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远》遥知是夜白

19、第 19 章

　　天地之间，一片静寂。有劫后余生的粲然欣喜，也有暗潮汹涌的灰色阴谋笼罩其中。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赵乘风。“原来春华你会武功啊！”赵乘风有些惊喜。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练家子，具有保护女士的责任与担当，在危险来临时应该是挡在前面的坚不可摧的盾牌，只是没想到在这次的暗杀面前，一向柔弱的春华姑娘竟然展现了与外貌不相符的实力。
　　“抱歉，其实我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春华略一低首，“这次还是多亏了大家在，要不然......”
　　“你觉得这次刺杀针对的是谁呢？”司徒青饶有兴趣地问。
　　“他们在我们四人都在时并没有下手，而是等到乘风与我单独留在这里的时候，恐怕是针对我们二人。”
　　赵乘风摸了摸脑袋：“要说我的话，平时与人无仇无怨，要说有怨怼的掰着手指都数得过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向来与人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难道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春华？”
　　司徒青盯着春华：“你说呢？”
　　春华：“不瞒各位，我手上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需要从西凉国送到清源山去。只是在早些时候，东西恐怕就被人盯上了。如果只是些普通的山村劫匪也就罢了，但这次牵扯到了魔域，恐怕不能善了。各位，还愿意与我一同前行么？”
　　陆云：“一同相处这么多日，其实我们已经当你是朋友了，况且......”他看了看赵乘风，又接着说，“但是深交的前提是坦诚，请你先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
　　赵乘风看着春华，心里突然一抽，他有种预感，春华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
　　春华深吸一口气，先是深深地望了赵乘风一眼，随后说道：“其实我们早就见过了，在金家宅邸，镇上几个恶霸的宝物被盗都是出自我手，我还有另一个身份——大盗白秋月。”
　　赵乘风瞳孔一缩，简直怀疑有一道紫色闪电砸在了头上，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但陆云和司徒青倒并没有怎么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
　　赵乘风不可置信地看着众人，似乎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你们......都知道了？”他有些狼狈的神情让人看了非常不忍，甚至在虚空中似乎还听到了一声心碎。
　　白秋月：“乘风，对不起骗了你。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男子。”
　　一阵风吹过，赵乘风束发中被带出几缕，随风招摇。他眼圈微红，咬着牙问：“所以，一直以来，你跟我说的那些难道都是假的吗？所以......那个时候你生病，也是因为在金家受了伤的缘故？”
　　沉默片刻，白秋月说道：“是......抱歉，你可能没办法接受，一直以来我都想找个机会告诉你的。”他深深地望着赵乘风，似乎伸手想要安慰他，却还是停住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各位抱歉，接下来的路我便不与各位同行了。”转身后倏忽一瞬，一抹白色的身影已经飞远了，而深夜中只留下一层淡淡的白雾。
　　陆云扯了扯司徒青的衣角，示意给赵乘风一点时间好好缓一缓。于是，深色的土地上只余下了赵乘风一个人。他有些失神地走向了夜色深处。
　　如果说一直以来，自己追求的都是白秋月，那这份感情到底算什么呢？断袖吗？难道男子与男子也能在一起吗？
　　他不禁有些迷惘，望着深不见五指的远方，愣愣地想着：如果春华是白秋月，自己还会喜欢他吗？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陆云坐在屋檐上，望着漫天繁星，“是男子与女子又有什么不同，只要真心相爱，这些都不是问题。”
　　一旁的司徒青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说的话很是新奇：“世俗苍生，可不这么认为，自古以来就有夫为妇纲，夫唱妇随之说，若是男子在一起，就叫龙阳之好了，为世俗所不容。你这想法倒是很奇特，小时候家里人没有教你这些礼法么？”
　　陆云：“阿爷说过，约定俗成的事情未必是正确的，那些民间的习俗、谚语和传说难道都是正确的么？你看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思想，都是经过统治者筛选出来再传给万民，笼络人心的。”
　　司徒青一挑眉，说道：“你倒是知道的很多啊。可真不像是山里待了十多年的样子。”
　　陆云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其实我阿爷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管是四书五经还是天文地理，他都知道一些，但他看起来又不像是个读书人，每天懒懒散散地捕几条鱼，猎几只小兽，其余的时候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但是一空下来，就会给我们讲很多东西，学识渊博，贯通古今。只是可惜，他说的那些小时候我也是一知半解，现在真正进了江湖游历，才真是学以致用。”
　　“话说回来，你不去安慰安慰赵兄么？我看他很是伤心，正需要人安慰。”司徒青轻轻一挑眉，把玩着手上的一株薜荔。
　　“先让他冷静一下吧，估计这对赵大公子来说打击太大了。而且白秋月这次，自己一个人走了，会不会再遇上刺杀的人？”想起那批刺客，陆云还是有些担心。
　　“他应该没有走远。”说着，司徒青望着白秋月离去的方向，“还在附近，只是隐匿了身形。刺杀的人估计短期内不会来。对了，他说他也要去清源山，这下子清源山可有的热闹了。”
　　“我总感觉上山前，还有有人来袭，你小心点。”
　　突然听到陆云关心起自己来了，司徒青不由一笑：“这是关心我吗？不用担心，他们的目标又不是我，再说不是还有你在吗？”
　　“谨慎点总是好事，等到了西凉边境，一切小心。”说着，陆云已经飞身去寻赵乘风了。

