的戾气。
洛银刚想说什么,却被初黎一把扣住肩膀,他回过头,只见初黎看着他,摇摇头。
宗亓抬抬眉毛,“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临渊没吭声,但是宗亓从他的眼神里能读懂他的意思。
“当我在拍卖会上发现你不在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这个祭品终于自由了,结果你又回来了,这怎么解释?”
宗亓点点他被绷带包裹紧实的伤口,“还带了这么多战利品来,是嫌自己命长吗?”
“他们……会……伤害你……”
临渊几乎是从齿间磨出几个音节,勉强回应了宗亓一句。
“但这跟你没关系,不是吗?”宗亓反问一句,“就算是我葬身在他们手里,你也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甚至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
其实这个问题在宗亓的心里徘徊已久,身为一个连心跳都没有的血族,他根本无从体会恒温动物之间的情感,他想过很多种解释的方式,很明显,这题超纲了。
“你是公主……是需要被……保护的……”
宗亓:“……”
这个理由真是,意料之中呢。
他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你可以再斟酌一下措辞。”
临渊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没有回应。
“那我换个问法。”公爵大人大发善心,“你的好兄弟已经告诉我了,你现在似乎陷入了一些困难中,而我好巧不巧就是解决难题路上的绊脚石,所以我最好识相点,乖乖离开。”
他的眼尾甚至都沾染上温软的弧度,“你给我个承诺吧,好让我心安理得离开,不影响你接下来的疗程。”
沉默良久,狼王发出一声低嚎,像是遇上了什么苦恼而又悲伤的事情。
“我从小是跟他们……打到大的,可你不一样……你很特别……”他轻轻倒了一口气,“所以我不想让你离开……没有为什么。”
碧绿色的瞳孔被双睫遮住一半,灰色的阴影投射下来,看不清情绪。
“我知道你不是‘公主’,真正的公主……我那天也见到了,她……没有你可爱……”
说这话的时候,临渊的耳根深了一个色号。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还没等他打好吐槽的腹稿,临渊又自觉地补上下一句。
他仿佛缓过劲儿了,说话都清晰了许多,“我的身体没问题,你也不是什么绊脚石,更不需要离开。如果你现在累了,那就跟我回狼族住一段时间,如果你还没玩够,那我……”
“得了吧。”宗亓收回目光,“就你这马上煎鸡蛋的模样,我要是没玩够,你怕是得卒在半路。”
到时候麻烦的还是他!
听到他的话,临渊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
最终,这漫长的黑夜以宗亓跟随群狼回族告终。
·
路铭将方巾折出一角,动作从容地拭干净嘴角的碎屑,先一步离开饭局。
宫瓯已经早早在前厅等着他了。
见他走过来,宫瓯从座位上站起,凹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还算恭敬地喊了声殿下。
“大少竟然会提前,真是稀罕事。”路铭坐在他对面,神情冷漠,“你要是觉得笑这个动作很累,大可不必勉强。”
闻言,宫瓯迅速收回表情。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路铭换了个动作,浑不在意道:“想必小柏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就不多废话,这件事情令我非常失望,但好在你最终是把棺材拿回来了,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让殿下失望了。”宫瓯道。
路铭把玩着指尾上的戒环,仿佛没听到宫瓯的话,自顾自道:“大少,你要明白一件事,只有我能顺利接过这个位置,宫家才能保住今天的地位,你那堆丢人现眼的事情也能继续在阴暗中腐烂,万一我中途被人截胡了,你也难逃此劫。”
被人抓住痛脚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滋味,尤其是宫瓯这种极度厌恶别人威胁的人,自然开始窝火。
但对面是路铭,他也不能有什么过分的表示,毕竟事实就如路铭所说,全都握在对方的手里。
宫瓯几乎要将后槽牙磨出声响,“请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
路铭冷笑,“大少机灵不少,知道我这里还有点头疼的事情,想为我分忧。
他向前倾身,“听说,你们被狼围攻了?”
夜色笼罩上索菲,绵密的云雾遮住月色,不夜城没有休息的道理,四处尽是灯红酒绿,街道上流淌着金钱的奢靡气息,将暗处涌动的丑恶,掩盖的干干净净。
没人知道两人谈了些什么,王宫的侍女只是敏锐地察觉到宫大少比来时更凶狠了。
宫瓯踏上空间车,随行的助理熟练关上车门,在他身侧站定。
“殿下没发现吧?”
突然,宫瓯没头没脑的问出一句。
助理心领神会,他附在宫瓯耳边,轻声道:“您放心,我已经跟那边说好了,保证在东西拿回来之前,不会让殿下察觉。”
闻言,宫瓯的表情难得有几分松弛,紧皱了一晚上的眉头也得以舒展。
他捏捏眉心,沉声道:“你重点去找那个13号,除了他,不会有人这么执着。”
“我明白,已经派人去接触拍卖行那边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宫瓯长舒一口气,忽然想起还有件事险些忘了。
“这两天给我好好看住宫柏,他要是跟那个女人有什么接触,立刻告诉我。”
助理应声,但有些不解道:“大少,虽说安妮小姐……但若是给二少当个玩物,也能让二少更听您的安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宫瓯嗤声,“多此一举干吗?宫柏就算是对我有天大的不服气,就凭他还姓宫,此生就要与家族共荣辱,还用我费心笼络?”
助理识趣闭嘴。
“再者。”宫瓯的视线遥遥落在空间车顶的报警器上,“你以为安妮的事情是我能左右的?她招惹的可是陛下的心头肉,别说她跟宫家有婚约,她就是殿下的未婚妻,该杀还是一样杀,要怪只能怪她交友不慎。”
说罢,他低低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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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近月摁开手电筒,轻轻推开门,灰尘如同暴雪一样兜头袭来,呛得他后退了一大步,等这要命的东西都落到地上后,这才抬腿走进去。
旧教堂不复往日的神圣,琉璃花窗蒙了一层陈年污垢,蜡烛从烛台上断落下来,滚得到处都是。
联排的座椅被堆到两边,中间露出一大片空地,此刻被巨大的血色魔法阵占据,在冷光的映照下,透露着一股令人背后发凉的邪异。
宗近月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竟有些兴奋的意味,他缓缓上前,脚步绕开法阵的纹路,一直来到中心。
他关掉手电筒,教堂恢复之前的晦暗静谧。
对,就是这种感觉。
宗近月仰起头,双臂向两侧舒展开,像是要迎接什么一般,唇边还带着安详的弧度。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尖啸,裹挟着劲风,鞭子一样向他笞过来。
宗近月也不躲闪,结结实实地接下这一记。
来自灵魂的痛呼只取天灵盖,险些让他跪在地上。
“你找到他了?”
虚空中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与墙壁上的管风琴师出同源,响彻整个教堂。
宗近月直起腰杆,有血从嘴角流下,他轻轻揩去,笑道。
“是,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