　　也不知道陆云跟赵乘风说了什么，第二天司徒青看到他们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赵乘风神色如常，与昨日判若两人了。
　　司徒青甚是好奇地看着赵乘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对陆云说道：“很有成效。”
　　陆云指了指心口：“......男孩子的悲伤藏在心里。”
　　司徒青“......”
　　西凉边陲的小镇，此时正是风季，天气干燥，风沙漫天。来往的行人都用棉纱或棉布挡着风沙，而风总会无孔不入，从各个角落里钻进去，因此，从外面到了室内，总能抖出许多的沙尘。

　　三人到了此处，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西沉，没入群山。漫天黄沙似乎把天空也染成了黄色。抬眼望去，灰蒙蒙的，又搀着黄色的沙粒。
　　“这鬼天气！不知道风沙什么时候能停！”
　　“不能再拖了，这批货要赶在十日内运到东家那，快来不及了。”
　　“我难道不清楚吗？！心里着急也没用，你看看前几天的天气。”
　　“再走三里路就出西凉了，赶明天早上早点出发，过边境去。”
　　一个彪形大汉正和一个瘦弱的中年人说着，大口喝了茶就不愿再继续说下去，向四周环视一圈后，早早地上了楼。而陆云三人刚好走到客栈柜台前，要三间房。
　　掌柜有些为难地说：“三位客官，不好意思。近日风沙大作，很多需要过境的客官都滞留在这里了，所以客房紧缺。眼下就剩两间房了，实在不好意思。”
　　三人对视一会儿，陆云就主动说：“那好吧。我跟赵兄一间，司徒兄一间好了。”
　　司徒青面无表情，但总感觉有些不悦。
　　进入房间后，赵乘风似乎下定了决心：“陆兄，昨天你跟我说的话，我想了一天一夜，现在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来说了。我想看看作为大盗的白秋月，我想让他和我们一起去清源山。”
　　“他应该也在附近，你如果想好了可以去找找看，或者......等到了清源山再与他见面。”陆云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将一床被褥扔给了赵乘风，“今晚你睡下面。”

　　这夜，风沙在漫天嘶吼，而客栈漆黑一片，屋内异常平静，没有心事的人入睡总是很快。
　　第二天走出房门的时候，三人却发现客栈内一阵骚乱，人群攒动，似乎有人在说些什么。
　　“张大侠昨夜定是被你害死的！”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拉扯着一个少年的衣角，愤愤不平地说，“昨天晚上就看到你在我们房门前走来走去，想不到竟然敢在这里谋财害命！”
　　“我没有......”少年有些慌乱，想挣脱中年男子却挣脱不开。
　　“让开让开！”客栈门外走进来几个官差，大声说道，“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原来昨天晚上，运送货物的彪形大汉被发现死于房中，而尸体上有一道可怖的刀伤，一把刀正插在他的胸口。此人名为张三，和瘦弱的中年男子李四一块儿运送一批财物要去东锤边境处，而昨夜张三死后，运送的货物也随之不翼而飞了。

　　官差封锁了这家客栈，确定了昨晚可能动手的嫌疑人。一位是名叫王凤的女子，似乎与张三有些感情纠葛，在这里碰到张三后纠缠不休，向他要钱，昨夜还来过；第二位是与张三一道运送货物的李四，和张三走了一路，时常有些矛盾，但体力上不及张三，所以总是有些吃亏，昨夜就在张三房间的隔壁；第三位是一个名叫李文的少年，是个惯偷，在这一带偷些过路旅客的钱财，而昨天在客栈里曾经对张三的东西很有兴趣，在他们房门外溜达了几次。